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劫（4）

    作者：beetrootxml

    2023年1月19日

    【四、出世】

    两人一同下潜，只觉水温越来越刺骨，周围未来越昏暗，不一会儿，墨初辛便感到到了极限，气息开始混乱起来。

    此刻吖吖伸出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吖吖的手臂温暖异常，滑嫩不已，似乎带着一股力量，让墨初辛紊乱的调息变得顺畅起来，亦不感到冰冷。

    不一会儿，周遭就变得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墨初辛只是被吖吖牵着，往下潜去。

    不一会儿，他感到前方有硬物可触及，似乎是一面墙壁，只觉得吖吖委身一缩，便牵着他进到了墙间一个孔xue中，水流速度变得极快，力量极大，若不是被吖吖牵着，早就被冲出了洞外。

    此刻墨初辛耳边只剩哗哗水声，紧紧的挽着吖吖的胳膊。

    待穿过这条潭底暗道，只觉得水的浮力急速上升，吖吖牵着他快速的向上浮去，只听得哗的一声，二人钻出了水面。

    可是即使此处，依然是漆黑一片，直到被吖吖引到岸边。

    岸上似乎只是坚硬的花岗岩石，估摸因为长久不得日照，亦是冰冷异常。

    墨初辛浑身湿濡，周围寒气不减，拼命运行真气以护心脉。

    「好冷……」

    他打着颤说道。

    那吖吖不接话，只是从墨初辛正前轻轻的贴在他胸前。

    墨初辛下意识的抱住了跟前温热的可人儿，紧紧搂住了她纤薄的后背。

    「嘻嘻，哥哥，你抱太紧啦，快送开些，你摸得我好痒。」

    吖吖咯咯笑道，似乎刚才只是吃饭玩耍般平常。

    待体温恢复一些，墨初辛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赶紧松开，道：「谢谢吖吖姑娘，又救我一命。」

    那吖吖毫不在意，只是在黑暗中牵着墨初辛往前走去。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方渐渐开始有些光亮。

    墨初辛此刻终于目能视物，看到吖吖洁白的娇躯上沾满了水珠，原本杂乱的长发贴在了脸上，脖子上，和背上，双颊微红，正牵着自己在石地上走着。

    「终于有光了。」

    墨初辛念道，却又立刻想到二人赤诚相对，适才又紧拥在一起，不由得脸红心跳，赶忙运气调息，以饰尴尬。

    「其实一直有光，只是哥哥看不到罢啦。」

    再走了片刻，山洞里变得亮了起来，地上也不光只有秃秃的石板，渐渐有了泥土和植被。

    「吖吖，你以前从这里出来过吗。」

    墨初辛问道。

    女孩儿摇了摇头，道：「我不曾出来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说着，竟眼圈些许泛红。

    「那你为何要带我出谷。」

    墨初辛见状，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哥哥想出来，吖吖想要帮哥哥呀。」

    女孩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笑着说道。

    「如果潭底的洞口不能出去，该如何是好？」

    墨初辛只觉心中有愧，问道。

    「那便只好回去啦。」

    吖吖回头笑道，「不过哥哥那时是从潭底过来的，我便猜那潭底便是连向外面的通路。」

    这女孩儿不曾出过谷，那又是如何入得谷去。

    她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此谷如此隐秘，潭底冰冷黑暗，十多年前，又是何高人带得如此幼小孩童进入那谷里。

    那墙上壁画，是否是那高人所留。

    那女孩儿十多年来在谷中长大，吸收日月精华，看来已有不弱的护体真气，又聪敏好学，若是教她一些武艺，光复天玑门，便指日可待了。

    转念一想，便又觉得自己自私至极，原本无忧无虑生活的女孩儿，为何要因为自己卷入江湖风纷争。

    「哥哥你在想什么。」

    墨初辛被打断了思虑，看了看周遭景物，竟已快到天玑山脚下。

    「吖吖，我坠崖前曾在山顶有些故人，我想去看看他们。」

    墨初辛不愿多说自己故事，自认得吖吖后亦只提及被仇家击落悬崖之事，他尚念着有或奇迹发生，自己同门仍能幸存，如同以往一般在天玑崖上待他归来。

    不等吖吖回话，他哗的一下朝着女孩儿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吖吖姑娘救命之恩，墨某永世难忘，至此吖吖姑娘便可回谷。外界事物，非似谷中单纯可爱，江湖纷争，人心险恶，姑娘单纯如斯，如同神女下凡，不该接触这些世间浊物。」

    他抬起头，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吖吖接着说道：「墨某若能报得大仇，重铸门派，定将再到谷中与姑娘道谢！」

    说着，双手伏地，心中竟感到悲恸不已。

    「我不叫姑娘，叫吖吖，哥哥是不是被潭水冻煳涂了。」

    那女孩儿拉起墨初辛的胳膊道，「既然都到外面了，哥哥就带我四处看看吧，不要撵我回去啦。」

    她看了看太阳方位，嗅了嗅周围气息，道：「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谷去。你就带我玩玩吧，好不。」

