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马来西亚混血少年的自述】(1)
2022年4月16日 我叫林风,来自马来西亚槟城州乔治市,目前在新加坡读大学。 在讲述我的故事之前,请允许我先简单介绍一下马来西亚的国情。 大马是一个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国家,国内有三大主要种族:马来人——占人口比例70%,是马来西亚的土着种族,也被华人称为「巫族」,全民信奉回教,语言讲马来语;华人——占人口比例约20%,是明朝、清朝以来「下南洋」 的中国移民后裔,祖籍多来自于福建、广东等地,语言讲华语(普通话)、方言(闽南话、广东话、潮汕话、客家话)及马来语;印度人——占人口比例7%,是19世纪跟随英国殖民者迁移来的印度移民后裔,以来自印度南部的淡米尔人为主,语言讲淡米尔语和马来语。 另外,英语也是马来西亚官方认可的语言,受教育程度比较高的马来西亚人,不论巫裔、华裔、印度裔,都会讲一些英语。 由于马来西亚特殊的国情和复杂的历史、社会、宗教因素,跨越种族的婚姻历来都十分少见,而我的家庭就属于这种少数情况——我爸爸是华人,mama是马来人。 他们当初是冲破了来自各方面的重重阻碍和压力才终于结为了夫妻,特别是我mama甚至还差点和她的巫族家庭断绝了关系。 我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在这十多年来和母系亲属的接触就很少,所以我虽然是华人和马来人混血,但从小接触的主要还是父系的家庭环境和华人社区的文化氛围,上学读的也是专门为华人设立的国民华文小学和华文独立中学。 我mama名叫Afifah(艾菲法),华文名叫林爱菲。 她虽然「叛逆」 的嫁给了我爸爸这样一个华人,但是从我记事以来,mama都一直保持着马来人的生活习俗和宗教习惯。 马来西亚是一个热带国家,不分四季天气都很炎热,但就像大多数马来女性一样,mama出门在外的日常穿着基本都是很保守的长袖上衣搭配长裤或长裙,当然,她还会用一条Tudung(头巾)把自己的头发、耳朵和脖颈都遮掩住。 而且即使穿着裙子出门,mama也会在裙子下面配上长裤或者长袜、长靴,而绝不会把腿和脚裸露出来。 只有在我们自己家里的时候,她才会摘下头巾,并且换上简单随意的居家衣服。 在马来西亚的三大种族中,华人的皮肤最白,肤色最浅;马来人的肤色通常较深一点,大多数呈一种浅棕色;印度淡米尔人的肤色最深,有些印度裔的肤色甚至看起来与黑人无异。 不过,我mama的皮肤却是非常白皙,甚至比大多数华人的肤色更显白。 奇怪的是在我十六岁以前的人生里我居然一直都没有很注意到这一点,还是我的一个华人朋友对我说的。 这个朋友名叫阿森,是我在华文独立中学升入高中后认识的新同学。 阿森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不仅学习成绩优秀,还很擅长体育运动,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 我的父母都是毕业于大马最高学府——马来亚大学的高等知识分子,从我小时候起他们就一直特别注重对我的教育。 像阿森这样出色的同学,我爸妈自然也很支持我和他做朋友。 上高中以后的第一个年中假期,我邀请了几个至交好友到我家里做客吃饭,其中自然也有阿森。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因为有客人在场,那天mama并没有穿平时穿的居家服,身上还是一套保守严实的朴素穿搭,并且戴着头巾。 她在厨房忙了一下午,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马来传统料理,成功征服了我朋友们的胃口。 特别是阿森,对我mama的厨艺赞不绝口,虽然他很不能吃辣,那顿饭却满头大汗的吃下一大份酸辣味的亚参叻沙,哄得我mama十分开心。 从那时候开始,我mama就对阿森这个智商、情商双高的男孩印象极好,而我也发现阿森,怎么说呢,他好像对我mama很「感兴趣」。 像我的很多朋友一样,阿森生长在纯正的华人家庭里,从小的生活环境都是在华人社群中,上学读的也是华小、华中,在走上社会之前,和马来人、印度人的交往很少。 阿森说,我mama是他正式熟识的第一个马来人,那天在我家里吃饭的时候,他就兴致勃勃的对我mama问东问西,询问巫裔不同于华裔的种种独特之处。 我mama也非常热心的给他讲了很多,有的事情甚至连我之前都不是很清楚,比如马来女性最主要的两种传统服饰是古笼装(BajuKurung)和可峇雅(BajuKebaya),古笼装是最正式的礼服,大多数中小学校的女生校服和为政府工作的女性公务员的制服都属于这种;可峇雅则因为更加塑身并且更加艳丽而深受年轻女孩的喜爱,马航的空姐们就穿着可峇雅作为制服。 (苹果手机使用Safari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e谷歌浏览器) 那次吃饭之后过了几天,我和阿森约着一起外出,在路上闲聊起来。 「阿风,我最近有一个重大发现,你知道是什么吗?」 阿森神秘兮兮的对我说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发现什么了?」 阿森的神色越发神秘:「我发现咱们的课本很有可能是错的!你能猜到是哪里有错吗?」 「大佬,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讲吧。」 「你还记不记得,课本上说,远古时代的马来人起源于哪里?」 「好像是……南亚吧?」 「对啊,南亚。南亚是哪里?南亚就是印度啊。我原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特别是我以前的马来语老师长得简直像印度人一样黑。但是,自从那天见到你妈以后,我的想法就彻底变了——伯母的皮肤居然有那么白,简直比我认识的所有华人女生加起来都白!」 我怔怔的想了想,我从小到大都把mama的肤色当成是自然而然的一种存在,并没有刻意去和其他马来人或者华人比较,但事实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说,兄弟……」 阿森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绝对无法相信伯母的祖先是从印度来的,课本肯定是讲错了。」 听了阿森这话,我又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阿森见我并不认同他的观点,又改口说道:「或者至少是有若干个起源地,比如伯母代表的这一支白皮肤的马来人,祖先就有可能是从东亚什么地方来的。」 「好了大佬,我觉得我妈皮肤白可能就是因为平常保养的好而已吧,而且她是全职家庭主妇,平时很少出门晒太阳。」 我爸爸是企业高管,有稳定而丰厚的收入供全家人生活。 我mama在生下我之后就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阿森却好像并没有听我的解释,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啊,不对……我怎么给忘了,就算是印度也不是只有黑皮肤的淡米尔人,印度也有白皮肤的雅利安人……但是伯母的长相又明显不属于雅利安人……嗯,还是源自东亚的可能性更大。」 我已经放弃了和阿森争辩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阿森忽然又问我:「阿风你说,巫族的女人,就像伯母她,平时在家是不是也都穿成那样——我是说,就只露出脸和手?」 「当然不是了,那天是因为有客人来才会那么穿,我妈平时在家也挺随意的。」 「伯母平时在家不戴头巾吗?」 「不戴啊。」 「那她是长发短发?」 「长发。」 「她的头发是披肩的?还是扎起来的?」 「这个……很少见我妈披散头发,一般都是在后面挽个发髻,或者扎成马尾。」 「哦,了解了,和华人女的也差不多啊。」 阿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又带着几分憧憬的说道:「伯母留长发的样子肯定很好看,要是也能亲眼看一看就好了。」 我对阿森的这个愿望有些无语,同时又有些自豪,笑道:「这你就不用想了,我妈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摘掉头巾的——这是只属于我和我爸的特权,哈哈。」 阿森又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你妈穿那个什么……对,古笼装,还有可峇雅?我记得伯母说她结婚的时候穿的礼服就是古笼装。」 「没有……我也只是在我爸妈的结婚照上见过。」 「那你妈平时在家都穿哪种衣服呀?」 「就……普通的居家服啊,像是短袖衫、短裤、裙子什么的。我估计就跟你妈在家穿的也差不多吧。」 「这么说的话……」 阿森忽然压低了声音,脸上挂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坏笑:「你肯定也看见过你妈露出身子的样子吧?比方说,伯母在家里穿着短裙的时候,会不会在你面前把两条大腿都露出来?」 阿森的这番问话让我觉得很不礼貌,但我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我想也许智商高的人好奇心都很强,阿森这样的学霸对于一个新结识的「异族」 伯母感兴趣也算是正常的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作为对阿森的回答。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