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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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散兵冷眼瞧着空像个陀螺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 “啧,歇会儿吧,再转你脑子里的水要溢出来了。” 空拿起一旁的背篓,皱眉道:“要不是你非要带伤回苗疆,我也不用忙来忙去、给你准备这许多药。” 散兵闻言,竟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扯动他胸口的伤,带出两声闷咳,却阻挡不住荡出嘴角的愉悦。 什么人啊,别是病疯魔了吧。空揉揉眉心,懒得去揣摩理会他的心思,于是夺门出屋,前往后山采药去。 看那道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散兵更是笑得开心,存心逗趣,扬声道:“空少侠,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都交付给你了。” 空脚步一僵,走得更快了,恨不得用上轻功离这疯子越远越好。 待人影隐没在绿荫山林后,散兵伸个懒腰,正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却不料腹内一阵钻心剧痛,似万虫穿肠,密密麻麻恍若要将内脏啃食殆尽。 他咬紧牙关,青筋在细白的脖颈上暴起,极力运气将这股疼痛按下,但喉头还是有血腥气不断上涌。 “呃……” 几乎是一呼吸间,冷汗就布满额头,他踉跄着扶住床沿,额角抵在被褥上。 但就在他隐忍不住、眼前发黑时,绞痛似潮水般褪去,这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留被攥得起皱的床单证实这痛苦真实来过。 散兵喘着粗气抚上腹部,神色晦暗凝重。 * 待空回来将药材交给不卜庐留守的伙计炮制成药丸后,已是晌午,日头正盛,火辣辣晃人眼睛。 真不明白为什么散兵一定要现在启程,空边驾车边腹诽,看他那脸白得都没甚血色了,还要强撑,难道是有什么受虐的癖好……? 而且,此刻车厢内隐隐传来细碎的鼻息,显然是在隐忍痛楚。 “喂,你没事吧?”空偏头朝后问。 “……驾你的马,其余别管。” 空被他莫名的态度噎回去,便撇撇嘴继续驾车,不再理会身后的动静。 车厢内的散兵从衣襟暗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全部倒在掌心。 药丸棕绿中带红,透着一股奇香,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散兵默默数了数,还剩七个,他舔一颗咽下,其余的小心翼翼塞回瓷瓶。 必须尽快赶回五仙教,否则…… 腹内随丹药下肚涌现阵阵凉意,散兵在颠簸的车厢内打坐,默默调息,尽量将凉气压制在下腹,不让其上溯心脉。 但要压制血脉逆行谈何容易?很快他额头就布满一层汗珠,眉心紧皱,手脚也因血流不顺而麻木冰凉,但他始终腰板挺直,不肯懈怠。 日头西斜,马车骨碌碌地继续前行,转过一道弯,已能远远瞧见波光粼粼的沐水河。 终于,随着最后一口寒气呼出,散兵运功完成,徐徐睁开疲累的眼皮,正对上车帘缝中一双探究的金眸。 “那个,我看你许久不出声,怕你有什么意外……”空放下车帘,摸摸鼻子,欲盖弥彰地补一句,“你继续调息吧,我不打扰。” 