    说着，小嘴一努，煞是可人。

    墨初辛原本以为吖吖必定要回谷去，闻此一言，竟有些不知所措。

    想想自己数月来受其照顾，如今却也不答应她人要求，也过意不去。

    左思右想，说道：「亦非不可，只是外界不似谷内，吖吖要听得哥哥的话，也不能自己乱跑，可好。」

    那吖吖听了使劲点了点头，兴奋不已。

    墨初辛摇了摇头，心想这女孩儿真气深厚，身法敏捷，一般人当伤她不得，只是她如同野兽般乖张肆意，得多教习她一些人间常识才行呢。

    「我们先去山顶上，见哥哥的一些故人，然后再取一些私人物件，你看如何。」

    墨初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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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吖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全听哥哥的。」

    女孩儿笑着钻到他身后，眼里放着异彩的光。

    墨初辛担心魔教在途中设伏，便带着吖吖绕了远路上山，只见春天万物草长，却没任何人迹。

    他心中暗叫不好，只怕山上同门已遭不测。

    墨初辛带着吖吖从后山前往探天殿，只见殿前杂草丛生，碎石凌乱，显然已无人清扫许久。

    虽然早已料想到是次结局，墨初辛仍旧悲痛难挡，发疯似的冲进天玑崖，大声吼道同门的名字：「师兄，师姐！」

    周遭寂寥无声，只有山谷中传来自己的回声。

    他瞥见在探天殿另一侧，有几个新起的土坟，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无名冢上，插着各自主人生前佩剑。

    「师兄……是我中了jian计，害了你们……」

    墨初辛缓缓跪倒在地，悲痛欲绝而出。

    那坟冢共有四座，最东边的冢上插着已折了的干坤剑，后边并排着的两座冢上插着的是浑天，罡风二剑，最南边的一座上则什么都没有。

    「这座无名冢便是留给我的……想必立冢之人以为我必死无疑。」

    墨初辛收拾了情绪，接着四处寻找毅女剑及望舒剑，却不见踪影，心中忽一激灵，师姐和师妹或许还在人世，这冢不定便是她们立的。

    又转念一想，魔教并非仁慈之辈，怎会放过门中两位女弟子，若是被魔教掳去，只怕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般，不禁咬牙切齿，手指深深抠进了泥地中。

    「哥哥，你怎么了。」

    墨初辛身后传来吖吖的声音。

    「我的故友同门，都被那魔教害死了。」

    墨初辛一字一顿的说道，心如刀割。

    「他们是太弱了，所以才死掉了吧。」

    吖吖说道。

    「你！」

    墨初辛突然暴起，转身欲向吖吖纤细的脖颈掐去。

    吖吖轻盈一闪，落在了另一旁的碎瓦上。

    那墨初辛猛地惊醒，庆幸自己在暴怒之下，险些犯下大错，那女孩儿本就不知人世间的伦理道德，说出此番言论，也不足为奇。

    他稍微调息两下，平复了情绪，缓缓道：「吖吖，我们先去殿内取一些我之前的物件。」

    「哥哥刚才好可怕。」

    吖吖并不多想，只是嘟着嘴，便跟着墨初辛进了殿内。

    墨初辛回到自己已蒙了厚灰的住所，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取了常用的衣物盘缠，粗布淡衫虽然简陋，自己却已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舒适了。

    接着他又来到了望舒剑的房间，半闭着眼，翻寻起了墨相望的衣物，寻了几件贴身小衣物和年少时的小青袍，让吖吖穿上。

    那吖吖自幼习惯了无拘无束，怎么也不肯穿那亵裤，墨初辛拗不过，便只着了素衣及青袍，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墨初辛找到了师妹梳妆的盒子，用梳子将吖吖那头乱发好生梳理了，结了个与小师妹相同的双丫髻。

    吖吖从未穿过如此柔软的衣物，亦不知这是何素材，不禁啧啧称奇，不停用脸蛋儿蹭着衣袖，活动之时又似常常被那衣物所牵绊，好不滑稽，过了良久，才适应了穿着衣物。

    待收拾齐整，墨初辛给几位师兄的坟立了碑，起誓道：「我墨初辛，必将铲除魔教，重兴天玑，以慰各位师兄在天之灵。」

    言毕又各自磕了三个响头。

    「哥哥刚才对我做这个动作，这会儿又对死掉的人做这个动作，哥哥很喜欢这个动作吗。」

    吖吖跟在他身后，不解的问道。

    墨初辛沉默不语，只是摇头，吖吖亦不再追问。

    墨初辛的佩剑早就在坠崖之时遗失，虽然身着与之前相同的青袍，却再也难以唤作伏羲剑了。

    他寻了一块皮革，制了张面具，带在脸上，道：「重振天玑门之前，我墨初辛无颜苟活于世。」

    墨初辛将门派内的物件各自收拾完毕，站在了倒在一旁的鎏金门柱边。

    其他弟子的尸首大约早已被野兽叼去，血迹亦被大雨洗刷，整个天玑门如同静止了一般，被时间的尘埃渐渐复盖。

    墨初辛深鞠一躬，带着吖吖，往山下走去。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山脚下一间驿站，驿站处只有一间小酒肆，有三两个来往的商人正在喝茶休息，并不见武林人士。

