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两万两
1.2两万两
阑瑶居的会连着开了三天,陈谊和谢识之争辩了三天。这三天,阑瑶居才真正做到了座无虚席。 第一天会前,廖容楚向陈谊递上册子,药庐的年末作业。 “恳请师姐斧正。”廖容楚看着是正经老实,眉眼和眼尾中的漫不经心出卖了他。 廖容楚朗目疏眉,逸美绝伦。堪称人中龙凤。言行举止,是上位者大权在握后的随意慵懒。北国人眉眼深邃、五官立体的特征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一眼望过去,是无论如何无法被忽视的俊朗。 陈谊抬眸,看着散发着墨香的册子再看看廖容楚,眉头微蹙。她微笑着说:“好,放这吧。” 随即转头继续回答池早的问题。 “呃…”池早紧张地打量着廖容楚的神态。 廖容楚是北国最有权势的皇子,年纪轻轻战功赫赫,两三年前一举把北国的西线往外扩千里。这样的人,即使低头,也叫人浑身不寒而栗。陈谊这样的态度…廖容楚倒也不在意吗? 池早的视线再次回到认真解释书籍的陈谊。廖容楚不会是因为她才来的南国吧。 第一天会后。 “他们说的都好有道理哦。谁在说话我就觉得谁对。”池早扭过头看向穆生辉,挠挠额头“如果真的像师姐说的,这次由我们投票选择,我根本选不出。” 其余人跟着点头,疯狂应和。 “想什么呢,文灿。”散会后,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陈织云坐下,盯着陈谊。 陈织云,英王独女,南国盛阳郡主,南国第一美人。 二人的交情发展地极其迅速且简单。昨天,二人第一次见面,陈谊目不转睛看了陈织云三秒,极其认真地说:“你好漂亮。” 陈织云听惯了别人的赞誉,早已习以为常。矜贵地点点头表示感谢,却在坐下的那一刻,弯曲食指,抵在唇前笑起来。红山茶般明艳的女子,低头浅笑,简直恍人心神。 “在想如何在三日之内筹得谢识之的两万两白银。”陈谊放下、又拾起另一张纸,“还有,如何在一个月内挣得二十万两白银。” “最晚后天,临温守卫就会将灾民赶出去。两万两白银不多,若是我向李家认错,立马就能拿到。可这样一来,我就得承认自己无用,还怎么成为李家最年轻的家主。” “好说,我借你呀,你给李家,就能拿到那两万两了。”陈织云绚丽一笑,灿若春华。她是英王的独女,从小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现实没有一点概念。 “哪有这么简单。”陈谊轻笑。 “谢识之的计划不算完美。”陈谊放下手中的纸,“首先,温都该惩治地方,而不是兜底。虹州土地肥沃,温都十分之一的粮食来自这里。今年歉收,若流失农人,来年怕是要有饥馑。” “那你是想……”陈织云托着腮看着她。 “发放钱、粮食和种子。让他们回家。”陈谊说,“二两银子,刚好够重建房屋。粮食路上吃。” “为什么不都发钱?” “因为粮食和种子不会被抢被偷,也难换成银子。就能确保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不会用作它处。”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谢识之缓缓走进,说道。 “不错。” “其次,”陈谊抬头望着谢识之,“温都两天内只能供出几百台织布机,加上搬运原料和运送成品所需要的人,最多两千。即使是上午下午轮流来,照样有一半的人无所事事。九千人对临温来说实在太多了。短时间内大量布匹出现,会让临温乃至温都的布匹不值钱,本地居民的生活谁来负责?这样只会让中央和地方的矛盾更加激烈。” “好无聊,我走了。”陈织云很识趣。 “还有吗?”谢识之在陈谊下座坐下。 “虹州灾民中有位秀才,他识字,口音很重但能用文字交流。现在在临温德正堂治疗风寒。若你愿意,可以见见他。” “我会的。”谢识之点点头,沉默几秒,他小心地抬眼看着陈谊,“你一起吗?” 陈谊避开与陈识之的对视,摇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计划有问题。”谢识之身体前倾,盯着她,皱眉。 谢识之如玉,温润嘉和的外表下是俊秀风骨。这样的心性和相貌,怪不得被赞一声世无双。这样的人,若是敌手,很难过的。 陈谊看着陈识之,靠在椅背上,叹气。 “有得必有失,这些代价在你所能做出的成果面前微不足道。我初来乍到,对温都并不熟悉,全是臆测。不敢丢人现眼。而且。”陈谊侧头,语气放柔,“我已经在你面前自以为是一次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想在阑瑶居改革,怕现在风头太显,才选择作壁上观。我还以为你是觉得与我交情浅,没必要过度暴露自己。”