谁知帘子被再次掀起,散兵从车厢内钻出,夺过他手中的缰绳,淡然命令道:“你进去歇着。” “我又不累,倒是你,伤好全了?” 散兵闻言,立刻睨了他一眼,眼看人就要张嘴讥讽,空立刻堵住他话头,做投降状:“好好,我进去就是了。” “哼。” ……搞不懂这人的脑子。空腹诽着来到车厢,拉伸下略微酸痛的臂膀,呼吸间闻到车内的渺渺香味,不禁鼻翼鼓动,仔细嗅数下。 香味悠长清润,尾调却又带着股甜腻的腥味,让原本沁心的味道透出几分诡谲。 空皱眉,联想到之前车厢内隐忍的呼吸声,隔着帘子瞟一眼在驾车的散兵。 这味道……之前背人回来时在他身上嗅过一点,恐怕是什么五毒教内的诡异东西。 * 天色擦黑,两人才赶到沐阳县宿平客栈。 甫一进门,掌柜便朝散兵迎上来:“哎呦小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那间房还给您留着,不过呃、就是……”掌柜面露犹豫。 散兵边往楼上走边催促:“有话就说。” “就是您离开那天晚上客栈似是遭了贼,您的行李都被翻乱,我们伙计给您收拾了一番,您清点下少什么没有。”掌柜跟在他身后,语速加快,“——不过肯定不是我们伙计干的啊,那贼谁也没看见,报官后也没结果,还请小公子原谅则个。” 散兵轻哼,神色毫不意外:“行吧,没你的事了。”说罢摆摆手,推门进屋。 掌柜却还挤在后头赔笑:“小公子,您这一走就是个把月,这房钱还——” “给,不用找了。” 散兵截住他话头,从桌上放的行李中摸出一块银锭,准确地弹到掌柜手中。 “好嘞好嘞,小公子自便,有事您吩咐。”掌柜捧着银锭,笑眯眯退了出去。 空侧身让过掌柜,掩门后将佩剑放在桌面,倒了一杯茶润润口,看散兵坐在凳子上检查行李,出声问道:“你知道贼是谁?” “当然,除了渊宫还能是别人?” 空点点头:“我想也是,他们睚眦必报,来找你麻烦是必然的。——你没少什么东西吧?” “没有,我这些东西于他们无用。” 散兵从行李中翻出衣物,褪了养伤时一直穿的麻布衣袍,换上一身黑底红章的对襟短褂,又将包裹里的饰物一一挂在腰上,叮当作响。 百无聊赖的空看他行李中有不少瓶瓶罐罐,于是随手拿起一只封泥的小巧瓦罐端详。 却不料散兵快步上前,出手如电,“啪”地拍向他手腕,空手指一松,瓦罐骨碌碌滚到地上。 “想死就直说。”散兵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好吧,我去让伙计准备些吃食。” 空说罢起身,却听身后破风声传来,伸手一接,原来是散兵自己的钱袋。 散兵头也没回,继续摆弄他的饰品,随意道:“拿去用。” 空挑眉掂掂分量,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下楼点菜。 ……谁让散兵回教非要叫他护送,给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空暗自叹气,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少侠也确实囊中羞涩。 点几道好菜送到房中,又吩咐伙计准备些馒头干rou好带在路上吃,空顺手去附近酒庄拎上两瓶清酒。 待他归来时已是月上柳梢,沐阳县并不繁华,街上大部分摊贩店铺都纷纷准备收摊打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吃饭。 暮色中,一道诡异身影从客栈楼顶掠过,翻身坠下,闪进窗内。 ——正是散兵和他的房间。 空神色一凛,足尖轻点运起轻功,紧随其后追入窗户。 还未能看清屋内情形,只听咻咻的破风声与银饰的叮铃声,原是散兵握着一根长鞭正与那身形诡异之人搏斗。 