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契约（3）

    2023年1月4日

    第三章·抉择

    烈日斜阳之下，两个年轻人正对弈于一颗梧桐古树之下。

    随着哒的一声黑子落下，执白那人手拈棋子踟蹰许久最后无奈弃子认输。

    「唉，看来执白还是赢不了你啊。」

    「你执黑也一样没赢过。」

    执黑子那人语气沉静平和，听不出什么起伏。

    「切，我那是没认真。」

    执白那位不服的撇了撇嘴，然后身体前倾，依在棋桌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想好了？就在这守一辈子？」

    执黑那人点点头，声音还是听不出悲喜。

    「是的。」

    执白那人似乎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叹了口气。

    「你个出家人，何必如此。」

    执黑那人还是那样不急不缓，淡然说到。

    「出家又非出世。世间万千磨难，哪怕解上其中一分，也是值得。」…………………画面淡去，明心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才似乎做了个奇怪的梦。

    斯，头好痛。

    这又是在哪里？明心坐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手指按压太阳xue，直到情况缓解，这才抬头打量起四周。

    这地方黑黝黝的一片，周围被莫明的黑雾阻挡了视线，看不清自己是身在何处。

    唯一的可见只有周身两三米见方。

    明心站起身，这才发现身后还躺着一人。

    那人面色苍白，虽然一脸碳色的烟痕但是难掩那精致的容貌，一身的黑色运动装，正是白天那位女施主。

    此刻少女的容颜没有被球帽遮挡，早上的马尾辫也消失不见，此刻正如墨般，随意泼洒在地。

    琼鼻翘挺，樱唇饱满，鹅蛋脸画出柔和线条，加上那苍白的脸色和微皱起的秀眉显得格外的楚楚动人。

    更要命的是女施主身上衣装不整，那宽松运动服下竟隐藏着惊人的曼妙。

    这样看去，好似个仙女跌进了尘埃里，惹人怜的同时却也最能勾起人内心暴虐的欲望。

    明心心下默念非礼勿视，附身过去，轻声唤道。

    「施主？能听到吗，醒醒。」

    伸手探去，少女鼻息不在，心跳也听不见。

    明心神色微变，心中默念一声得罪。

    跪坐在一旁，做起人工呼吸和按压心肺的急救法。

    连续做了几组却不见效果，明心神色多了几分焦急。

    「再按你这么救，人可就真死透了。」

    一道声音自四周黑雾中响起，听不清来自什么方位。

    明心起身向四周扫视一圈见不到人影，果断大声喊到。

    「人命关天，十万火急，还请先生救人！」

    「赫赫赫，你这小和尚倒是镇定，这样，你带她按我说的方向走，先向你左手边前进十步。」

    明心没有犹豫，拖起少女便走。

    「向右十五步，再向右进五。」……很快，明心便跟着指示来到一座塔前。

    「这是……双龙塔？」

    这座塔塔身九层，丹楹刻桷，和那裂开的双龙塔十分相像。

    明心心底暗道，这应该就是双龙塔无损时候的样子吧。

    声音从塔内传来，打断了明心的思绪。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明心赶紧推门而进。

    塔内没有了那诡异的黑雾，四周烛台亮着些许微光，却也足以看清塔的内部。

    塔内中央的有一三人合抱粗的红柱，阶梯自柱底而起盘旋而上，四周六面墙壁，每面墙壁上刻有壁画，意义不明。

    来不及细看，明心低头查看起少女的情况。

    果然，少女逐渐有了微弱心跳，呼吸也恢复正常。

    明心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双手合十向身前虚空鞠了一躬，恭敬说到。

    「小僧明心，在此谢先生出手相助。」

    很快，那声音便回答道。

    「你别高兴太早。」

    声音自塔内四面八方而来。

    「你看她后背脖颈往下三寸，那是她盘螭之印所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控制，等这盘螭之印彻底失去了形状，她就会化作妖邪之物比死了还要凄惨。」

