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叠的雨
我从未想过这种事情可以变为现实，直到礼堂上站着的时候脑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穿着冷淡风格的风衣站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被几个白痴拉着扯着关到更衣室里面，摆着一排我从未穿过的裙子和礼服。 我讨厌穿这种暴露的东西，然而外面几个人撂下句狠话「结婚的日子你不穿正装就别给我出来！」我吓了一跳，从不化妆的我硬是吓得打上了些遮瑕霜，画了条眼线。 我的脸……应该还算英气俊俏……的吧…… 眼线勾得凌厉又冷漠……和自己外在的风格很不搭。却诡异地和我真正的性格对上了。 我把万年不变的双低马尾（比较短的长度）拆了下来，在脑后胡乱团成一个团子，用比较精致的饰品串起来，好，算是抓住贵族的尾巴。 我没有连衣裙，而是挑了正装。没有露肩也没有露背，算是比较繁复精致的小礼服，搭配了带短裤的类似裙子一样的下着，气场一下子就上来了。 然后打开门就被拽了出去。 「你懂具体的礼仪礼节吗？认真记诵了吗？」 母亲站在门口，穿着精致的着装，摆着张死人脸，对我一脸的不信任。 「我穿的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像是你穿的。我问你还记得礼仪过程吗？注意的地方搞明白了没有？」 「……意思意思就行了吧……」 我的心情很差。 「呵呵。我倒是没有问题，可是你不打算尊重你未来的妻子吗？」 我的瞳孔紧缩，脸色应该已经是惨白的了。然而语气却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我会把一切办妥。」 我不敢看新娘的眼睛。 那是我一生也无法触及的星辰。 也是我一生也不愿触碰的噩梦。 「还是要靠这多余的手段么……没办法，黎氏终究还是要依靠我来振兴啊……」 他的哥哥优柔寡断无能早已出嫁，meimei幼稚浅薄不谙世事，他是家族里唯一手握实权，自小就有着优秀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头脑和刀锋般锐利的思考回路。对男女之事更是冷淡至极，一心扑在重建家业上，对于采取联姻的父母的昏庸加以鄙视，对我大概也是一样的态度。 上学的时候我只有擅长的东西可以与他匹敌，而他是个各科全能者，除了体能方面，算是他唯一的缺陷吧。 依稀记得以前他就经常当着别人的面讥讽我，现在要他和我联姻，算是委屈他了。 我、大概只是他前进路上的一块石头，终将成为垫脚石一般可有可无的东西…… 然而我对他，对黎星雾……这个优秀到极致又高傲刻薄到骨子里的二少爷……有着愈是去想，愈是凌乱不堪的感情。卑微如同尘土，却又执拗得可怕。然而什么都不是我的，一切离我那么远。 「这不是林音岚嘛……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这样的也能变成人上人……」 「过了这么长时间……第二性征也没怎么发育啊……」 他像是漫不经心那样瞟了一眼我的胸口，我的胸比起同龄同性而言确实小了点……不过也不至于他说的「没怎么发育」那样。他很明显是在羞辱我。 「谢谢夸奖。」 我没什么感情地回答他，心里如同死了一样。 「你眼线画得挺不错。」 他带着略为欣赏附带玩味的眼神盯着我的脸。我和他对视，但是不知怎么的还是不自在。 「今天是怎么了……不扎你那标志的儿童专属发型？」 「这种场合不合礼节。」 如果可以我当然还是选择标准发型，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个发型。 黎星雾穿着精致的修身礼服，袖口和脖颈处都设计着复杂的蕾丝花边，中长裤下露出纤细的脚踝和半截小腿，上面包覆着隐隐露出皮肤的黑色丝袜透露出晦涩又遮掩的几分性感。漂亮的纯色短靴则带着几丝优雅的气息，穿着比我的要精致许多。 啊……毕竟这是婚礼啊。 我想黎星雾恐怕也只是把我当成工具，仅此而已。 ……不要，对他动情比较好。 ……哪怕，这是名义上的夫妇。 然而抑制不住这样冲动的心情，我的眼底又多了几分晦暗。 对他产生情欲的我只是個可怜的不自知的、疯狂的小丑。 「是么……害我还蛮期待的，这样就又有取笑你的乐子了。」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又黑暗了几分。压抑着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然而不等我继续阴郁下去，黎星雾突然起身，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我。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现在该行礼了吧？」 如果他能牵着我的手笑着带我走向璀璨的星空，那我可以为他付出我的一切…… 我看向黎星雾，他的眼睛中似是有火花在闪。 「……林音岚，还要我教你吗？」 我只是愣在那里，心里止不住的苦涩难过。 