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未来皇后

    杨谙儿盯着刘礽,发现他又悄悄派了人去验证消息,于是立刻趁夜去找争春,身为凤字营统领,争春到底带了多少人来,杨谙儿不知道,她自己的人渗入不多,又被王浑吩咐不能轻易折损,只好求助争春。

    争春听到她详细说完刘礽的安排,倒也不犹豫,很快安排的人去针对刘礽的手下。

    几天后,刘礽便前来拜访正在教导贺邈读书的姜昭,一是试探姜昭的口风和意见,二是验证下关于赵平君的消息。

    姜昭其实没和争春通过气,但听到刘礽的问话,很快猜到他的意思,略有不悦沉吟道:“她出身常山赵氏,与驸马都尉是亲族,刘公何必为难我。”

    她说的不多,似乎不愿意提起,但话里话外,刘礽也就知道,她不喜欢赵平君。

    “实不相瞒,锦都催促的消息不断传来,还请公主早做准备,数日内便要出发,届时,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公主……”

    刘礽倒是很快做出了决断。

    姜昭听到他说完,怔了一下,目送他起身离去,便吩咐自己身边的人准备离开。

    “……秦亡,立为殷王,都河内,汉以其地为郡,子孙遂家焉……”

    贺邈顶着稚嫩的小脸好奇的读着史书,这种既透着哲理又富含趣味性的内容,真的很容易读进去。

    如果读的够多,一是能明智开慧,通晓常识,二是遇到书中所读到的东西,与见闻结合,以史为鉴,助人做出英明的决策。

    看着贺邈读的滋滋有味,满是好奇,似乎发现了新天地,姜昭端起茶盏,看着碗中的绿色茶粉,映出她似乎已经不再年少的容颜。

    说到底,群臣觉得借贺邈能控制贺表,甚至贺家。

    其实反过来,也未必不可行。

    所以比起礼仪姜昭更看重教导贺邈读书,对此,贺邈唯一的疑惑是:“此事,阿母知道吗?”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就是比天还大的事情。

    一如很多年前特别看重贵妃想法的姜昭,想要取悦自己的母亲,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母亲的意义都是重大的。

    姜昭并没有让她远离赵平君的意思,这没有意义。很多东西,都要靠人自己去领悟,贺邈迟早会知道,自从被选为皇后,她这一生的命运已经改写,再也无法全然受母亲赵平君的保护和掌控。

    “如果你想告诉她可以自己和她说。”

    以姜昭的身份无需告诉赵平君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赵平君无论多喜欢控制,反正控制不到她头上。

    至于贺邈,姜昭从她来的第一天,小到喜欢喝什么茶,大到什么时间来,什么时间回去,全让她自己做主。

    贺邈虽然年纪不大,还从小被母亲处处管着,倒也还算聪慧。

    来到姜昭身边没几天已经适应了姜昭的种种和赵平君身边不同的生活。

    除了不爱说话,总是隐藏想法露出羞涩的笑容,看上去倒想是个平常可爱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在姜昭身边待了又七八日,就听到消息说姜昭要走了。

    着急忙慌来找姜昭,才知道,她也要一起走。

    听到消息的她脸色惊恐惨白,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她其实不傻,赵平君天天对着她夸耀她要做皇后的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在她还狭窄的世界里,缺乏知道消息的渠道。很多事情都是成年人已经决定了,再通知她,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样显得很被动,很无助,但即便如此,她一直笃信,母亲会保护她的。

    “我可以晚点再去锦都吗?阿母之前说过,起码要半年才会迎接我去前去。”小姑娘有些慌乱,又倔强的拿出自己认定最重要的消息。

    姜昭没有对她的胡搅蛮缠予以回应。让人把她送去找她最信任的阿母。

    赵平君当然不可能对这种事情有什么办法,她的办法就是装病找姜昭帮忙先让贺邈适应下。

    所以贺邈一去不返,再见面,就是姜昭被侍女们重重包围着护送上早已经准备妥当的马车,而她则已经等在门口,等姜昭上车之后,她登上另外的车架,一起前往司州。

    贺表和贺家不少人也随行出发,姜昭掀开车帘可以看到窗外赵平君在婢女的搀扶下泪洒当场的哀伤情景。

    赵平君本来想一起走,但是其他所有人都怕她搅局,所以她势必只能留在这里。

    她的傲慢,在政治斗争之中,只能黯淡收场。

    不过,姜昭相信她不会就此罢休,迟早她还是会前往锦都的,很少有人会对做皇后岳母这件事不感兴趣,特别这个人喜欢争权夺利的时候。

    放下车帘,姜昭拿出李沧的回信阅读起来。

    但没看几行字,已经力不从心,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闭目养神。

    李沧带了八百人疾行袭扰南阳郡,拿下南阳郡后,才收到她的消息,知道她是放弃赵地,跟随李澜前往锦都。

    李沧倒也猜到了为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生气。

    不过他没过多赘述自己的心情,只是说明建平、武陵、衡阳在李清泉手中,石敢其实是趁着李清泉被自己的弟弟夺权,这才让他拿到了大部分荆州,如今四面环敌,石敢并不好过。

    姜霞拿到了益州南部汉中郡一部分的土地,给他写信让他在建平汇合,攻打武陵。

    现在局势错综复杂,犬牙交错,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他没有在信中透露具体的行踪,只是让姜昭保重身体,并且把自己在锦都安排的人手留给了她。

    看到武陵郡,姜昭没有说话,姜霞又和上辈子一样选择了水路,只是这一次的对手换了个人。

    没有了吴河来,雍州还能坚守三年吗?