    明心虽然听不明白这些名字的意义，但是还是先翻开了少女的后颈衣领，果然看到了背后有一杏子大小的图案。

    原先应是个红色的三角形轮廓，现在像是被水冲过了一样，边缘模煳不清，正诡异的向周围的肌肤蔓延移动，使那抹枣红色在洁白肌肤映衬下格外的妖异刺眼。

    「这就是盘螭之印？」

    似乎没想到明心竟然不认识这东西，那声音有些惊讶。

    「你竟不是修行之人？怪不得我看不到你的盘螭所在。呵呵，有趣有趣。」

    此刻少女生死未卜，明心虽然好奇这修行之人和这盘螭之印都是什么，但此刻也来不及多问。

    「那请问，先生可知道这位姑娘还有多久的时间。」

    「说不准，这小姑娘修为扎实，路线也是正统，心智更是极其坚定，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寻常修行之人到了这妖煞之域几乎瞬息就会化成妖邪与这煞域融为一体。不过这小姑娘虽然厉害，最多也就能再坚持三个时辰。」

    明心低头暗道。

    「三个时辰么，也就是六个小时。先生可有方法救她，或者什么办法能离开此地。」

    塔内又传来一阵沙哑笑声，似乎心情很好。

    「出去可救不了她，这盘螭之印是修行者稳固道心之法，一旦乱了，心魔便出，几乎必定是个走火入魔的下场，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说到这，声音一顿，有些得意到。

    「不过，要说这天下有能力救她的，也就只有我了。但是救不救她最后还要看你怎么选择。」

    明心疑惑问道。

    「我的选择？」

    「是啊，小和尚，你可愿意借我你的身体一用？」

    那声音带上了些许玩味，似乎很是期待明心的反应。

    「我乃是一缕残魂被人封印在此已不知多少年。现下是修为尽失，除了能跟你说说话，什么也做不了。要想救人，就需要让我的残魂附于你身，才能做到。」

    见明心沉默不语，便继续说到。

    「我也不骗你，我这法子极其危险，你的魂魄如果不够坚韧便会被我的残魂侵蚀殆尽，烙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而我届时便会取你而代之。呵呵呵，就看你这救人之心到底有几分，愿不愿冒这个险了。」

    明心低头思索片刻，问到。

    「先生觉得我活下来的几率有几分？」

    那声音沉吟片刻说道。

    「虽然我长久以来损耗极大，但是普通人想活下来的几率怕是一成都没有，不过我见你在这煞域中行动如常，丝毫不受影响，这说明你的灵魂异于常人，估计能有个三成机会吧。」

    明心盘腿坐下，沉默许久，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消化现有的信息。

    不知为何，耳边突然响起自己第一次偷吃被发现后师父说的话，「不止我们，其实世人都在修行，不管你是何身份，出世入世，想要修得内心平静其实总归是四个字，问心无愧。」

    那时明心还不太懂，只觉得我吃东西也没觉得有多愧疚，眼下会想起来却格外的刺耳。

    想到这明心心中有了答案。

    「明心知道先生是超凡之人，这世上少明心一个不少，多明心一个不多，但是这世上若能多一位先生这样的人一定是件好事。」

    「哦？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就这么自信自己的灵魂足够强大？」

    明心做好了决定，只觉得通体舒畅，思绪清明。

    「明心并没什么自信，只觉得先生这样实言相告，定不会有意害我。只求先生答应明心，若明心出事，希望先生能借明心的身体做个好人。」

    「做个好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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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那声音笑个不停，引得塔内无数回音重迭在一起，听的人有些目眩。

    「若是别人跟我说要做个好人，我知道他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好，我答应你。既然你准备好了，那我们这就开始。」

    话音刚落，盘腿而坐的明心只觉得浑身一冷，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严格来说，我这方法其实也并非附身之法，而是一种契约，灵魂的契约。只要双方同意，我们的灵魂便可相融，从此不分你我，不过融合过程中如果一方的灵魂过于羸弱，那另一方便会占据绝对的主导权，以至于很可能被彻底泯灭。这曾经是古代妖族控制手下的手段，被我意外所得，我被关到这之后无意中想起此法，便加以改良，成了我可以逃离此处的存续之法。」