长剑出鞘,空手中一点寒芒直刺贼人面门,却被那人旋身避过,空手腕轻抖刺出第二剑,贼人却双掌翻飞,裹着剑身就往空上臂袭来。 空顺着他的劲力想招架,手腕却如被蛛网粘住,挣脱不得。 眼看那人直拍臂骨而来,空只得改退为攻,剑尖迎向那人右手劳宫xue,尝试断他一掌。 却听贼人面罩后竟发出低声嗤笑,他心中警铃大作,果然,阵阵阴寒自剑身直传手掌,竟令他右臂一麻! 刹那,散兵长鞭犹如一尾灵蛇,咬向阴寒双掌,迫使贼人收掌退避。 “空少侠,小心了。” 散兵揶揄挑眉,甩鞭揉身而上,空也不多话,神色甫定,点头致谢后,长剑和着长鞭一同攻向敌人。 第四章 长剑似游龙摆尾,长鞭如毒蛇吐信,瞬息间空散二人合力将敌人退路封尽。 那贼人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长袍鼓动将二人弹开,双掌蓄力,携滚滚阴寒之气直扑二人胸膛,掌风所过之处竟结出片片冰晶,可见此招阴毒狠厉。 “不要接他招!” 散兵吃过这招大亏,连忙旋身撤退,踩翻凳子顺势一脚将其踢向贼人掌心,还不忘提醒空。 空心领神会,撤剑回退,只见木凳“嘭”一声四散,纷纷木屑犹如刀片,当啷啷插入四周家具墙壁。 好可怕的功力! 空正暗自惊叹,不料散兵身形晃荡一下,嘴角竟有血线溢出,原来是方才几回合过招已然牵动他胸口的伤,再加上诡异阴邪的掌风,他已是强弩之末,无以为继。 “受死!” 显然敌人也注意到了,他寻到可乘之机,一掌携雷霆之势劈向脚步虚浮的散兵。 空来不及思考,荡开周身功力,长啸一声,手中无锋剑隐隐有金光闪烁,随着尖锐剑鸣直取贼人上臂! 这一招名为“引针绣花”,是双星教家传功法,剑尖道道残影,速度极快,贼人不及躲闪,肩头皮开rou绽,与金色剑气辉映下,犹如金丝绣红花。 贼人摸摸肩头的窟窿,隔着面罩,若有所思般盯着空手中金光灼灼的无锋剑。 空一招制胜,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是将散兵拉至身后,与贼人隔桌对峙。 气氛凝滞,双方谁也没有先动,角落的灯烛爆出哔啵灯花。 打破沉默的是“噔噔”的匆忙脚步,以及急促的敲门:“客官,发生什么事了?” ——是听闻异响赶上来的客栈伙计。 “别进来!”空目光紧紧锁定面前敌人,试图吼退伙计。 “是、是……” 伙计被怒吼吓到,也知悉里面是遭遇什么江湖斗殴,正准备讷讷退开,不料离门最近的散兵趁敌人分神之际破门而出,抓起伙计的衣领一把将他拖向屋内。 伙计只来得听到耳畔带着血腥气的一句“借你一用”,就被散兵踹了屁股扑向贼人。 “你?!” 空惊怒交加,万万没想到散兵竟然把无辜之人牵连进来,他伸手想要捞回空中的伙计,却被散兵长鞭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伙计尖叫着飞向贼人。 那贼人双臂长袍中竟刺出一双袖剑,剑身冰蓝,阴邪之息环绕,让人望而生畏。他也不管自己双肩受伤,直直往伙计身上招呼,显然是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仿佛临死前时间也减速,伙计头皮发麻,已经看到尖锐利器割破自己的衣袍,心中绝望不已。 千钧一发之际,散兵低身弯腰从下方俯冲,朝贼人喷出口中含的一口血,随即从指尖向人弹了个小墨球。 “啊——!” 空还未看清他弹了什么,就见贼人痛苦地掩面跪地,伙计重重砸在他身上甚至都无暇推开。 连忙上去将伙计拽起,空看向地上还在翻滚的贼人。那人双肩布料被自己刺破,流了不少血,可露出的皮肤上竟布满暗紫纹路,像诡异的雷电,又像某种奇异的图腾,盯着看时,竟有种思绪放空的恍惚感。 