如果他低下头面带红晕睫毛颤抖任我吻他的唇，那我可以为他付出我的一生……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笑话…… 我起身，对他伸手。 「来吧。」 黎星雾轻笑了下，把手指放到我手心。 我站起来和他差不多高，他稍微高一点点。 这没什么……不过我此时却阴差阳错地想着，如果自己再高一点，说不定更合适吧。 这想法转瞬即逝。 我牵着新娘走进礼堂，整场仪式下来我的脑中浑浑噩噩，黎星雾倒是淡定从容游刃有余。复杂的宣誓完成后，我听见主持说「你可以亲吻新娘了」。……我的心情降到冰点。我从未吻过他人，但是却偶然读到过一些偏门的书籍上记载的东西。 我看过去，黎星雾盯着我的眼瞳中并不含厌恶，却略微带点嗤笑的意味。那样子好像在说「怎么，没接过吻么」……如果我现在吻上他的话，估计也得不到他多少正面的回应吧。 ……大概，也不会成为亲密的夫妇。 我鬼使神差地这么想，然后挽起他的手，俯下身，在指关节处落下一个吻。 动作优雅又熟练，会场上响起一阵尖叫的声音。我知道这个动作其实在他人看来比接吻更加大胆和僭越，因为它比起接吻象征的甜蜜永恒，多了一层效忠和臣服的意味。看起来似乎更加的深情，在礼节方面的解释也更加复杂，有着更加文雅、矜持却又更加深爱着的解释。 我不知道黎星雾对这些内容了解多少。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对我爱情的告别与埋葬。我不会奢求得到他的真心，我甘愿当他的工具和垫脚石。不，与其说是甘愿，不如说是认命般的自暴自弃。当然，或许也有着别的渴望吧…… 黎星雾的手指很好看，纤长又漂亮。虽然我自己也是手指细长，但是他的指关节真的很美丽。可惜我的心思早已不再放在他的美貌上，我早已心如死灰。 我放下他的手，无意间瞟到黎星雾的视线。他的那份优雅从容似乎消失了一瞬，好像是未曾料到我的动作。他的手指错愕地停在半空，看着我的眼瞳中情绪晦涩不明，我看到他的手指有些抖，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我却无心投入，脑子里全是黎星雾那转瞬即逝的错愕眼神和颤抖的手指。其余的环节我只是维持着表面的从容，黎星雾也恢复了镇定，只能说不愧是名门望族的子女。 所有的环节都结束了，天色已经昏暗。我用一些黑科技躲过了敬酒，所以并没有醉过去。黎星雾说自己不能喝酒，硬是委婉地把所有酒都推掉了。所以能确定的是他根本没醉。 按照礼节我今晚要和他同床共枕，而且要进行情爱之事，让对方怀上我的孩子。不知道是哪门子的规定……但是我还是决定用别的方法。 他应该是厌恶体内留下我的种子吧……可惜为了振兴家业，他估计是把这事情当作是必要的牺牲了。我心中也不舒服，如果怀了我的孩子让他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那对他而言……也是莫大的屈辱吧。 我庆幸自己的科技研究专业是空间转移方面……至少他不必为此……受尽屈辱。 ……黎星雾坐在婚房的床榻间，抱着手臂看着我。 「你啊……知道吻手指是什么意思吗？」 「……多少知道一些。」 「知道？你真的知道？」 黎星雾像是被我气笑了，嘴角微微上扬，瞳中散发着丝丝怒意。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唯爱一人，一生不变。最深情的告白也莫过于此，你真的知道？」 ……我以为是誓死效忠，在我的理解其实就是牺牲自己的爱情而已。看来我还是误解了。回想起这个解释，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场上的人尖叫声那么热烈，掌声那么响。而且一向看不起我的母上居然因为我那个动作难得对我投来赞赏的眼光，现在想来…… 「看你这表情多半是误会了吧……哈……我一瞬间竟然觉得是真的——」 我鬼使神差地扯过黎星雾的手指，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动作。黎星雾的手指一瞬间抽离，侧颊和耳垂上飞起红晕，视线转向一边。 我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这么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甚至在知晓这个动作的真正含义后又对他做了一遍？ 「林音岚，我看你是连脸都不要了……我本以为你在这方面还算稳重，没想到这么轻浮……」 我只觉得悲伤，如果可以我多想把他拥入怀中啊？可是这爱情本就是最可笑的东西，他想确认我的心意，是这样吗，可是我又何德何能有权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算了……你快点解决吧，我等着。」 黎星雾躺在床上，青黑色的短发在床上散开，柔软细碎。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我决心打破这一不成文的规定，我不想他的身体被我玷污了。也不想他的腹部隆起受尽屈辱。 于是我从衬衣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晶石，然后将石头放在他的腹部。