    明心脑海中慢慢汇聚出一个身形，竟然是个孩童模样。

    「先生怎么是这模样？」

    那孩童背着个手，小老头一般的浮在空中。

    「我也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早就忘记自己长什么样，残魂没有形体，这模样不过是我随意所化。」

    「原来如此，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必做，等待结果便好，你是生是死就看一会你的造化了。」

    「明心明白了。」

    孩童模样的残魂化作无数光点钻进明心的脑海。

    霎时间，明心只觉脑中如有千万根针在疯狂的搅动，直痛得他生不如死，却连失去意识都做不到，只能默默承受这种可怕痛苦。

    似乎过了百年之久，这种非人的痛苦终于有所缓解。

    渐渐的明心感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猛的睁开双眼，塔内无比的安静，只有少女的呼吸声轻微可闻。

    「先生，先生？契约完成了么？」

    明心起身问到，但是却没有人回答。

    又几次发声不见回应之后明心心中奇怪道。

    先生不见了，难道是被我的灵魂消灭了？想到这明心赶紧摇了摇，肯定不是这样。

    揉了揉还在隐隐

    作痛的脑袋。

    难道是过程出了什么岔子？关键是，先生不见了，这人又该谁来救。

    良久过后，还是不见任何其他声响，明心只能接受了先生突然消失的事实，双手合十看向少女难过道。

    「对不起了施主，明心尽力了。」

    就在明心觉得救人无望的时候，却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在少女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定睛仔细瞧去，只见少女背后有一团淡淡的红雾，正在缓缓扩散。

    这是……盘螭之印？我竟然能看到少女体内盘螭之印的形态。

    等等……这……这应该不是什么少女的体内，而是她的灵魂。

    明心有些震惊道。

    「这难道是先生的能力？」

    明心闭上眼睛慢慢感受这神奇的力量。

    似乎闭眼之后，能看到的东西反而变得越发清晰。

    也正因为灵魂在眼前变得更加清晰，明心注意到那少女灵魂背后的红雾之内竟透着淡淡的黑色，而那种黑色似乎代表着某种疯狂的意志。

    明心了然，如果他猜测的没错，当这股疯狂的黑色彻底突破红雾的限制时，这位少女便会像先生说的那样化作妖邪之物。

    明心越是了解这少女灵魂的情况，心里也越清楚，她这样的修行之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修行似乎就是某种为了获得力量而不得不冒极大风险的手段，而这黑色的意志便是其中风险，它似乎直接与灵魂绑定，也就是说消灭了它也就消灭了魂魄。

    看来这东西没法跟治，便只能抑制。

    这应该也是盘螭之印的由来吧，是修行者抑制这黑色意志的手段。

    明心叹息道，这样的修行又与毒何异。

    不过现在不是评判修行好坏得失的时候，明心开始专心寻找抑制这股黑色的方法。

    慢慢，明心发觉，他不仅可以看到别人的灵魂，也能感受到自己灵魂中似乎有东西在缓缓流动，心念所至，明心便看到了自己灵魂内部，那是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灵魂力量，正在灵魂意识之中柔和的涌动着。

    虽然这灵魂力量跟少女灵魂的红色雾团不一样，但是本质上应是同源。

    为了验证，明心便分出一缕丝线向着红色雾团接触而去。

    那红色雾团在接触白色丝线时剧烈的蠕动了一会，很快又平静下来。

    果然，这红色并不排斥白色的进入。

    明心心念一动，那丝线便在红雾中畅通无阻，一直闯入了红雾的中心，马上便要与那疯狂的黑色相接。

    刚开始明心还有些小心翼翼，怕跟那可怕的东西接触后会出什么问题，但那黑色的意志似乎怕极了这白色的东西，每当白色靠近一分，那黑色便退去一分。

    很快便节节败退，消去了大半。

    明心欣喜道。

    「哈哈，成了！」

    话音未落，明心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当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人屏息的俏脸，正那昏迷少女。