不敢多看,空伸手想要去摘他的面罩,却被散兵拽住,散兵并未看他,而是对地上的人说:“你是私自来的吧?毕竟你们宫主……” 他止住话头,神色莫名地看了空一眼。 “——算了,总之是个活口,留给空少侠自己处置吧。” 说罢,他擦擦唇角的血迹,坐在满目疮痍的床上闭目养神。 “抱歉,惊扰你了,”空用剑抵着贼人脖子,先向惊魂未定的伙计致歉,“你先去告诉掌柜,就说赔偿的钱我们之后再给。” 散兵闻言撩起眼皮看向空后脑勺,也没多说什么,复又闭上双眸。 伙计吓得牙都在打颤,张不开口,只得重重点两下头就“噔噔”飞快跑走了。 就在空将注意力再次转向地上不再挣扎的人时,他竟呵呵笑起来,低声呢喃着什么。 空俯身去听,只听见几个沉闷嘶哑的字:“……圣……殿下,命运……眷顾我等……” 随后,他的皮肤从紫黑纹路开始溶解,露出狰狞的肌rou,不到三个呼吸,就连骨头都融化成一滩黑色的污泥。 空目瞪口呆,转头问散兵:“你把他毒死了?” 却见散兵头抵在床柱上,汗湿的刘海遮住眉眼,竟是不省人事了。 * 阳光澄澈,落在散兵脸颊,他眼前一片橙红,皱下眉头后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空高竖金发的背影,随后浓重的汤药味道萦绕鼻腔。 散兵迷糊地想,似乎日光格外眷顾他那一头金发,从卷曲的弧度中透出薄薄光晕,犹如另一轮太阳。 恍惚间,他还以为此时依然躺在不卜庐的床上,继续过着安宁日子,直到看清屋内摆设才依稀想起这是沐阳县宿平客栈。 周围家具完好,显然是换了一间房,散兵想要问时辰,张嘴喉咙却干哑瘙痒,牵出一串咳嗽。 听到动静的空转身:“醒了?现在已过巳时,你睡半天了。” 说罢给他塞了一颗药丸,又扶着他喂下半碗漆黑的汤药。 汤药流过喉咙,散兵清清嗓子问道:“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没?” “你都将他毒死,能问出什么?” 说起这个空不禁心生怨怼,他不是不知道邪教行事狠毒,但没想到昨日散兵既利用无辜之人做挡箭牌,又让贼人如此痛苦死去,如今却还问他得到什么信息,这不是故意膈应他吗? “我?我毒死他干嘛?”散兵皱眉。 “你昨日没下毒?那他怎么化成一滩黑泥?” “黑泥?我昨天只是给他种了食髓蛭,十四天才会致人死亡,死时全身骨头被啃食殆尽,尸体不会化成泥,”散兵指向一旁的行李,“——就是你昨天拿着看那个。” 空将信将疑:“那有没有能瞬息间化人尸体的蛊毒?” 散兵想了想:“化骨散吗?倒是有很多种,但那东西化尸后会流一地臭水,我不喜欢,从来不带在身上。” 空忆起昨日清理房间时,那滩黑泥虽气味难闻,但十分粘稠,用小刀才能在地板上刮干净。 “你扶我起来,我去看看。”散兵挣扎着就要起身。 “算了,是我冤枉于你,抱歉,”空制止他动作,“房间已经被清理,恐怕黑泥是渊宫功体所致,你还是好生躺着吧。” 散兵慢慢笑起来:“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如此关心我,空少侠真是天真。” 空闻言冷下脸:“我冤枉你下毒是我不对,我应道歉;但你昨日可是把伙计牵连进来,害他险些丧命,你作何解释?” 散兵看向空垂落的长发,伸出根手指卷着玩:“呵呵,我说错了,空少侠不仅天真,还十分可爱。” 空双眸冷凝:“重点是后半句,你不应牵扯无辜路人,你——嘶!” 话语被打断,散兵拽紧手指间的金发,迫使空低头接近他:“那我也道歉,但是,下次还敢。” 低声耳语伴着苦涩的药汁味道,拂过脸上绒毛,那张精致细白的脸庞直直撞入眼帘,空垂落的长发像只笼子,困住二人交织的呼吸。 一时间脸色爆红,空尴尬地抬头退后,一缕头发却被牢牢扯住,待他刚要让其松手时,罪魁祸首却已呼吸放缓,闭眼入睡了。 