那石头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陷了进去，忽略了物理法则。 「嘶……你弄了什么东西，肚子里面有异物感……」 「这个东西可以把孕腔裹住，把占有的空间转移到我实验室里的培养舱里……之前我就一直准备了，没告诉你真的抱歉。」 「……做这种事情……是为了什么？」 「……你不想大着肚子吧……况且自己体内怀的还是我的种……怎么说也算是折辱了。」 「……为了事业这点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倒是你反而假惺惺地关照我，让人恶心。」 这项技术只对那些极其有钱的家伙开放，安全性高，隐蔽性好。我用这项技术从那些明星手里赚了不少钱。娱乐圈的黑暗是有目共睹的，还好市面上的人知道这种技术的存在寥寥无几。 「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自尊心受到伤害……」 「呵……随你怎么想。那接下来你快点解决，我还想早点睡觉，站了一天……腰酸背痛的。」 「要我给你按摩吗……」 「……嘁，先解决吧。你该不会那方面不行吧？」 黎星雾一根食指挑起我的下巴，含着笑意的眼瞳染上几丝情欲。我怀疑这是娇嗔，但是也不确定是否果真如此。我只知道此时我多想搂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含住他的孕柱用钩子插进那个小洞里，彻底地射在他里面……我想让他颤抖，让他舒服到哭泣，我忍不住想和他做这种欢爱之事，忍不住看他脸颊绯红沉迷欲望中的样子……可是我于心不忍。如果就这样把他糟蹋了，还有谁能弥补黎星雾丧失的纯净？ 我不想让他沉沦，然后回想过来与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欢爱过让他留下那种屈辱的情感。这比拿刀子割开心脏还痛苦，尽量让这事情来得更加隐蔽些吧。 我取出黑石塞进下体，在黎星雾困惑的神情中拿出另一块绿色的石头。那石头穿过布料，隔着衣物，软绵绵地贴在他的下身。 「你这是……唔……」 黎星雾的身体抖了一下，我能感觉出自己的钩子插入了他的小洞里面。经过狭长狭窄的处子壁终于抵达孕腔口。因为与异性的私密部位接触膨胀的rou钩子鼓起来，射出粘稠的jingye，充满了敏感的孕腔。我快速控制身体把钩子收了回来，取出那块黑石放了回去。 我连他的私处都没有看。 但是那份柔软的感触却在内心点燃起温柔的火花。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我就能达到高潮。 然而如果是忍耐，我会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就这样……？」 黎星雾鄙视地看着我，不耐烦地玩弄我的手指。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我还以为你的钩子细到没感觉，没想到还挺粗的。只是看你这张脸根本想不到你那方面还挺有潜质……只可惜这个持久度，我都懒得笑话你。插进来就射……早点去治治早泄怎样？」 看得出他很焦虑，我的手指被他玩弄，不知怎么地变成了十指相扣，黎星雾看我的眼神更加晦暗不明。 「没办法……目的是受孕，不是性爱……之所以射那么快主要还是那个黑石的高振动刺激，如果你想要持久的话，我完全可以满足……但……不应该……因为我们……」 ……因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不是吗…… 和不喜欢的人……强行发生关系……多少是件恐怖的事情吧。 「你在逃避什么？还是说你讨厌我？也难怪，毕竟以前就一直取笑甚至讥讽你了，要你喜欢上我，才是真有鬼——」 我终于忍不住心底的柔软，同样也憎恨自己的软弱和不争气。黎星雾的唇瓣柔软，我们十指相扣的手指如此暧昧，我的舌头一点一点探索他的口腔，期间能感觉出他的手指轻微地回握着我，湿润的触觉，柔软的舌，甚至有会场上倒的葡萄汁的香甜气味，我知道他喜欢喝这个，以前学生时代他就一直买这个。这气味是独属于他的…… 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压抑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无数个日夜里被我深埋的，无望的爱情。 头发散下来，我的发型乱了，头发凌乱垂散在肩上。同性中这头发的长度算是短的，然而我还是觉得多少有点长了，挡住了视线。 一吻终了，我有些不舍地轻触他的唇角后离开。我此时的目光是怎样的呢？想把手指拿开，却被他紧紧回握住。 「……你又发什么疯？」 黎星雾另一只手的手背覆上嘴唇，眼瞳中沾染了情欲晕染的水色。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瞬间不禁有些恍惚。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接吻，但是却不是第一次产生和别人接吻的冲动。 很早以前的学生时代，黎星雾挑逗式地凑近我的时候，我就曾幻想过狠狠蹂躏他的嘴唇，把他口腔内的每一寸皮肤都感知一遍，吻到他喘不过气。