胸针与婚礼

    热闹的草坪上手风琴手拉着琴和客人们共舞，管弦乐队和钢琴手配合演奏四拍四复三部曲。花园上摆着三四十张白色圆桌，桌子上都摆着水晶花瓶，花瓶里插满娇嫩欲滴的玫瑰。

    顾怜就坐在那些圆桌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吃着美味的婚餐。她看着不远处欢歌乐舞蹈的人们，心里很兴奋，但在陌生的国度里，她只有在顾泽行身边才有安全感。

    顾怜偷偷打了个哈欠。今早八点钟造型师松下就按了门铃，他穿着件亮片蒙德里安条格西装，提着一个超大凯蒂猫手提箱。一来就先给她吹了四十分钟头发。

    顾怜穿上那件和爸爸选的白色粉玫瑰长裙，披着粉色防风斗篷。鞋子是昨天今早送到的，苔藓绿色的小高跟绑带花叶缠绕服帖在她白皙的脚踝上。

    造型师拉她站在全身镜上看，他打量着她全身，突然出声的大笑，给她刚卷的水波卷发上别上珍珠发夹。

    松下用蹩脚的中文对说：“哇，美丽得不像这世界的人，像森林里的精灵。”

    他的直白和夸奖让顾怜有点不知所措，她点头说道：“谢谢你帮我吹的头发，很适合。”

    “不不不，我收到的报酬很丰厚。你确定不用化妆吗？”松下扶着下巴从上到下打量她，又说了一句：“不用了，青春最美妙的妆容。”

    顾怜忐忑走出衣帽间去找在客厅的顾泽行，顾泽行和管家站在落地门边，管家托着一个榉木盒子，顾泽行像是在挑选什么。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高大的身形打了一层薄薄的轮廓光。

    “爸爸。”顾怜内心隐隐期待，鼓起勇气叫顾泽行。

    顾泽行抬眼起来看她，看了她好一会，才说：“怜怜今天真漂亮。”

    他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门外的阳光散落在榉木盒上，里面好几对不同款式的鲜花胸针闪着光。顾泽行骨节分明的手从红绒布上取下一枚胸针别在顾怜左胸上缘的吊带上。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刮过她身上的皮肤，她感觉被爸爸碰过的皮肤在隐隐发烫。

    给她别好胸针后顾泽行的手收了回去，但他的目光还是一直落在顾怜的身上，似乎是在端详那枚胸针是否合适。

    顾怜低头去看那枚胸针，是一颗圆葡萄石内嵌上一朵盛开的白玫瑰，整枚胸针呈翅膀形状，微风吹过，花瓣似是羽毛在舞动。

    顾泽行的手指挑了一下胸针的玫瑰花瓣，顾怜仰头看他，爸爸浓密的黑发梳成三七分，两髻的头发剃短了，剑眉星目。迷得她脸红心跳，想跪下来抱住他的腿，像一只小狗一样蹭着他，亲近他。

    顾怜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喊着眼前人的称呼：爸爸。

    顾泽行拿起一枚胸针递到顾怜眼前，顾怜会意，手臂伸高帮他别胸针。这枚胸针是满是碎钻的针型上夹了一朵半开白玫瑰，整体的形状像一条鱼。

    固定好胸针后，顾泽行亲了她的额头，和她说要出发了。

    爸爸的旧友是当地有名的贵族伯努瓦公爵，这场婚礼办得很亲民，邀请的人看起来不多，应该只请了亲朋好友。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顾怜的脖子，顾怜如惊弓之鸟一样看向后面的人。

    一个穿着低胸上紧下蓬松不规则黑色.....婚纱？这应该就是今天的新娘达茜亚，不会有人在婚礼穿得这么出格来夺新人的风头。

    顾怜下意识看向顾泽行，顾泽行正在和一个陌生金色长发的中年男人在谈话，眼睛却是看着她。他的情绪很淡然，顾怜却意识到在他心里这两个人是可靠的，她的心安稳了很多。

    达茜亚用法语和她说了一段话。顾怜等她说完了用英文解释一句她听不懂。

    达茜亚一脸“你耍我”的表情，然后就她被达茜亚拉进了舞动的人群里，顾泽行明明看到她求救的眼神也不管她。

    “你就是赵娥的女儿？你看起来和她一点也不像。”达茜亚用英文说道。

    “你认识我mama？”