散兵毕竟身上有伤,保持清醒已耗费诸多力气,因此入睡极快,不过若他知晓没见到空少侠面上的绯红,恐怕强撑着也不会睡着。 ——当然,这对空确是好事。 第五章 四日后,大璃西南,庆乌山。 烟岚锁山,瘴气弥漫,深草高叶不见日,碧水黑潭通幽冥。 空此时正猫在一株满是青苔的老树上,借泉水叮咚声遮掩自己呼吸。 下方一个苗寨打扮的人正将昏迷的散兵扛在肩上,少年身形纤细,壮汉仿佛扛着个布袋般毫不费力,他旁边还有四个同伙,个个脚步稳健,眼露精光,显然具是武功高手。 一行人为首的是位蓝发男子,覆着半块面具,看衣着打扮……是个罗刹人? 空眯了眯眼,罗刹人为何不远万里来这莽荒之地? 就在他心生疑惑时,蓝发男子抬头朝树上看来,空耸然一惊,侧身躲回枝干后,待人走远,才从树后探出头来。 ……刚刚若是没看错,蓝发男子是勾唇笑了吧? 不知为何,看见那人勾起的嘴角,空隐隐有种恶寒之感。 他抚了抚手臂上的汗毛,却正好摸到衣袖中一块凸起之物,空迟疑一会,拿出那个东西捏在手中。 ——是一块紫黑的石头,确切的说,是陨星碎片。 ——而且,是从前属于双星教的东西。 空看着这颗碎片,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曾经,这颗陨星有鞠球大小,和另一颗海蓝色陨星一起,放置在双星教禁地,他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如今,海蓝陨星不见踪影,而这颗陨星竟已成碎片。 这便是江湖传言中的双星教秘宝,获之可得无上功力。 即使现在它只是一小块碎片,但握在手中时,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深厚能量,空盯着手中的石头,恍惚间感觉手心里像破了个洞,能将周遭万物都吸纳其中,包括自己的灵魂。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将陨星碎片收好,空望向散兵和苗寨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思绪回到两天前。 * 大清早从沐阳县客栈出发,二人驱车前往码头,走水路往西南而去。 这次空没有再劝散兵多休息几日后赶路,他敏感地发觉散兵有些心焦,似乎在赶什么期限,因此也只是提醒他注意伤口,复不再多言。 如此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水路比马车要平稳得多,船上两天的安稳时光倒是让散兵身体好了不少,恢复得很不错,都有气力和空斗嘴了。 ——当然,一般是他单方面的挑衅嘲讽,空并不想理他。可船上房间狭小,抬头不见低头见,拌嘴的结果往往是空不再说话,躲出去吹江风。 空并非不善言辞,也不是招架不住,只是他觉得和一个邪教小魔头没甚好说,自己也不需要和这种人有过多交集。 船往西南,逆水而行,江岸青山连绵,逐渐陡峭起来。 二人准备到莱安码头后换船,再由怒水南下,深入边陲腹地。 突变发生在二人等待换乘时。 在船上有江风吹拂,如今甫一下船,西南边陲的酷暑溽热扑面而来,空顿时感觉身上多了一层热汗,连衣物都变得湿重。 水上行船太久,现在脚踏在地上还有种飘飘荡荡的虚浮感,空尚未适应,只好坐在码头茶棚处歇息。 而散兵正在不远处一个摊位买吃食,空看着他腰后摇晃的银饰愣神,没注意到几个与散兵打扮相似的人已将他俩锁定。 于是第一把毒雾弥散时,空只来得及自顾自屏息,一旁的茶摊老板已经七窍流血软倒地上。 宛如水滴进滚油,整个码头炸开锅,人们纷纷尖叫奔逃着远离毒雾,即便懵然不知情的也随人流跑。 