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男主从城墙跳下被她接住的那一刻是否心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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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边界的入城高墙,一身陈旧白衣纷飞的俊秀男子就伫立墙沿,面色苍白如纸,风中黑发飘扬。 楚辞打小就畏高,身子又孱弱,亲父靖王早年战场病逝后,他便被天子接入楚宫同众位皇子一道抚养,常年生长在宫廷之中日日过着金贵伺候的日子,锦衣玉食的过惯了,何曾吃过这般苦事? 可是他如今身在南国边墙之上,无论他能否证明自己身份,偷渡过境便是大罪,当场便可就地斩杀,即便楚国天子也不能为此寻半分由头。 在异乡被杀,还是这般悲惨死法,这简直是楚国的一大耻辱,可万一跳下去那狠心夏忘故意不接好他,他便会断胳膊短腿,最少也是终身残疾,这比起来谁能更好一点呢? 他再次想起夏忘跳下去时那浅浅瞥来的一眼。 里面都是深沉恶意与幸灾乐祸。 站在墙沿边的楚辞望着深不见底的城墙,根本瞧不见夏忘的身影,脸色便愈发苍白,心里也久久得不出一个结论。 他畏高久不敢跳,又怕自己犹疑太久城墙下的夏忘当真便甩袖离开,即便他真的敢跃身跳下也是落得无辜魂归地府的悲惨情景。 他心里正徘徊不定,这时后方就好巧不巧的传来了一排整齐脚步声,显然是巡逻士兵到了此处。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离越近,只差一个拐弯便能看来时,他狠狠咬了咬牙,闭着眼就从城墙纵身一跃。 狂风呼啸在耳边,身子无尽的下坠,什么都没碰到他,浑身冰凉的楚辞已然觉得黑白无常在他耳边甩着勾魂的铁链。 过了很久很久,也许才过了一会儿,就当他认为自己马上要狠狠的砸到坚硬的地面时,他便觉一具温暖的身子主动迎上,双手抬起,正好把他整个人完完整整的抱入了怀中。 “怕什么呢,我接住你了。”有低沉熟悉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混着呼啸大风,这声音竟有几分难见的轻柔与安抚,“我就在这里。” 嘶叫风声狂甩耳边,脚下也是空无所依,他听着这难得的温和嗓音却莫名其妙的想睁开眼看一看。 当他一抬眼就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飘飞衣袂,面前便是一张山眉秀目的如画面庞,长长的黑发缠着发带在空中狂舞,如同一朵罂粟花绽开。 抱着他的夏忘见怀里人傻愣的盯着自己,在悬空大风里大大睁着的琉璃眼珠充满畏惧与紧张,眼底却清澈的透底,仿若夜色中那轮浅浅清月,鬼使神差的心里便是一动。 他伸手轻轻的掐住他黑发凌乱飘飞的后脑,把眼神呆愣的他按入了自己颈窝里。 “别看。”她低声道,“别看,就不怕了。” 楚辞在她修长的颈窝里愣愣睁着眼珠,闻着抱住他的人颈肩淡淡的香味,那竟是温柔的桃花香,脑子忽然一下就空了。 这一刻,他确实不怕了。 很快,两人坠着风一路平稳相拥的站在绵软沙土上,刚一站稳夏忘转手就把怀里沉默不语的人扯出,旋即顿了顿扭头就走,又恢复了之前淡漠冷清的模样。 楚辞在原地站了半响,默默跟上那抹袅袅身影。 拐了两个弯,出了两条巷,人声渐沸,随处看见摆摊小贩与行人商客来往,嬉笑闹声不断。 两人站在狭窄的巷头往外张望了会儿,就听夏忘的肚子咕噜闹了响动,楚辞便低声道:“边城一驿就在距离小镇数十里的荒野地,中间没有歇处,今日是肯定赶不到的,不如先在此处暂住一晚收拾干粮明早再走?” 夏忘回头望他一眼,无谓的抱臂应下:“好。” 于是两人随便寻了一家尚觉不错的客栈对付一场午饭,只是当楚辞正要付账时才发现了不对。 他衣袖胸口都摸了一遍,还是空无一物,当即脸色变了,想都不想的看向身边人。 他质问道:“钱呢?” “那钱是拿给你的,我怎么知道。”夏忘捏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残余的鱼rou,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给了谁?”想到方才夏忘突然推了他一把后转身离开,楚辞便沉眉追问,“给了多少?” 那些银钱虽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但在民间还算不少,抵一顿饭菜一夜住宿都绰绰有余。 那人明明身家简陋,却舍得为初次相见的陌生人豪爽一掷,若非这两人素不相识,他都以为这两人是千里相会的一对情人了。 