然而这种幻想很快就被阴郁的思想压下去，多少也有讨厌与他人亲密接触的想法在里面压抑住了。 那是多久，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但是现在的心情，和那个时候相比，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我不再有吻他的底气和资本，尽管第一次尝到他甜美的味道是那么让我留恋。 「没事……只是想澄清不是你想的那样而已……还有，你身体还痛吗？」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又是哪样？不是讨厌我，难不成是暗恋我……？算了，政治联姻这种东西，你还真打算投入感情么？实在是幼稚。」 ……我爱着你。 从侧颊到发丝，我的手指划过他的面庞。他是口是心非么、不，或许只是纯粹对我没有任何兴趣。仅仅是因为和异性接触造成的紧张……大概吧。 我尝试这么说服自己，思绪却漂浮到千里之外。 ……这种想法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嫁给我是委屈你了……所以我会尽可能弥补你……无论是什么方面。」 尽管我本身有着自己的事业，可与眼前这个优秀到令人发指的家伙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有着我无法融入其中的狂气，以及璀璨的未来人生。那种光芒是足以把阴暗的我烧毁的烈日。 但是为什么呢……在我面前他完全收敛起张狂的性子，今天这是第一回。 ……或许，我对他本性的认知，根本完全是错误的吧。 「……哦？这样？这样也挺好……你还挺听话的，懂得审时度势嘛。」 他握着我的手指没有松开，暧昧地纠缠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划拉着我的手背。 「那么、今后就自愿当我的棋子怎样？能够利用到你的资源，着实不是坏事……一纸婚姻连带的责任是你那对政治经济一无所知的头脑完全想象不到的沉重东西……那么，我们今后就算是共享人生了。」 我看着他一副恶狠狠的态度和含笑的眼眸，虽然他就在我耳边说话……但是我真的有听到么……虽然每个字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也能连贯理解其中的意思，可惜心思的重点却全然不在那上面。 「请多指教，我亲爱的夫君。」 我知道前方是一汪深潭。 也知道黎星雾图谋不轨。 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注视着我的双瞳，紧扣着我的手指，嘴角还微微向上扬起的时候，我的心脏和理性一起炸裂了。 ……这种东西就算是心如死水的我，大概也会复燃的。……暗恋对象变成老婆这种事情，根本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但是重点不在这里，他对我说的那个称呼，我以为一生都不会听到。甭管他是利用我还是真心，那种话…… 怎么可以，随便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呢…… 「……呀，你这是什么有趣的表情啊？」 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对我说出这种话的……？ 如果联姻的对象不是我，你也能笑着对那不知是谁的人说出这种话来么？ 所以……我该庆幸还好是我么…… 「我说……黎星雾……为什么是我呢……明明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的，对吧……」 「你是脑袋不开化么……还是纯粹的蠢？」 黎星雾的视线一瞬冷下来。 「我一开始就没有与别人结婚的打算，只不过是无能的长辈偶然间提出这个策略，我才顺水推舟决定结婚而已。对象是谁是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你没有选择权？」 黎星雾这回是真的被我气到笑了出来。 「你是真蠢还是假装的？」 我开始渐渐不能理解脑海中接收到的信息。 「结婚对象是谁完全是我挑选的，与其说我没有选择权，不如说我手中有绝对的选择权，当然只是在一个够得着的范围内挑选……我从一开始就决定好要和谁结婚了……你还听不懂？」 他扣着我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眩晕感不断袭来，混乱的感情完全溢了出来，再怎么压抑都完全无用了。 「看上了……我身上的什么……呢……」 我用尽最后残存的理智，颤抖着询问。 「这个嘛……是什么呢……果然还是……」 黎星雾抓住我的手，睫毛忽闪忽闪地，勾住我的手指把我的手背贴上他的唇。 指关节处传来柔软的触感。黎星雾的眼睛亮闪闪的，睫毛颤动着，我的理性早已决堤，然而还是僵硬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果然还是……觉得有趣?」 「……真有意思……你脸上的表情可真精彩。