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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兹之歌

    与佐助分别后,漩涡鸣人暂时无事可做,也跟着自来也开始写小说了。

    自来也脑子里有很多大纲已成的完整的故事,而他只不过是图打发时间,凑个热闹,因此也没有写什么有始有终的文章,只是东写几笔西写几段。当自来也没有空闲时,他就会顶着自来也的笔名把自己写的内容寄给出版社。他和自来也的文风颇为相似,读者们并不会产生过大的前后割裂感。

    有时候,他还会写一些和自己有关的文章,比如分析漩涡鸣人为何会有如此那般的言行,分析漩涡鸣人的心理,或者揭露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漩涡鸣人的小秘密。责骂漩涡鸣人是政治正确,就像一个民族对另一个强大到让其眼红的民族所做的一样。抹黑自己的过程很爽。他在点与线的平面世界中尽情地辱骂自己、责备自己、反思自己、解剖自己,并锤炼自己。以前他还会为听到几句诋言骂语而伤心难过,现在他面对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今年夏天,森乃伊比喜与海野伊鲁卡在志村团藏的扶持下登上了政坛。上任后不久,他们就掀起了一阵从民间舆论到政界措施上的轩然大波。

    两人做了纲手的污点证人,爆出了纲手从政前的污点劣迹与从政后的贪污腐败,将举报资料交给了上级。纲手面临被审查的危机,开始通过出卖漩涡鸣人来自证清白。同时,伊鲁卡与森乃伊比喜通过之前举报纲手的行为,以及之后不断地出卖漩涡鸣人的情报换取了组织的信任,打入了组织内部。经他们调查,根组织果然暗中插手情报事业,并且会对有反团藏倾向的人员进行暗杀。

    伊鲁卡给鸣人传递情报,把暗杀名单给了他。尽管鸣人在收到名单的第一时间就赶去救援,也依然没能保下所有人的命,约有一半的人死于扑杀。

    不过,好坏总是掺半,祸福总是并行,对立的事物总是挨得那样相近,就像小提琴上的那些优美高音,离刺耳仅有分毫之差。鸣人的生活并非全是孤独与失意,偶尔也会出现善良。

    一天,自来也带着几包从路过的便利店里买的廉价袋装拉面,把他叫来私谈,说是已经联系到了猪鹿蝶,并且还告知了猪鹿蝶一切的真相。

    “听我说了你的事迹后,他们三人深受感动,想为忍辱负重的你做些什么。”自来也说,“不久前,他们的恩师阿斯玛死在了晓组织的手里。在一个深秋的夜晚,他们带着我口述的资料出发,发誓要为师傅报仇,并将手中的这些资料珍藏起来,以便日后为你洗刷冤屈,恢复你的名誉……”

    鸣人低下了头,思考了一会儿后,不禁问道:“恢复之后,我能做什么?”

    自来也没有回答。

    无论他是尚未得出答案也好,还是不愿道出答案也罢,都不是目前的鸣人需要关心的。摆在鸣人面前的,除了那些未来得及营救之人的死亡,还有他自己的死亡。生存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随着漩涡鸣人杀害木叶丸军团三人的消息传出,法院也给出了对此案件的评价,判定为犯罪动机极其恶劣,主观恶性极深,手段极其残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最后,综合漩涡鸣人杀人如麻,罪行众多,且不知悔改,依然逍遥法外的情况,这一年的冬天,在木叶村的积极申请下,火之国终于正式下达了对他的追捕令。

    在火之国的统一部署下,风之国等盟国的忍村兵力全力合作,各国的忍者和武士以及各地的町奉行所【注】通力配合,一张围捕漩涡鸣人的天罗地网开始形成。

    火之国的大名作出了重要批示,以急件形式向各地放出消息,要采取一切措施,尽快将犯罪人漩涡鸣人缉拿归案,并强调说这种悍匪根本无法活捉,如若遇见则当场击毙。之后,国家又发布了A级通缉令,悬赏数万元缉捕漩涡鸣人。并且,因猿飞木叶丸是前任火影的直系亲人,又逢上猿飞阿斯玛的死亡事件,对猿飞一族打击太大,作为以氏族为主要构成的村集体,木叶村愿意给出额外的天价悬赏金。悬赏令印发量高达116万份,贴遍了大街小巷。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用电视滚动播出通缉令,无法大批购入电视机的小村镇就在街头巷尾及重要的公共场所贴满画像。随着通缉令连日的推广散播,一张完整的包围圈也迅速形成,就像是最后一颗掉进饱和溶液中的盐粒在一瞬之间便析出并凝结成耳棒般的针状晶体那样。人们相信,这一次漩涡鸣人肯定无法逃脱。

    悬赏令四处挂起,有的人会害怕他,有的人会憎恨他,有的人会同情他,也有的人会模仿他。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一些自称是漩涡鸣人的人,他们或多或少会一些忍术,然后使用变身术变成鸣人的样子,拍一些自称是证据的照片交到警务部队,公然挑衅。