    见到明心睁眼，少女眼角弯出喜色，声如银铃清脆到。

    「你醒啦，小师父。」

    明心只感觉脑后贴合着温热的柔软，舒服的直让他眯起了眼。

    待反应过来这脑后枕着的是什么的时候，吓得立刻坐起身，往远处蹭了几寸。

    「阿弥陀佛，施主怎么醒过来了。」

    那少女跪坐在原地，看着明心见到自己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有些好笑的抿起了嘴。

    随后低头郑重的感谢道。

    「多亏了小师父你，这才让我没有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小女子阮嘉颖真不知该怎么报答师父才好。」

    明心看着郑重感谢的少女，连忙摆起手来。

    「阮施主能醒过来并非明心的功劳，是一位前辈高人传授了方法。」

    听到前辈二字，阮嘉颖眼睛一亮。

    「前辈？他还在这吗？你可知道他的姓名？」

    明心有些迟疑的摇摇头。

    「那位前辈应该是不在了，至于他的姓名，明心也没听到他提起过。」

    阮嘉颖星一样的亮眸暗淡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平常。

    「那他有跟小师父说些什么吗？」

    「这可就说来话长。」

    于是明心便将进了此处之后的种种细悉数讲给少女听，只是隐去了这灵魂附身会有生命危险的事。

    阮嘉颖听罢感叹道。

    「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奇事，灵魂融合，真是闻所未闻。也就是说现在那位前辈正在你的脑子里？」

    明心摇头否认道。

    「这我也不清楚，但我的灵魂中除了我自己，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存在。」

    阮嘉颖再次眯起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笑道。

    「真是造化弄人，我本来以为会害了你，没想到多亏有你，才让我逃过一劫。」

    原来，当时在火焰中，阮嘉颖并未昏迷，只是力竭无法动弹。

    看见明心要过来救她，就出言提醒他不要靠近，明心却并没听到。

    明心看着鸟儿一样的雀跃的少女。

    心又不忍，但是还是决定告诉她。

    「唉，施主，我有件事要跟你讲。」

    阮嘉颖转过头来好奇问道。

    「怎么了。」

    明心斟酌了下字句，还是开口说道。

    「其实，施主的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你的盘螭之印还没有完全压制住那股意志，也就是说它很快又会恶化。可惜我那点灵魂力量少的可怜，刚刚那一会就已经用尽了，如果再多些说不定可以救施主一命。」

    阮嘉颖点了点头，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状况。

    「这我知道，灵魂反噬，这是我们这类人数百年都难解决的问题，怎么会这么吞易就被治好。我能有机会暂时清醒过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明心看着比自己还看得开的少女，有些不太理解她的坦然。

    「施主似乎对这种事情看的很开。」

    阮嘉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苍白的小脸上透着些许悲凉。

    「也许是宿命吧，我们这样的人，对这种事多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说着螓首一转，问道。

    「小师父，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明心仔细思索了一番答道。

    「在这里没有时间观念，我也不确定你能坚持多久，不过，按之前那位前辈说的，在刚才还在昏迷的情况下，施主可以坚持到三个时辰，那么以现在的情况跟刚才对比下来，施主大概还能坚持三天。」

    「三天……只有三天了么。」

    阮嘉颖低下头，嘴里轻声念叨着，然后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似乎是想甩开某些不好的东西。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顶多是自己吓自己，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

    明心佩服阮嘉颖心智的强韧，若是常人知道自己还有三天可活，可能早就放弃挣扎选择留在这等死了。

    「确实，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施主既然是修行之人，应该对这里有些了解吧。」

    阮嘉颖点头道。

    「按以前修行者的话说，此处是一处界外之地，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这地方是某个人或物创造的脱离于现实的空间。这种空间用途多样，有的用于存放有价值的宝物，有的用于镇压可怕的事物。甚至有用来当自己的葬身之所的。」

    明心想了想说道。

    「之前那位前辈说过他是被人封印在此的，那这里自然就是用来关他的。」

    阮嘉颖轻点娥首表示赞同。

    「以我对封印的了

    解，此处建筑与现实中的双龙塔原型几乎一样。我们进来的时候是从双龙塔处进，那么出去的地方应该也在这里。如此，我们便先从这塔内第一层开始一层层的找找看吧。」

    「阿弥陀佛，明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