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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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薛园的这段时日,是他过得最好的一段自在日子。不用看主家的脸色、不用挨骂,少主母看起来和颜悦色的,薛园还有泼天的富贵,他想留在这里。 薛玉霄一冷下声,还珠也不敢再待下去了,少年跪下行了个礼,悄悄地走了。 蜡烛烧干了大半。 薛玉霄脱了绣鞋,坐在床畔上,看着地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裴饮雪:“知道什么?” 薛玉霄是好脾气,但不证明她就一点儿也不凶。她瞪了裴饮雪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的心比比干还多一窍,别跟我装傻。” 裴饮雪又叹了口气,只好道:“趋利避害,这是人之常情。” “你倒是管一管啊。”薛玉霄控诉,“他要是哪天霸王硬上弓怎么办,很危险的啊?” 裴饮雪用那种不能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薛玉霄捏了捏眉心——昏了头了,她对这世界的男性还抱有防备,好像应该是男子防备她才对。 她纠正了一下自己的世界观,看着裴饮雪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绷着一张没有情绪的脸,一板一眼地道:“我不想用他,你来。” 好歹裴饮雪对她没有半分不轨之情。 内院里的贴身服侍只能选男子,而沐浴洗漱的流程又非常繁琐,像她这种身份,没有四五个人陪着,林叔都要唠叨内院的男人没用,更别提她想自己洗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裴饮雪沉默了半晌,刚要回绝,就被她凉飕飕的视线来回扫了一圈。 室内一时寂静,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薛玉霄也没生气超过一分钟,她马上就觉得自己这是迁怒,明明说好的跟裴饮雪保持距离,这会儿又为难人家……不就是被一群男人惦记着爬床吗?她一个新时代的灵魂,开放自由又独立,还怕这个? 要不……咬咬牙忍了? 薛玉霄正琢磨呢,眼前的烛火被挡住了大半,一股冰凉凛冽的寒气包围过来。 初夏夜晚,算不上有多热。但这股凉气翻涌包围过来时,还是让人神清气爽。薛玉霄想的事情在脑海凝滞了,她看着裴郎素色的衣衫,还有一双骨节分明、匀称修长的手。 他的手掠过她绣图华贵的锦带。 薛玉霄浅浅的呼吸,沁凉的冷气灌入肺腑。她的眼神从手背上挪过来,看着裴饮雪低头垂眸的脸。 女主眼光真好。 我过过眼瘾怎么了,我还帮你养男人呢。 薛玉霄默默地看着他,也不出声。两人没有对视,他绕到她的后腰上,将锦带解下来,然后敛起衣角,跪坐在她艳色的石榴裙面前,修长白皙、冰凉一片的手握住她的脚踝。 薛玉霄本来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服侍”。 但他的手好似不太一样,薛玉霄甚至下意识地有躲避的想法,她觉得裴饮雪这样一个满身书卷气、为人清高的郎君,不太应该跪在地上为她解裙脱袜。 他的脸上倒是没有半分怨气,仍旧很平静。这种安静像是铭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作为他在世上存活下去的一种方式。 血色罗裙解落在他的手里。 屏风外响起轻叩声,然后有人将热水搬进隔间,林叔提醒了一声:“少主人,水烧好了,让裴郎君伺候您沐浴安寝吧。” 林叔的影子映在门扉上。 裴饮雪抬起头,恰逢薛玉霄垂眼看着他。 裴饮雪:“你……” 薛玉霄:“我……” 两人的话撞了个正着。 薛玉霄顿了顿,轻咳一声,有点尴尬:“你先说。” 裴饮雪道:“请三娘先说。” 薛玉霄这才道:“我好像不太适应你帮我,要不,嗯,我自己……” 不等裴饮雪回答,林叔就又道:“少主人,西院说裴郎君这里人少,恐怕使唤不过来,青竹公子送了几个乖巧的人来帮忙。” 薛玉霄:“……不用了,送回去!” 他这哪是帮忙啊,争宠加添乱还差不多。 …… 静谧良夜。 