    顾怜被达茜亚的话震惊得踏错了舞步，不小心踩上了她的脚。

    达茜亚也不在意，反而笑容中带着得意：“不用那么惊讶，你mama还狠狠打碎过我的心。”

    顾怜这下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意思是mama曾经伤害了她的感情吗？

    此时顾怜脸上的表情精彩得能唱一出戏了。

    达茜亚都不忍再逗她，说道：“小meimei，你在想什么。”

    舞曲到高潮处，顾怜跟着达茜亚的推手退了几步，转了一圈再被她抱住腰。两个人身体贴得很近，顾怜吓得想离开，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我不是……”

    “哈哈哈，不是什么？你真可爱。”达茜亚大笑出声，然后小声的在她的耳边说：“你别搞错了，我以前喜欢的是顾泽行哦～”

    达茜亚一边拉着顾怜跳舞一边回忆着往事，表情像在怀念又像是在戏谑。

    “那时候我在青春期，他就像是白马王子。你也看得出来吧，那时候他也很帅，和现在不一样的帅。”

    眼前这个女人的话语带给顾怜内心一次次的冲击，她呆呆的跟着女人的目光看像顾泽行。

    顾泽行站在不远处和金发男人聊天，他穿着笔挺黑灰色的条纹西装，里衫是宽角领白衬衫，系着条规整黑色红白细条格的领带，那枚银色的胸针闪着光。他悠然听着旁边人说的话，抬手抽了口烟，成熟英俊的脸庞在烟雾里变得模糊不清。

    爸爸确实有能让一眼就深深迷恋的魅力。何况他的长相气质是那么出尘美好，还是顾家的家主，上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么多年，只是没有一个觊觎爸爸的人会在她面前这么直白。

    “....…我独自一人从图洛兹去上城找他，赵娥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意气风发告诉我她是顾泽行的未婚妻。你能想象我当时有多心碎吗？”

    顾怜听着她讲述的那些事，好像和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mama的事情她一直都是偷听佣人说的，其他人从未和她提起过，爸爸也很少提起她。可达茜亚，这个她才认识不到十五分钟的女人，对她的爸爸和mama都一幅很熟稔的样子。她还说她喜欢过爸爸......

    顾怜心里难以抑制的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很想就这样甩开达茜亚的手离开。其实在顾怜心底里，有连她都察觉不到的对她亲生母亲这个人深深的抵触。所以每一次她试图去了解母亲，收获到的只是一些花边新闻，她根本不敢去真正了解她的母亲。

    “不过，你知道之后怎么样吗？你mama带我在上城疯玩了一周。回图尔兹后我就交了男朋友，就是我今天要嫁的这个男人。说起来，她还算是我和斯图尔特的媒人。”

    顾怜心底有些开心，达茜亚的口中的mama和别人说的很不一样。像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个婚前出轨多人的荡妇。

    达茜亚的笑得很甜蜜，顾怜被这个笑容深深的触动，她觉得这个笑容是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才能有的。

    “那你们交往了十多年……”顾怜感叹。

    “怎么可能。”达茜亚又恢复成了那副满不在意的笑容，说：“交往了五个月我们就分手了，然后又在一起，又分手，就这样十几次，一个月前才说好了结婚。”

    顾怜听完达茜亚这段话，她表情严肃坚定的说：“你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美满的。都说分分合合的恋人如果能走入婚姻，那一定是永久。”

    达茜亚沉默了一会，又笑着说：“这种感悟在你这种小孩口中说出来我想笑，顾叔叔就是喜欢你这点吗？”

    达茜亚的话像是在顾怜心里投下一个炸弹。顾怜双眼不自觉睁大，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什么。眼前这个人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