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工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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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一种不可名状的、令人作呕的愁苦在人群中扩散开去,正如同病毒传递。新年之夜,牙牙学语的婴孩坐在摇摇椅上,她伸出稚嫩的小手触碰母亲,而母亲蜷缩着脊背,只露出一个脆弱的背影。而父亲呢?父亲消失了,父亲总是消失得恰到好处。 春晓接过永可欣递过来的纸杯,她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知道工会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吗?” “春天,我想是新历五四年春天的夜晚,村委会突然在村庄中心区的消息板上张贴统一告示,宣布征召适龄男性跨越普林泽运输货物,而一个月后,这座建筑便开始动工改造。”永可欣回忆着,“你想象不到的,告示张贴的那一夜有多混乱。男人们愤怒至极,所有的夜间娱乐都被叫停,所有的人家都必须闭门不出,他们举着火把到村长家示威,以猎枪和子弹威胁她把告示撤回。” “她‘夺走’了他们的工作。” “对!你说的没错。在过去,散户满足人们跨越普林泽的需求,虽说没有如今大卡车先进,但好歹大批人可以依靠这个有口饭吃,而村委会的介入摧毁了这其中一部分人的生活。他们年迈了,身体素质被告知不符合要求,他们疯狂地肇事,以此体现自己‘超越年龄的能力’。这是一座所有人都熟识彼此的村庄,他们的行为因此在最开始被默许。” “在最开始。” “是的,后来,他们必须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永可欣说,“一开始,所有人都同情他们,与他们同在的言论风靡一时,但慢慢的,这群男人逐渐从友邻沦落为酒鬼。他们找不到工作就去喝酒,喝完酒回家就打老婆,天,我现在依旧能会想起那些夜晚我听到的哭声,孩子的、孩子母亲的,男子们自己的,还有咳嗽声。最终,他们中的其中一个点火炸毁了发电塔,火顺着风吹响了谷仓,烧毁了那一年的所有作物。” “……” “所有人都震惊了,我见证了仇恨是如何爬上人们面孔的。人们四处搜寻那个流浪狗一般逃窜的罪魁祸首,最后却发现他一头撞死在村庄入口处的石碑上。尸体早已被蚊虫占领,腐烂发臭的尸体旁尸水即将干涸,他就这么玷污了村庄的欢迎石,这让他们更加愤怒。于是他们拼命地寻找发泄对象:醉鬼是头等的猎物,因为他们与死去的男人曾经是酒物的共友,然后是小孩,村里低劣户人家家里满口脏话的小孩尤其,最后是女人。”永可欣的视线瞥向一边,她忽地吸了口气,说了一句看似与她所描述的话题无关的话,“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能逃出去读大学了。” 春晓凝视着她,顿了片刻,只能说:“我很遗憾。” “我很用心地准备了升学考,也成功在老师的帮助下获得了面试的机会,那么近……可惜我还是没能逃脱他们的控制,”永可欣的眼神变得空洞,一扇门因为这件事而被永久关闭,她的心中从此时刻竖起警铃,“我拿钱贿赂了一个工人,差点就能跑入普林泽,可我的右腿被树枝勾到了,哥哥在后面追我,他逮住我踉跄了的右腿,把我硬生生拖了回去。所有村民都看见了,他们在那之后开始叫我:‘那个逃家的白眼狼’。我被关了一个月,门外是母亲的咒骂,门内是父亲的抽打,皮鞭……那时候我幻觉我的骨头已经散架了,皮肤抽离表层,我并没有在之后的一年里修养好,我只是不再属于我自己,是新的生命走入了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上生根发芽,长出了新的意识。” “你现在仍会感到疼痛……” “有时,但我已经不再回家了。我出来做工后,父母主动与我断绝了关系。多可笑,如果早几年知道有这样好的事,我早就能出去上大学了,何苦还会在这里靠陪笑赚钱。”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工人宿舍,工会里有个家伙是我父母邻居家的小孩,他出来做工后住的单间,愿意分一半房间给我,我就攒了钱买了张小床板,每天在那里休息。”永可欣微笑着,内里的好奇随着回答的问题积攒而逐渐膨胀,“我回答了您许多问题,礼尚往来,您也应该回答我几个问题。” 春晓挑眉,“可以。” “您为什么要见经理?” 