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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杨戬第二天凌晨从伯邑考身边爬起来，轻轻穿好衣服。就在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身后穿着居家服的男人出声叫住了他。小戬。伯邑考给杨戬加了件晴雨两用的防风外套，把一头扎起来摆在一侧的低马尾塞进红色的连衣帽里，俯低脸、轻轻在杨戬额头上亲了一下。 早点回来，伯邑考说，需要我送你去吗？杨戬摇头。伯邑考笑了笑，那好吧。问他伸手，手指勾了勾，问杨戬把他的手机要过来，设置了一个紧急联系人，只要开屏按418就能打电话到他手机上，他随叫随到。杨戬点头，视线抬起看向伯邑考时是平和且柔软的。 “我出门了。”杨戬说。 “路上小心。”伯邑考回答。 十一点五十分，杨戬乘着公共巴士返回朝歌。那件外套很宽大，脸上戴着口罩，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谁，不像怀着八个月左右的身孕。 他通过邮件联系了那名“陌生的”联系人。回复说，在朝歌汽车站会有一位朋友来接他。朝歌当天下的大雨，杨戬看到一辆小巧玲珑的红色超跑停在汽车站南侧出口的一条幽静的街道上。一名穿黑色长款风衣、露着小腿、穿着黑色香奈儿细高跟的年轻女性打着一把黑色雨伞，戴着墨镜，正远远的看着杨戬。 杨戬猜到了那可能是来接他的人，就走了过去。 那女人嚼着口香糖，对着杨戬吹了个泡泡：“杨警官，走吧。” 杨戬在原地稳住未动，沉静地问她：“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那女人转过身，摘下墨镜。涂了口红、十分饱满的嘴唇扬起一抹笑容，像丰满的狐尾后藏着纤纤撩人的指甲。 “杨警官忒仔细，什么事都爱问个清楚。小女子身世孤零，生活不易出来混口饭吃，因此真名不便告知，我工作时的名字叫做玉藻前，别人也喜欢叫我小唯。今天组织里安排我来办这件跑腿的差事，说是接你去看一个惊喜。” 杨戬一听便没再说什么。 那女人让他上车。 超跑只有双门，杨戬身体不便挪动，只能坐在副驾。 那女人问他要不要系安全带。杨戬未作声，系上安全带会暴露他怀孕的肚子。那女人耸耸肩，涂着红指甲的手指拧开了车内的音响，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号交响曲顿时伴随引擎飙起时速。 苏妲己故意当着杨戬的面把车开上120迈。见他依旧不动声色，心中酣畅淋漓，她就是喜欢有男人露出一副隐忍不发晦涩稳重的表情，比起动不动就跪在脚下求饶更叫人开心。苏妲己的眼神掠过副驾上杨戬的侧脸，薄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像合欢树的花羽翩翩下垂，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跑车前推的惯性中轻微的颤抖，苏妲己从储物盒里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支，伸到车内的打火器面前取火。香烟刚刚点燃，被杨戬捏住，直接扔出了窗外。 苏妲己忍不住小小惊讶了一下。杨戬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温度。苏妲己问，杨警官居然不抽烟？杨戬跟她没什么可说的，就道抽烟对身体没什么好处。有害健康，女子抽多了还会长痘损害容颜。你还是尽量少抽为好。 苏妲己听后像雪崩一样大笑，正好交响曲经过最后一个小节，她踩下油门在红灯亮起的最后一秒前冲过了朝歌市中心街道。杨戬逼着自己冷静。然而苏妲己却像下定了决心，在每一段昂扬上升的旋律中加踩油门，势必要带着杨戬滑下不可挽回的深渊。 苏妲己笑看了杨戬一眼，你知道吗杨警官，若我今年十五岁，我现在就把你带去荒山上杀掉，然后我把你埋了，一边埋你，一边埋我自己。 杨戬回过头来，是吗？我不这么认为。有本事你试试。 苏妲己说：“那就现在找个停车场，我们两个过过招？” 杨戬说：“可以。” 怀孕30周又怎样。当年警校全系第一毕业的成绩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即使苏妲己是一名男性，杨戬不但不怕，没准还能打赢他。杨戬倒还真的想和苏妲己交一次手，试试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苏妲己看到杨戬那双眼睛挑衅得盈满怒气，可谓是圆融的冰块与烈火相撞、共燃的完美。这副倔强的表情甚是取悦了她，便倨傲地回答：“不错，但是很抱歉，杨警官，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则。除非万般无奈之下否则我不会随意打小孩。” 杨戬看了她一眼，她倒是目光如炬，而且思路灵活。随即嗤笑一声。 苏妲己不作回应，反问：“既然有幸相遇，不如请杨警官喝一杯？”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咖啡？” “不喝。” “我喝。就要下一个路口星巴克停。杨警官要不要星冰乐或者可可奶油加冰？” “…” “哈哈哈，杨警官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是曲子不好听吗？那我换一个吧。听周杰伦吗？你的目光，柔弱中带伤。听说是专门为了一部描写王室叛乱、太子谋逆、与父皇兵戎相见的电影写的歌呢。” “你…！” “哈哈哈哈，杨警官别板着脸，笑一个～” 等到了一处废弃的工厂，红色的超跑停了。