    鸣人本人对这些事情不以为意。很早以前,他曾经读到过开膛手杰克的故事。当开膛手杰克已经成为一则传说隐入市中时,后面发生的那些案件究竟真是他本人所为,还是其他人为了满足猎奇心理而进行的模仿犯罪?谁也不敢下定论。

    模仿犯罪的人都有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出现我的粉丝团了?鸣人偶尔会这么调侃自己。

    那天,一个曾出于不知是好奇心还是虚荣心而冒充过漩涡鸣人的人,走在路上被认了出来,然后就被马车撞死了。鸣人本人就在不远处吃饭。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脑袋被车轮压烂并碾了过去,腰部也被压扁了,整个人的形状看上去有点像那种乡下的泥巴路上被轮胎从坨状碾成面状的牛粪。因为身体被压变形了,内脏和肠子也噗滋噗滋地喷了一地。后面跟着的马车都视若无睹地继续前行,马蹄铁哒哒哒地从上面踏过去,把肠子踩得稀巴烂,看上去就像一堆刚剁好的还拉丝的新鲜臊子,就是不知道鲁智深看见了会不会替小种经略相公叫一声好。

    没过一会儿,路边就都挤满了人。

    当时,人们就站在这堆还能依稀看出马蹄印的臊子旁边,心惊胆战地怯声微语,开始猜测死者的人生是多么不幸,怀疑他的死亡是多么复杂,幻想他的人品是多么龌龊,而那个在无意间被他所取代的真正的漩涡鸣人就站在顶楼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最后选择了转身离去,不掷一字地向死者和生者们道别。

    漩涡鸣人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徒步走出包围圈。

    此时,他不得不感谢自己小时候爱四处蹦跶的习惯,这个习惯让他知道了许多寻常人不得而知的隐蔽角隅。当警卫和忍者们还在四处搜捕他的时候,他已经通过郊外来到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密径。不过,土地开发毕竟是时下热点,这片秘境不可能永远独善其身,迟早会长出密密麻麻的楼房与星罗棋布的街巷,或者长出庞然横行的大部头,比如说火车。

    鸣人低下了头,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截缺胳膊少腿的铁轨。

    这里怎么会有铁轨呢?难道不久后的将来,木叶村的人就能坐上火车了吗?这是个好消息,鸣人想。

    他孤独地在这条路上行走着。一朵闲云漂浮在天空,仿佛是一艘在无风带的平静海面上静止的白船。它是那样苍白,那样突兀,活像是另一个日子里落单留下的云。它和漩涡鸣人一样,除了慢慢地朝前移动以外无事可做。

    鸣人一边嗑瓜子吃,一边沿着枯叶堆积的轨道边线行走。他一路上扔着瓜子壳儿,时不时把瓜子壳儿抛向上空,后又接住,几番颠摇在手中玩。他的脸上挂着自娱自乐的惬意笑容,嘴里还哼着歌:“在地平线上的我可能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样渺小……一座荒废的城市,一条未知的道路……如果没有成功,我宁愿被毁灭……我是流浪汉,我是流浪汉……”【注】那些生长在铁轨两边的喜欢吃羟磷灰石的植物与喜欢咀嚼腐烂组织的臭虫都乐意听他唱歌。

    这条铁轨只有短短一截,不知道是尚未继续施工,还是夭折在了施工中途。走完了这段铁轨后,剩下的就全是还未经垦掘的一般平路。

    路的尽头会是什么?如果还是洋溢着白雪与落叶的温言款音的那些年,如果还是需要老师们手把手地教育指导的那些年,如果还是需要被长辈挡在身前保护起来的年纪,路的尽头就是忍者学院,低级任务,历代火影的传说,甜点师起早贪黑做出的清晨第一批面包,飘扬在空中的村中居民烧泥炭的青烟,飞舞在小径旁边的矮树丛中的红甲虫,海边的野生吊金钟,每年回归的燕子,以及高昂的火影岩。这些也确实曾是他的一切。而现在,路的尽头是未知的静谧,未知的声音,未知的形状,未知的死亡。从母亲河的此岸到彼岸的路很漫长。

    他从自己的忍具袋中拿出了那枚小手里剑,摊放在手中。它太小了。太娇小。太美丽。太脆弱。像心。

    手里剑前端指着的方向是被山脉遮掩住的母亲河。那如精工雕刻般的山巅的尖头,正驮着一轮尽显冷色的圆月,真真如一颗台上的珠宝。山脉的轮廓上盖着一层朦胧的浅蓝色,正是天外飞雪般的月光。

    鸣人轻轻弯下腰,将嘴唇凑了上去,吻了手心上的这枚手里剑。手里剑十分通人性地回吻了他,同时也回吻了那片在他的眼睫之上稍纵即逝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