    小二上前招呼起来，见了墨初辛的打扮，欲言又止，只问道要些什么。

    墨初辛要了一碗素面，两个馒头，便坐着听那行商的人交谈。

    「天玑门的道爷们，很久都不见了。」

    一个高壮大汉偷瞄了几眼说道。

    「你竟不知吗，听说那浑天魔教将一夜之间将天玑门杀了个精光。现在各路门派人人自危，那天玑门都无法抵挡，你说还有谁是魔教的对手。」

    另一个精瘦汉子说道。

    「嘘，小声点儿，那边的道爷听到该不高兴了。武林的事儿啊，咱们还是少掺和为好。」

    剩下的那个矮壮汉子说道。

    「也是也是，我听说绵竹金城开了一家新的妓院，个个国色天香，等这趟成都的货跑完了，咱们顺道去见识见识。」

    「好主意是好主意，不过听说那妓院的老鸨武艺高强，武林人士尤其喜欢去哪儿消遣，咱们还是规避为好。」

    「也是，也是，那些主儿可都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妓院是做什么的，很好玩的样子。」

    吖吖问着抓着馒头，咬了两头，呸呸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呀，一点儿都不好吃。哥哥，你吃的是什么，让我试试。」

    说着，她伸手从碗里抓出两根面条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行商的汉子们瞅见了她的样子，大笑起来。

    「吖吖，别。」

    墨初辛尚未来的及抓住女孩儿的手臂，那吖吖便站到了商队跟前。

    「你们笑什么。」

    吖吖问道，小嘴儿翘的老高。

    商人们见她年纪尚幼，举止奇怪，衣物也是松松垮垮好不齐整，便逗到：「小仙姑举止可爱，让吾等忍俊不禁啊，哈哈哈。」

    那吖吖似乎没太听懂，接着说道：「你们是在夸我没错吧，那你们刚才说的妓院是什么，好玩儿吗。」

    几个大汉互看了几眼，笑道：「好玩儿好玩儿，那边的女子花吞月貌，风流倜傥，实在是人间天堂，快哉快哉。」

    「女子有啥好玩儿的，我也是女子，怎么不觉得好玩儿。」

    吖吖追问道。

    「哈哈哈，小仙姑十足美人胚子，待再过几年，便也可在那儿开门揽客啦。」

    高壮大汉刚说完，就被同伴狠狠的捅了一下腰眼，一下吃痛，刚要发作，却见到青衫道人已飘然到了桌前。

    「道爷，小人酒多失言，得罪了仙姑，道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们吧。」

    三个大汉自知理亏，纷纷拜倒在墨初辛跟前。

    「有趣有趣，你们怎么也喜欢跪，难道外边的人儿都喜欢这样不成。」

    吖吖见了抚掌大笑起来。

    墨初辛不再多言，将吖吖带回身边，又吩咐小二切了两斤牛rou，递给了吖吖。

    那吖吖接了rou，有些面露难色，跟在墨初辛身后离开了。

    「怎么不吃？」

    墨初辛问道，他亦想到在山谷中没有米麦，那孩儿吃不惯也是正常。

    「这个rou怪怪的，yingying的。」

    吖吖将那rou块儿来回翻弄，嗅来嗅去。

    「这是煮熟的rou，尝尝吧。」

    墨初辛说道。

    吖吖将信将疑的一口咬了下去：「唔，还不错……哥哥我们去哪儿。」

    「去绵竹，金城。」

    「诶？去那个妓院玩儿吗？好呀好呀。」

    「那里不是玩儿的地方……」

    墨初辛看着快要西下的夕阳，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两人快步在官道上往南行去。

    入夜前，两人到了天玑山外最近的一个镇子，过去天玑门的弟子们亦时常结伴到这边采办物件。

    墨初辛远远望见了熟悉的街道店铺，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不禁神伤。

    他自思忖魔教熟知天玑门作息，势必在此布有眼线，便在镇子外树林中猎人放置物件的小屋里，带着将外着的道服换下，焚尽。

    又取了一些常备的粗麻衣物和皮靴，套在自己和吖吖身上。

    所幸那吖吖并不如寻常女娃儿一般娇嫩，也甚是习惯，只是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不解墨初辛为何将新给她的衣裳全都烧毁，但又因为答应了他一切听其安排，隐忍不发。

    「咱们太过显眼，会另仇家发现。」

    墨初辛见她憋忍难耐，说道。

    吖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扛起两只递来的被风干到一半的野兔。

    墨初辛留下几个碎银，两人扮作猎户，摸黑进了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