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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来,但他像一张粘锅的饼,怎么都铲不动。季玄蹙眉问他怎么了,少顷才听他郁闷地说:“我要回家。”季玄微微一愣,等荀或解释,但他没有,于是季玄走到玄关处检查起回程的旅游巴车票,翻着面找司机电话。“今晚应该不行,明早?”顿了顿,又问,“看完日出后?”也太宠了,荀或心想,还真顺着我胡来。真要回去亏了住宿费用,孟朵一定揪着他耳朵骂上个三天三夜。荀或一个鲤鱼打挺恢复活力,拍拍对面床铺示意季玄来坐下双方会谈,但就在此时门铃响作,荀或一声“不要开”才到喉咙,就近的季玄已经按下了门柄。盛游洲看着季玄,面上闪过一霎狐疑,很快又恢复了疏冷的微笑:“请问荀或在吗?”“不在!”荀或的怒声从房内传出。季玄一时拿不清状况。“我是他朋友。”盛游洲自我介绍。季玄回头朝内看:“但小荀他好像……”好像很讨厌你,季玄出于礼貌收住了后半句。“……小荀?”盛游洲的眸光暗了暗。而后荀或平地冒出,斯巴达战士式横冲,用半边身子狠狠把门撞上。隔着一道闩合的木门盛游洲听见荀或怒骂:“盛游洲你他娘的给!老!子!爬!”原来是他。盛游洲,那个从荀或口中顺流而出的名字,是季玄无法介入的有关荀或的一部分,是他与他并不重合的社交圈,以及从出生起就在计时错过的二十余年光阴。季玄站在昏黄色的玄关灯里,看荀或把门卡拔出又安插,等着请勿打扰的指示灯亮起,把它当成盛游洲的脸,毫不留情地锤下去。完成上述动作以后又滚回床上,在被蹂躏成糟菜的床褥里盘腿坐化,夸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以期从喧嚣的现代都市生活里重获内心的平静。然后抬头蹦一句:“我有故事。”季玄日常不能接住他的梗,只是顺理成章地问:“什么故事?”“你有酒吗?”荀或自圆其说。荀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桃花酒,这次不甜,很苦。“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在高中是个学霸。”季玄微微颌首,其实荀或读书差从来是在比较层面,医学院的分数线已经把真正的学渣给筛走了。“我们高中特流行什么,把好学生、坏学生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老师让盛游洲和荀或坐在了一起,课室倒数第三排,靠窗。盛游洲臭名昭著,但荀或初时接触并不觉得他有多坏,至多是学习不好,身上也并非隔三差五就挂彩,人高高大大堂堂正正三好少年,积极向上祖国花朵,不懂就问学霸同桌。大抵医生的孩子多少有几分善脾气,荀或不愤盛游洲被谣言抹得没处干净,待他格外好。年级前五十不用晚自习,但荀或会为了盛游洲特地踩上二十分钟自行车回校,还是围着那条蓝黑相间的格子围巾,护着半张脸,搓着手钻进教科书垒起的高堆,一道一道地帮盛游洲整理错题集。这一件件细碎的温情往事,像针尖锐的酸剂刺进季玄的静脉,随着漫流的血液将他的五脏六腑腐蚀。他希望自己能重新降生在旧的时间,再生为坐在荀或身边的那个人,隔着一臂的距离,独自收揽占有他所有的细心与温柔。“你对他很好。”季玄疏淡地说。荀或当即反驳:“不是的,这是自我感动,我没有想他好。”实则不是这个“不是的”,荀或只是在保护他的善心,边退边筑墙,他不愿意面对他的善意遭人践踏的事实,时至今日都将善举贬低为同情心泛滥,以为自己只求个好人的虚名。“盛游洲在骗我,”荀或停了停,又控诉一遍,“他骗我。”荀或长得很像母亲,按照世俗的标准看,他的五官与身高都过于女性化。在女性化的僵化思维上再加一个“好看”标签,他自然就成了男生们的关注对象。所有人都喜欢看漂亮的生物,哪怕是同性。周围十六七岁的男生们其实都对荀或恃有一种隐秘的欢心,但盛游洲以完全相反的恶的方式表现了出来。“下学期的时候他约我出去,”荀或的脸色开始难看,“一堆人围着他,我是挺喜欢热闹的,但那些人都是他校外的朋友,就我们说的社会哥,一直给我灌酒,我真的受不了。”“盛游洲就把我带到楼上去,我那时候还不太能喝酒,一罐啤就开始晕,也没什么防备,因为我真当他是朋友。”“然后迷迷糊糊我感觉他……他在脱我衣服。”“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觉得热,但我记得我没说出口。我真傻叉,那时候还给他找借口,接着他就亲了下来,我手指咻地就冻僵了。”季玄像被上了千钧锚,整副身躯沉甸甸地往深海坠。他听见自己问:“他亲了你哪里?”荀或没见过这样的季玄,眼色晦暗而唇线紧抿,右手在膝上握成拳。荀或有些害怕,愣愣地说:“你别生气……”季玄只是哑着声音又问一遍:“亲了你哪里?”“脸、脸颊吧……我忘了……”两人对视了两三秒,荀或又心虚地补充:“没伸舌头。”季玄这下更断定:“是嘴。”“那不算是初吻,小时候好多大人都这样亲我嘴,”荀或着急不安地辩解,话里已经有了莫名其妙的意思与暗示,“伸舌头才叫初吻,我还留着。”这并不能宽慰季玄,他问后来。“后来我就一直想把盛游洲推开啊,但你刚刚也看见了,他和你一样高,我海拔低力气小,简直是被绝对压制,靠,真是气死偶咧!”季玄没有笑。荀或不敢再玩梗了,低着头继续汇报:“他嘴巴好贱,他说我长成这样一定是同性恋,为什么还要装。我说我不是,当然三个字前中后都夹着脏话。他又说他没想做什么,让我别动。我想我得智取,就没动了。等他亲到没防备,我抄起床头座机就给了他两下,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盛游洲他妈的就是个恐同深柜,还是个自恋狂,非得逼我说喜欢他,对他好等于勾引他,再躲着他就要告诉全世界我是个同性恋。cao,他才是同性恋!我是直的!”季玄并未言语。荀或是个头脑简单的碳基生物,还真的以为此前种种都是传闻。盛游洲的确有背景,谁都不敢拿他怎样。荀或想调位没成功,考砸换班的计划也被识破,又不敢把真相告诉谁,如果不是盛游洲高三突然被家里安排出国,荀或真的不敢想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盛游洲是一种后遗症,他让荀或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