殷郊正带着手下手靠在水泥柱子上等。回头一看，竟然是苏妲己带着杨戬来了。殷郊疑惑了，我当初不是叫另一个手下去的吗？怎么这女人亲自杀过来了。 杨戬看见他，一脸冷冰冰。 殷郊刚要说什么，突然被杨戬踹了一脚。 “哎哟喂。疼，疼，宝宝你怎么能打人呢。”殷郊抱着腿干嚎，“不是我惹你生气的呀，分清敌我形式行不行啦，真是的，一上来二话没说就打我，一句想我爱我都没有。还打我！还打我！！痛死了啦。我冤不冤！！！老天啊！！没天理了，警察就可以、随、随便、随便、动手动脚、我就一、平头老百姓、老百姓、我没惹，我没惹。还打我、还打我！哎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吃什么了胖成这样，都胖成球了，但是怎么胖成这样追我还这么灵活呢，腾挪转移的，步法还挺玄妙，是不是功夫熊猫看多了，不对啊手腕子还怎么能瘦伶伶的。” 殷郊手下人看着自己老大第一次像被猫撵耗子一样东逃西窜，而且嘴里一个p字都不敢放，心里估计都憋成毛毛虫了。他们也就没有那个狗胆掏手机拍照，只能默默记诵眼前这一世界奇观，并给自己老大挥着速度与激情的方格旗给朝歌的藤原拓海喊一喊加油。 殷郊没办法了，只好停下，转过身一脸大义凛然地赴死，把杨戬抱在怀里：“求警官收了神通吧！莫追！莫追！好久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呗。” 杨戬把那一通被苏妲己逼出来的火气发泄完以后，喘着气盯着殷郊。 “少废话，那个人呢？叫我来想做什么？” 殷郊笑了笑，突然感觉到杨戬有点不一样了，整个人抱起来软软的。视线向下，殷郊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你这是怀孕了吗？殷郊不耻下问。杨戬白了他一眼，你眼睛瞎吗殷郊，摆在眼前的事实看不出来吗。殷郊嘻嘻一笑，哦哟别这样，不生气啊乖。说起来你竟然能怀上，你怎么办到的？去庙里求子了？谁家庙？我也去。我本来以为怀不上的，看来是我绑架你的次数不够多，下次多来点。 杨戬说：“闭嘴，带我去见人。” 殷郊说：“好。” 殷郊拍了拍手。顿时从不远处工厂的电梯中升起一个人。那个男人被麻袋套着头，绑在座位上，手脚都戴着镣铐。 殷郊说：“这人，去年从三甲医院的体检中心离职，带着妻女回老家的某医院上了班。和医药代表乱搞，还给病人私自使用药厂内测的实验药。被人发现，求告到我手下，请求我的庇护。” 殷郊对杨戬说：“请我庇护的人，按照惯例，我都会做一下背调。这么一调，发现他当年拍过好多人的照片，有男的，有女的，还有你的。” 杨戬不作声。 殷郊说：“你想怎么办？” 杨戬反问他：“你说呢。” 这个时候苏妲己站在远处点了根烟，幽幽的说道：“要我说，不妨把他扔到蛇堆里。一蛇一口rou，分而啖之。一来解除人性之毒，二来偿还众人之罪。两位觉得意下如何？” 殷郊举手刚要准备鼓掌，被杨戬反手打了一下手背，声音极为清脆。 殷郊委屈，诶嘛，打疼人家了。 杨戬盯了一眼苏妲己。苏妲己也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像在回答他煤气开关关好了吗。怎么了，小女子向来只信奉力量支持以暴制暴，威权铁腕的统治下才能实现真正的自由。这也是错？杨警官不说话，我就当我没错，嘻嘻。 怎么办？杨戬看着殷郊。 殷郊说：“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就帮你送去朝歌分局。不过一切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杨戬说，过于激烈的手段没有必要。但是送警？还是别了吧。这样一个人，还是别连累妻子女儿背上一个“刑事犯的家人”的身份。 杨戬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很能体会那种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歧视的心理。 杨戬轻轻淡淡地说：“要是他被抓了，他家妻女以后怎么通过政审啊。” 殷郊说，那倒是。 杨戬走到那间电梯前，摘下那人头上的麻袋。 他曾经，因为这个人的胁迫，紧张到彻夜难眠。因为这个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就以为任意cao纵他杨戬、对他为所欲为。因为遇人不淑四个字，杨戬从此有了一块心病，极度恐惧世界上多了一个和他一样不正常的孩子。 就是因为这个人，从此让杨戬的高中时代与成人后的世界产生了明显的嬗变，正式分割成黑与白、善与恶、真与假的两面。 那个人明显认出了杨戬，被抹布塞住嘴只能哭叫着摇头。身下有一股浓烈的尿sao味，显然被吓得失禁了好几次。 杨戬从高向下，低头看了他一会。 那可能将会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平静的视线。 杨戬从殷郊一名手下人的枪带里掏了一把枪，缓缓举起来。 “你什么都不用怕了，先考虑一下来世的事情吧。” 三秒后，一声枪响。 杨戬把那支勃朗宁还给殷郊。 枪太小巧，殷郊不得不用两只手才能接住。 他的眼睛现在只装得下杨戬怀着孕、抬手开枪崩人脑袋的画面。 和当年不一样，这是个意气风发、谁也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得，背后有人给撑腰的杨戬了。 殷郊眼睛里一双闪烁的星光都快要跃出来了。 妈呀。 我老婆，真他妈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