谢识之的语速加快了,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这话倒不全错。陈谊无言以对。 谢识之冷笑一声,离开。陈谊说想要为他筹款,这一他今日错过的信息,明日才从陈织云的口中得知。 第二天,陈谊进入阑瑶居时,大部分人已经到场。 她一一应好后坐落,喝了口茶水,抬眸看着廖容楚,说:“廖文楚,你欠我二钱银子。” “二钱?”廖容楚接过陈谊递来的册子。 “看了你的作业,头疼得睡不着,二钱是四粒安眠丸的价钱。” “想我想得睡不着?大庭广众说这个不太好吧。师姐。”廖容楚拿着册子,笑眯眯, “你可千万别犯药庐戒律,不然等着成为文字辈第一个被除名的人。”陈谊恶狠狠地说。 “吓死了。”廖容楚语气做到位了,眼里满是笑意。 “贱人。”陈谊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低骂。 “什么?” “见智。见仁见智。”陈谊看着廖容楚,“廖师弟并非全无长处。” “这样啊。”廖容楚托着腮,看着她,“那我哪里比你昨日下午在会仙楼夸的那位公子好呢?” “我就说昨天在会仙楼看到的人是师姐吧,我都告诉你了,你就不信。”穆生辉听到这句话简直扬眉吐气,正得瑟地朝池早左右摇头。 谢识之眉头一皱,晴夏夜空中的明星般摧残的眸子平添一丝阴霾。 “陈文灿。” 他意味不明的这一声轻唤后的叹息叫陈谊指尖一紧。不过一瞬,她就将之抛之脑后了。 “不早了,开始议事吧。”谢识之以不容商量的态度结束了闲聊。 廖容楚对此明显兴致缺缺,跑到一旁按照册子上的朱笔印记重新抄录分析起来。良好的仪态和绝佳的身材,让普普通通的木桌木椅硬生生被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散会后,廖容楚将叠起的几页纸交给陈谊。 “新大纲,劳烦师姐斧正。” “现在看。”见陈谊又要搁置,他声音一沉。不过三字,池早呼吸都停了,周围噤若寒蝉。 陈谊倒是面色如常,展开纸张。里面是越语。 陈谊快速扫过,翻到的最后一页居然是一栋楼的设计草图。 “写着写着感觉有点无聊。”廖容楚微笑,眸子扫过周围人,“不好意思。” “二三十天后越国接待宴,你来吗?” “边走边说。”陈谊将纸张合上,起身与众人道别后,与廖容楚并肩而行。 凌晨,谢识之坐在双月楼,盯着大厅中央的募捐箱。 他从陈织云那知道了当日陈谊说的一切,也知道今天廖容楚所谓的大纲是什么。 廖容楚希望能聘请陈谊做招待宴的翻译,以及为潘塞斯公主备礼。他会给她三万两。大家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下,一万两左右的珠宝首饰已经足够体面。 南国与北国加起来,懂越国语的人都不多。不巧,谢识之是其中一个。 他在赌,陈谊会出现。她会支持自己,因为她说过了。即使她认为他的计划有瑕疵,她也愿意支持自己。天知道他听到后,心里有多开心。 然而他不确定,他的逻辑和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能遂愿,可心底的焦虑和惶恐时时刻刻摧残得他得不到安宁。他弄不懂谢识之在她心中的位置。 “嘿!”陈谊突然出现在身后。 看到谢识之被吓到的反应,她恶劣地笑了。 “等我?”她跨过软榻,坐下,手撑着头,盯着他。 “是。”谢识之定定地看着她,与今日在会上剑拔弩张的模样完全不同。他说话时头也跟着往下顿了一瞬。就这么一瞬,他在仰视着她。 而且他很高兴……能仰视自己吗? 陈谊坐正了身子,慢慢拉开距离。神色飘忽,居然有些慌乱。 很快,她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眉眼中满是挑衅。 “不意外。毕竟你的能力和天资也有限。能知道依靠谁倒也不算蛮蠢笨了。”她从袖口中拿出两万两银票,骄傲地抬起下巴,“认清现实吧。药庐少主早晚是我的,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 她真的很不适合扮演嚣张的坏女人角色。哪有人放狠话的时候还双手奉上东西的。她应该扔在桌面上,转身就走。 谢识之将银票取走,折好放进袖口,嘴角勾起。 他抬起头,笑得暧昧,歪着头看着她说:“我或许能力和天资确实有限,可既然能请得师姐替我圆梦,看来也够用了。” “……”陈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次就当长记性了,下次放完狠话后就走。还要扎个马尾,转身时扫对方一脸。 软榻上的温度凉却,空气中陈谊的气息也完全消失,谢识之终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