别这样啊，不然我真的怀疑你爱上我了呢……」 「喂，我说，林音岚，你对别人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么？这种……怎么说呢，就好像是——」 「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被看穿了……我说，你绝对，爱我爱到发狂了吧？我经常和人打交道，别人心里想什么基本上可以通过眼神看出来。」 戏谑的语气，我决堤的理性突然像是当头浇上一盆冷水，所有涌动的思绪在这句确定的话语中全部消失。我的心脏骤然冰冷，不知什么时候燃起的火苗，也完全熄灭了。 「……那种事情谁知道呢。」我面无表情，抽开黎星雾抓住我的手。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和错愕，眼瞳中一瞬闪过的悲伤和失落让我心惊。 「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吧，现在又怀孕……早点睡吧。最近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性食物和凉的东西。」 恢复冷静的我淡然收拾着床铺，揽起他的肩把枕头放好，再把被子扯到黎星雾的下巴处。 「……果然还是，不想承认？」 我背过身，把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原本应该同床共枕，硬是被我做成如此疏离的场景。 「……虽然我说了政治联姻动情未免过于幼稚，可你也太不解风情了。都已经和我结婚了，为什么不能……把距离再拉近一点呢？」 「哪怕一点也好啊……」 黎星雾的语气和日常比起来不知道柔软了多少倍，轻柔的语气又温柔又缠绵，就像是在我内心的死水中投进化不开的蜜糖，我从未听过他用这种嗓音和别人说过任何话，那样子就像是真的……情人的耳语，恋人的撒娇一般。 我陡然转身，黎星雾并非是带着笑容说出这话的，而是带着些许失落。见我转身，他嘴角又挂上了笑意。 「我说……岚，只有今晚，这么黑谁都看不见……再亲我一下……好么？反正明天一切都会如常，只有今晚，让我任性一下，幼稚一下，好吗……？」 这光景留给我的只有错愕。 他像是个脆弱的孩子。 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黎星雾。 却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把这样的他刻在心底。 他是这么叫我的么…… 只叫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从来没人这么称呼我，除了最亲近的家人。然而他们也只是在我年幼的时候，这么称呼我而已。 本不该如此…… 为什么呢…… 我凑近能听见他的心跳，他的睫毛依然颤抖，气息微弱，见我凑过来他轻轻闭上双眼，眉毛有些舒展不开微微皱着，耳尖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侧脸，在月光下明显许多。 我搂着他，唇舌交缠。不像之前那样，这次黎星雾青涩地回应着这个吻，喉咙里发出轻声而急促的喘息，由于我的激烈动作时不时还会露出细碎的呻吟，他的手指又扣上我的手指，十指交缠着。 「就只有今天……」 一吻结束，黎星雾这次是真的笑着看着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纯粹的笑意，不掺杂任何戏谑和轻蔑，反而染上几分羞涩和喜爱。 「就算是说谎……说你爱我吧？」 他这份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 青涩、可爱、迷人、他的脸原本就漂亮得要命，又秀气又端正，超越了性别的美丽。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我总觉得心跳加速，脸部发热。 我从未幻想过他会这样对我。 「嗯……我爱你。」 「真的？」 「真的。」 「……嗯……你都这么说了嘛……让你开心一下好了……」 「我也爱你哦，岚……」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难受。心脏跳个不停。根本，根本不敢想，从来，没有奢求过。 窗外下起了雨。 如梦似幻。 我心里的死水一瞬间抽干，沾满淤泥的池底绽放出甜美的毒之花。那大概是我原本死去的爱情吧……不知怎么我意识到今晚最后发生的事情，注定在明早全部消失殆尽。然而这惊人的刻痕却是再也无法消失的东西。 已经不能回头了…… 深夜，我逐渐入眠，黎星雾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生怕我逃掉似的。 或许……他在扯谎吧。 或许……我也是扯谎吧。 只有今晚……任性了一回。 但却希望今晚，永远延长，却希望第二天的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来。 想要溺死在这甜美的梦中，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