    刘彤被卷入权力斗争之中,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除了皇帝还控制在他手中,他剩下的只有一个世子刘陵。

    姜昭之所以冒险前往锦都,就是因为这深潭,有变成臭水沟的可能。

    名不正则言不顺。

    她此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最差也要让姜霞的继承名义上不能是谋反,清君侧都要强些。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又有两个选择,好的是说服现在的小皇帝,让rou烂在锅里。姜霞继位,好歹是同宗,以保全小皇帝为条件拿到禅位的诏书。

    差的选择,让她的死成为出兵的借口。

    若是刘彤杀了她,距离灵帝死去不过才六七年的时间,主要的老臣还没有死完,逼杀宗室,是刘彤最坏的选择,却无疑是姜霞最好的谋反借口。

    第二个目的,策反刘陵。

    上辈子刘陵死了没死,说实话,是个迷。

    刘陵肯定是爱慕姜霞无疑的,但要说为了姜霞对自己亲生父亲谋反,这就是一个令人绝望的选项了。

    刘陵在刘彤的势力里是极具人望的,一个长相出色,聪颖明哲,处事果断,才能出众的世子,怎么会没有人跟随呢。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彤这个父亲出于嫉妒,并不是对刘陵全无杀心。

    若是能策反刘陵,事半功倍,对姜霞来说也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这两个目的,能达成一个已经谢天谢地,说不定到最后忙活半天,全靠姜霞打过来,解决一切。

    她可能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死亡这个选项在这次的行动里,风险是极低的。

    而无论做到了什么,都是巨大的成功。

    和赵平君的女儿做了皇后是巨大的诱惑,对于姜昭而言,她的姊妹成为皇帝,又怎么不算呢。

    这就是现实。

    至少是姜昭的现实。

    当然,她这个决定必然会令所有关心她的人觉得伤心或是难过,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这么替齐闻和姜霞担忧的。

    这辈子,她不想再那样了。

    至于,那两个人的心中怎么想,她只是模仿他们做了他们上辈子做的事情而已,他们应该会理解的。

    ……

    贺邈是出发后第三天来找姜昭的,吵闹着进入姜昭的马车内,然后坐下来开始抱着自己哭。

    十四岁,第一次离家,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少年。

    这些词加起来就已经令人心生畏惧了,她害怕是当然的。

    姜昭阻止了刘礽派来接人的仆从,命人拿来贺邈的东西,然后让小姑娘靠着她休息。

    看着小胳膊嫩腿的小姑娘抽抽噎噎的冒着鼻涕泡,姜昭恍惚看到了姜楚。

    她相信胡内侍两世为人,是知道怎么躲避危险的,她也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们。

    可偶尔,偶尔她心里还是会突然揪住一下,喘不上来气。

    留在孩子身边也是保不住她的,明知如此,却还是……

    “阿母……”

    贺邈白生生的小脸挤成一团,好一阵,仰起头看到姜昭的脸,伸手去抚摸她。

    姜昭把她抱在怀里,任凭她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依赖。

    这样的日子,左右也长不了。

    马车颠簸,贺邈第二天已经藏起了自己的伤心,认真的开始继续跟着姜昭读史书。

    “吾立为天子,帝有天下,十二年于今矣,与天下之豪士贤大夫共天下,同安辑之,其有功者上致之王,次为列侯……”

    贺邈读的摇头晃脑,晕晕乎乎,又转头单纯仰望姜昭:“郡县和侯爵……贤大夫……自置吏……之前不是说列侯不好吗?为什么又要封列侯……贤大夫共天下……那谁打匈奴和鲜卑呢?”

    姜昭本来正在看书,听到她的声音,也不由一愣,奇道:“谁和你说封列侯不好?”

    “书上说的呀,周天子分小宗……哎呀,后面果然造反啦。”

    贺邈说不上是气馁还是恼恨,翻过去又骂:“为什么都知道不对了还要重复……这都一样的……”

    姜昭不搭理她,让她读完。

    贺邈气呼呼的,没办法,但肚子饿了,犹豫了一下拿起盘子里的栗子糕一边看一边吃。

    两个人一起看书,贺邈嘀嘀咕咕的读,姜昭安安静静的读,一直到有人请他们下车吃饭。

    和姜昭待在一起时间久了,贺邈一举一动都忍不住开始模仿她似得,站在一起还颇有几分神似。

    两个人下车来吃饭,被刘礽看到后,晚上,发生了盗窃事件,贺邈被护卫们请回去自己的车上。

    而姜昭的马车被围的严严实实。

    争春来到车内,和姜昭说起此事:“像是佐吏诬告,末将调查了一下,盗窃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知道了,”姜昭不甚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贺邈又来了,可围着的军士们却不放她进去。

    贺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自然大为火光:“尔等安敢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