夏忘支手懒散的撑着下巴没有答,只是抬眼清淡的望着他,发间一枝桃花开得灼灼,窗口打来的剪秋暖光照着这枝花分外灿烂,一双黑瞳亦是璀璨的发光,看的人心口都在晃荡。 旁边等候的店小二差点就忍不住义勇出声说算了算了,但有人比他先出一步。 “这二位的饭钱我开了。”邻桌的青衣客人侧身,修长指尖捏着一颗小金珠递给店小二,“剩余的,再给这位姑娘装些软糯糕点之类的。” 那店小二便捧着那颗小金珠眉开眼笑的下去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楚辞便站起身向那人拱手拜谢:“多谢先生相助,劳烦先生破费了。” 那人回身,青衣玉冠,面貌俊秀,大概是三四十岁的年纪,便慈眉细目的对他一笑,轻轻摆摆手:“抬手小事,公子无需介怀。” 他转眼看向无所事事的抱臂望向窗外的夏忘,笑意更浓:“也是这位姑娘与我有缘,帮一帮也没什么。” 楚辞抬起笑,坐下后顺势接口:“哦,这何曾谈起?” 那青衣客人便向身旁的两名侍卫摆摆手,示意他们在门外稍候,然后便移步走到他们桌前,温恭谦良的颔首:“不知我能否同座?” 楚辞笑答:“自是可以,先生请坐。” 青衣客人便撩衣座下,手腕抬起自然而然的提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浓茶,顿了顿才对楚辞一笑,又道:“人老了嘴干就爱喝茶,去哪也少不得,还望公子莫要介意我越礼。” “一杯茶水罢了,何足挂齿。”楚辞笑眯眯道,“况且先生瞧着还甚是年轻,容貌俊秀端正,说是二三十岁也信得。” “公子倒会说笑。”青衣客人失笑,低眉抿了一口茶,忽地摇头晃脑的严肃道,“实不相瞒,我已是快近五百岁了,实在老的掉牙了呢。” “哇,那我岂非是见到了活神仙!”楚辞眼前一亮,“能碰到先生这样的仙风道骨,实在是我三生有幸呢。” 青衣客人看楚辞不仅没有反驳,反而是从善如流的配合着他,笑意就滚出眼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这年轻人实在是贼,怎这般的巧嘴簧舌?叫我好生无趣!” 楚辞便是笑,也跟着喝了口浓茶,果然入口苦涩至极,回味无穷。 他眉眼都皱在一起,便把那茶盏推得远远地,故作深沉道:“先生误解了我,这茶水苦涩至极,除了活过几百年的神仙能喝得下去,谁还能喝下去?” 对面的夏忘终于不耐他们两个狐狸似得推来推去,便伸手夺过他的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面不改色的站起身,冷淡道:“行了,我喝完了,走吧。” 楚辞伸着手干干的坐了会儿,笑容差点没支撑住的崩塌,又受夏忘冷冷横来一眼,全是不耐的催促。 他只得跟着站起身向青衣客人拱手,无奈致歉道:“先生海涵,她这人耐心不足,心里又急着事,还望来日咱们有缘再聊。” “无妨。”青衣客人也看向抱臂冷漠站着的夏忘,修养奇高,笑容依旧不改,“我们会有再见之日。” 这人明显有异,楚辞只恨没来得及套出话就被夏忘鲁莽打断,却又碍于一旁夏忘的追迫不好再逗留,便接过小二送来裹好的点心包袱,拜别了青衣客人跟着夏忘出了客栈。 那青衣客人就目送他们离去,随即低眉慢慢浅啜着杯中苦茶。 出了客栈门又走出一条街,楚辞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身边随眼望着周边摊贩的夏忘:“他是谁?” “你问我?”夏忘意兴阑珊的瞄了一眼最近的糖人铺。 对了,她前尘尽忘,什么都不记得。楚辞这才想起此事,又道:“但看样子,他分明是认识你的,何不耐心等等,听他说一说?” “他要说早就说了,还能后面一直跟你废话闲扯!”夏忘冷冷看向他,“既然他不想现在说出来,那你再追问也只是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你不恢复记忆了?” “我说过,”夏忘面无表情道,“我就没想恢复记忆。” 楚辞头顶飘起大大的问号:“为什么?”恢复记忆不该是人之常情吗? “要是这些记忆我不想要呢。”夏忘懒得再与他多说,径直往前走。 楚辞快步追上:“你怎知那些记忆你不想要?” “因为我知道我不想要。”夏忘终于回首看他,目光寒凉如月,“记忆未必都是好的,既然我忘了,那就说明我不想记得,或者是上天不希望我记得,那我为何要逆行?” “楚辞,你记住,人生没有回头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有记忆是一件好事。”说完夏忘回头,大踏步走开,只有冷冷珠落被闹语打散。 “人的一生会遇到太多事情,如果里面包含了太多的难过与伤悲,还有那么多的不甘与后悔,那么不记得反而是一种上天赠予的仁慈,这是给予可悲凡人重来一次的最后机会。” 楚辞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