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蝉鸣
李明沣躺进了医院,全身多处擦伤、软组织挫伤、手腕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 好在最近天气还是挺冷,衣服穿得厚实,这样的结果倒还不算严重。 李令锋没有报警,只是将李泓深和周月怡一起赶了出去,但又在外安排了个房子让他们住着。 李明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而手机摔得粉碎,那份“证据”自然也没了。 不过李泓深都不惜为了这个东西推他下楼,李令锋只要不是蠢和故意包庇,就能明白这件事是真是假。 虽然他没明说要怎么做,但以李令锋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再让他们肆无忌惮地觊觎华耀。 没过几天,李明沣听说李泓深被送进了少管所。 真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但他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还只是第一步。 李成沛来看他,看到他带着一身伤躺在床上时,气得拿拐杖打他。 李明沣边笑边说疼。 李成沛气喘吁吁地被人扶着坐下了:“我是让你先服软慢慢谋划,拿回你的东西,谁让你这么做的?” 李明沣一动不动:“这不是很快吗?” 李成沛又想打他:“再这么下去,你命没得也会很快。” 他在家好好种着花,突然被告知自己的孙子躺进医院了,老人家上了年龄,差点没直接晕过去,他还真是没想到李明沣这么能搞事。 李明沣看着天花板,想着赵清瑗这会儿可能会做什么,随意和他搭话:“不是您说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我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这有什么重要的,又没死。” “你身体不行了,那小姑娘要是看不上你,再和别人在一起,你觉得重不重要?” 李明沣沉默,受颈托的限制,艰难地和老人家对视了一眼。 一个眼神古井无波,一个气得吹胡子瞪眼。 好吧,挺重要的。 李成沛气够了,终究是拿他没辙,事情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 “下次可别胡来,我不想这辈子是被你气死的。” …… 赵清瑗在办公室听张齐瑞说完这次换位置的安排,边往教室走边想,搬东西的话……她还要搬李明沣桌上的书和卷子…… 但是她回到座位旁,靠窗那边,李明沣的桌子已经空荡荡的,桌洞和桌面上的东西都被人收走了。 她愣了一下,问前面的许灵:“是有人收了他的东西吗?” 许灵回头看到她了:“我正想告诉你呢,李明沣刚刚回来了,方言之帮他收拾了东西走了。” 心跳久违地开始加快,赵清瑗稳住呼吸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估计还没走远吧。” 话音落的下一秒,赵清瑗从教室追了出去,呼呼的风声从耳边飞速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起码现在,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要走,那她还想见他一面。 出校门的路上,刚好路过cao场门口,赵清瑗的脚步慢慢停下来,平复着胸腔的起伏和剧烈的呼吸,叫住了前面的人:“李明沣!” cao场铁门处的绿意盎然的爬山虎下,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走在前方的方言之也听到了,回头看一眼,露出了然的表情,把李明沣手上的东西一起抱走,默默给他们腾出说话的时间。 赵清瑗走了过去,李明沣转过身。 隔着一步的距离,恰到好处的柔和细碎的阳光悠悠倾泻下来,落在两人的肩发上。 对视。 李明沣静静地看着她,少女柔软乌黑的发上淌了一层光,烟茶色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或许是跑得太急,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喘气。 她整个人都是柔软温暖的,李明沣看着,很想抱她。 但是不行。 沉默过后,他先开口:“好久不见。” 距离上次在中央广场分手后,快过去多久了? 赵清瑗想了一下,好像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现在见到他,居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她点点头:“……好久不见。” 这样的对话让她觉得尴尬和无所适从,眨了两下眼后转移了话题:“你要回A市了吗?” 李明沣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全身,蓝白色的校服,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一半手掌,白皙纤细指尖露在外面,让他想起那天他一直想去牵她,但她一直都在拒绝。 他嗯了一声。 指尖微微蜷了一下,赵清瑗放轻声音继续问:“那之后呢,你要做什么?” 李明沣又把目光移了回来,继续回答她的问题:“毕业后,出国。” 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两人的关系陡然恢复成陌生的样子,赵清瑗都不知道他们还算不算得上是朋友。 上次是她要分手,现在是他要走。 这样的情况下,她不知道继续和他说什么。 好像还有千言万语没说出口,但都被她堵在喉咙里。 微风吹过发丝,带起她颊侧的碎发扬起,李明沣的视线跟随。 她缓缓开口:“那,祝你……” 李明沣接话:“祝我如愿以偿,好吗?” 视线相接,眸光相对。 万千翻腾的情绪被他很好地掩在幽黑的瞳仁下,被控制住的语气也是刚好,归属在朋友的范围内。 赵清瑗慢慢点头:“好,李明沣,祝你如愿以偿。” 话音落,上课的预备铃敲响,钟声沉沉划破天际。 “回去上课吧。” 李明沣说完,后退了一步,没有移开眼,他开口:“赵清瑗,再见。” 他也要好好地,和她说再见。 赵清瑗吸气,点了下头:“好。” 最后的视线错开,李明沣先转身,继续往校门的方向走。 赵清瑗在原地站了几秒,也转身离开。 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 而在刚刚两人站立的位置,黑翅的昆虫爬上树干,发出了今年第一声尖锐绵长的蝉鸣。 五月六,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