相当直接的疑惑,春晓不带感情地回复,“我对这里很感兴趣。” “感兴趣?” “我想如果这里曾经属于王国祥,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好奇她是如何同意这里的改建成果里包含妓院的。” “……”永可欣沉静下来,似乎心思里包含着一小点的心虚,她低语道,“她没有同意。” “虽然这里没有法律,但以我浅薄的认知,无论在何地,改建都是需要原主人的同意的。” “对,她没有同意,是村长同意的。用你所说‘法律’的术语说,是代位继承。” 春晓感到疑惑,“王国祥还活着。” “她曾经‘死’过一次,就在这座楼动工之前的几个星期。” “布谷——,布谷——”老式挂钟的声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十点,自动装置弹开挂钟中间那扇晶莹细致的水晶门,一只浑身柔黄的布谷鸟滑门而出,正吐着鲜红的舌头报时。它的内部装有发声器,让它发出仿真而清脆的鸟叫,翅膀微微抖动,模仿着将要起飞的姿态。只能是模仿,永远是模仿,固定的钢条又一次将它牢牢捆绑入水晶们内。 与此同时,杨佐兰正从大厅后蜿蜒分布着的一个房间中走出来。她黑色的长发服帖地顺着她的头顶倾泻,她脂粉未施的脸庞还留有暖气助兴残留的浅红,珍贵的狐裘覆盖她圆润饱满的身体。刚经历一场幸事让她身体软糯,在一身西装的黑发男人搀扶下,她向外走了两步,注意到左手边第二张沙发椅上侧坐着一位清丽少女。 高跟鞋的滴答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春晓循声望去,看到了富贵装扮的一男一女。永可欣有意指引她这两位的身份,她弯下腰,恭敬地先呼一声:“杨总,经理。” 杨总,似乎在这里,杨总的称呼只会指向一个人。春晓站起身,她略微整理着装,向这一男一女打招呼,“两位好。” “我没想到您在这里遇见您。”杨佐兰有些许的诧异,“您来这里做什么呢?” “四处逛逛,我想每一位昄衣都应该对其辖区了如指掌。”春晓微笑着,伸出青筋毕露的手,“我第一天来过服务中心,所以想到也许我该从熟悉的地方开始了解。我从朔琳那里听到了你的名字,但没想到能如此幸运能够遇见你。那么,我是否有幸请你陪我走一段路?” “是这样。”杨佐兰微拢狐裘,向身后的男人递了一个眼神。男人退入阴影中,而她闪亮的唇釉在灯光下颤动,“你向您介绍这里,那是我的荣幸。” “我们雇佣了四十二个工人,有的负责运输,有的负责拣货,有的负责送货。小型规模,但不失效率。” 杨佐兰带春晓从一楼办公室进入仓库内部,四五辆承载集装箱的卡车正在退回仓库中,指示工人站在一旁填表。几两卡车的身形庞大,但却从倒入仓库的那一刻起自主挤压、变形,运输员也是如此,所有的事物都在仓库中缩小,却又好像没有变化,一旦离开仓库,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在这里,腐朽而迷人的香味强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即使仓门打开,气息也未有留出之象。春晓听着杨佐兰介绍仓库的运作机制,忽地抬起手,她将女人的颈侧的狐裘下翻。她的手不受杨佐兰抵抗地滑进女人的皮肤,一双意外粗粒而干燥的一手,硬生生将女人隐藏的契约魔痕逼现。一丝灼烧味挥舞在杨佐兰的鼻尖,气味一如约定达成的那天。她明白,这是旧日的重现。 仓库的工人们停止了运作,他们的身体在痉挛中被拦腰抬起,悬浮在半空。极香的气味受到刺激,强压扼住了它的喉咙,将它慢慢拖向无边狂野。缓慢的,工人们的头颅后顿,眼睛无神翻白,他们一致地抬起双手,手心趋向杨佐兰。 “您抓住我了……”杨佐兰原先是轻笑着的,但如今,她的声音中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半分颤抖,“您想怎么做?” “我为什么需要做什么?我无事可做,才寻求你的陪伴。我不过指出你曾经做了什么。怎么,害怕了吗?”春晓不再微笑,她的面容重新变得漠然,她望着杨佐兰,不再亲切的眼神中含有神祇才有的揶揄,“你没有参与仪式,但你的灵魂上刻有我的名字,女士。我该提醒你,你的心脏仍然属于我,如果一个灵魂想要侍奉两位主人,她必须承受双倍、乃至无法偿还的代价。” “您知道我和谁做的交易。”杨佐兰明白过来,后退两步想要逃离,却被春晓一脚狠狠踢在腰窝,她跪倒在地。 “我想除了裂鬼之外,没人谁敢仅出于利益就做出如此大胆的交易。”春晓的手又一次按向杨佐兰契约所在的皮肤,蒸腾的热气预示着惩罚的力道,女人蜷缩起来,肩膀的疼痛让她深陷恐惧。她寻找不到疼痛的根源,急促得呼吸让她几乎缺氧。她紧紧抓住春晓的裤边,震颤着重复祈求。 但神不会原谅背叛之人。直到刺痛将她钉向地面,她都没听到来自神祇的宽恕。她的意识受到惩罚,将要残酷的被流放去本体以外的地方,最后一眼,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裹上狐裘,向神祇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