混乱中,空抬眸锁定一个苗条黝黑的女子,拍桌而起,人未至、剑先到,旋身一脚将剑踢向女子膝盖。 那女子身形灵活,似背后长眼,挥出短刃打偏空的剑锋,随后跳起如一尾游鱼坠入江水,连水花都没溅起。 空连忙追击,却被二人绊住去路。 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使新月弯刀,女的使黑铁长鞭,配合无间,竟真叫他们把空留住了。 此时耳畔传来熟悉的破风声,空余光去看,原来是散兵也被一持弯刀的男子缠住,正与之搏斗。 空散二人对视一眼,拆招进招间,主动靠近将战场合拢。 女子看出他们打算,鞭尾卷起男子手中的弯刀,舞得比流星锤还趁手,将二人之间的木质栈道砸出大窟窿。 而没了弯刀的男子跃至棚屋上,摔破手中瓦罐,两股黑雾散出,直扑空散二人面门! 散兵离得远一些,不仅来得及屏息,还一鞭子横扫将对手逼入毒雾;空这边就不太妙了,他被之前那波毒雾熏得眼睛生痛,这会又被女子的道道鞭影迷惑,只来得及就地一滚,避开女子铁鞭范围。 “唔——” 空拄剑单膝跪地,哪怕躲过黑雾,他也还是吸入一些,当即胸肺涨痛,血从口鼻滴落。 散兵见状不再与对手缠斗,跃至空身边,给他舌下压了一粒药丸,抬头瞄向围拢过来的三人。 “找死!” 他解下一直挂在腰间的金蓝色摇铃,从未响过的铃铛此时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可随之而来的竟是杀气凛凛的弧形风刃! 棚屋顶上的男子躲闪不及,身躯维持着蹲坐的姿势,脑袋却已在地上骨碌碌转起了圈。 余下两人放颗烟雾弹,默契后撤,但散兵狂傲的声音与风刃咻咻声已自他们身后而来。 “哈哈哈哈哈——!蝼蚁之辈,还妄想逃?!” 鬼差催命,不过如此。 * 空转醒时,二人已在顺怒水南下的船上,散兵正坐在床沿,背对着他把玩一柄短刃。 认出短刃是跳江女子所持,空问道:“你找到那个逃走的人了?”口中还留有奇怪的腥苦味道,他声音有些哑。 “那是自然。”散兵停下指尖如蝶翻飞的匕首,侧头微笑,“都料理干净了,放心,没让一滴血溅到空少侠脸上。” 说着,他伸手抚了一下空的面颊。 “……”空闭眼压下心头烦躁,不想再与他多话。 二人间一时沉默,只余窗外江水滔滔。 此船房间更加窄小,仅容得下一张床榻,紧挨着只矮柜,上面蜡烛摇晃,灯火昏暗。 “你追查渊宫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放弃仇恨吗?”散兵开口打破沉默。 空抬头看他,散兵只留给他个后脑勺,灯火晃照下,如一颗圆润宝珠。 “与其说是仇恨,不如说是真相。” “真相真的这么重要?如果真相不是你想要的呢?”散兵侧身,目光中带着嘲讽与怜悯。 空不懂他眼神的意思,皱眉道:“不论真相如何,我都要知晓。” “即便惨淡收尾?” 空回答:“是的,因为只有真相才能带meimei回家。” 散兵怔愣一瞬,随即嗤笑:“回家?” 提到meimei,空神色温柔,但语气坚定:“不论最后结局如何,我都会找到荧,有荧在的地方就是家。” 散兵没再做声,转头继续把玩起短刃。 空却在他挺直的背影中读出一丝落寞。 也许是此刻船行晃荡、烛火摇曳,也许是气氛过于苦闷,空生出几分安慰之心:“快到五毒教了吧?你可以回家了。” 散兵闻言愤然转身:“那不是我家!” “……那真是多有得罪。”空讶然。 这是空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桀骜碎裂后的表情,似是一只紧闭的蜗牛探出触角,终于让人看清其脆弱的血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