薛玉霄伏在浴桶边缘,升腾的浓郁雾气将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她一开始还有点尴尬,但发觉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心境一下子豁然开朗,那点不好意思也就消散了。 热水泡得人昏昏欲睡。 薛玉霄的长发散落下来,像是流动的水墨一样披落在肩上,湿淋淋地蜿蜒在脊背间。 裴饮雪帮她洗了头发——也只洗了头发。他弄湿了袖口,换了件外衫,将薛玉霄换洗的衣衫、布巾、还有用来保养发丝的脂膏都放在她手边,自己点了一盏灯,在看薛玉霄口述给他的肥皂配方。 这就是薛玉霄方才没来得及告诉他的正事。 在原著文中,就有一部分篇幅是说裴饮雪这方面的能力,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女主将制造方法口述给他,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他必然能拿出成果。 不过裴饮雪帮女主的时候,是怀着一片爱意襄助。薛玉霄也不知道自己说话到底管不管用,只当是随手试试:“你要是感兴趣的话,能不能帮我做出来?配方里可以加入花瓣香料……这个比皂角好用。” 裴饮雪:“帮你?” 薛玉霄默默缩了回去,以为他不愿意,就闭上眼埋头不动:“算了,怪麻烦的呢,你还是歇着吧,我闲了自己研究。” 旁边的托盘上放着天然皂荚捣碎做成的皂角团,里面混着名贵香料。齐朝的风气如此,无论性别,都格外地讲究干净、以及行走坐卧香气飘然,所以仕宦贵族之家对香料的需求非常大。 因为女尊而男卑,所以女子的熏香也更加馥郁和甘甜,往往能够通过一个人身上的香气来辨识对方的性别。就算是隔着帘子、屏风,或者一道门,只要有风经过的地方,就有闻香识人的美谈。 热雾缭绕之中,裴饮雪望着她朦胧的面颊。薛玉霄的肌肤很白,从热水里蒸腾出一种艳丽灵动、生机勃勃的粉,蔓延在她湿漉漉的指节间。 他只是想跟她说话,见状又很快别开视线,只认真地借着灯光、看向手中的配方。他想了半晌,说:“你其实不必说,请我做什么,或是让我帮你做什么。” 裴饮雪背下配方,将纸叠起,道:“你尽可以将我当成你麾下的谋士,当成一件好用的物品使用,只要别有意折辱,这就已经很好了。” 薛玉霄眯着眼睛,强撑困意,问他:“那你觉得什么算是折辱?” 裴饮雪还未答,她就继续说下去:“譬如我觉得你身段很好,立如松柏,动似春柳。这是折辱你吗?比如我觉得你的腰生得很细,让我想起……嬛嬛一袅楚宫腰……” 这是夸赞女子的诗,用在他身上并不和谐。 她的声音里有着浓郁的倦意。裴饮雪猜想她快要睡着了,可他还是没有抬头,他不应该看……哪怕他对薛三娘诞生了无限的好奇。 “不是。这只是……你没背好诗。” 薛玉霄闷闷地笑,半晌没吱声,就在裴饮雪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却用力揉了揉脸清醒过来,拿过架子上的布巾擦身。 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当女人还算安全之后,薛玉霄也抛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介意和害羞。她背对着裴饮雪穿上洁净的薄衫,赤着脚走回去。 裴饮雪听到滴水的声音,淡淡地嘱咐了一句:“仔细脚下滑——” 话没说完,听到薛玉霄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隔间,走过去倒在床上,砰地一声。然后她像个毛毛虫一样埋头拱进了新换的薄被里。 ……好消息是没滑倒。 坏消息是,年纪轻轻倒头就睡。 第8章 清谈会上的事很快传到其他士族名门的耳朵里。 王家的放鹿园中,当今凤阁尚书令王秀站在廊下,听到几个属官在谈论“反者道之动”,便招手让几人过来。 几人穿着便服,向王秀行礼:“丞相。” 当今皇帝虽然已经将“丞相”的官名废除,但凤阁尚书的职责和地位与丞相别无二致,一样是权倾朝野、百官之首,所以私下里很多人还是叫丞相。 这位就是写出《金玉名篇》的王秀王大人。她年过四十,梳着官员常梳的高髻,带着一顶珠玉做的冠子,含笑问道:“你们可是在说薛家女儿在崔征月面前所说的话?” 几人道:“是。现下很多地方都在谈论她的‘反者道之动’。” 王秀轻轻颔首:“我知道。你们觉得如何?” 几人互相对视一下。她们其实很想说“惊才绝艳、轻易难出其右”。但一想到前几年王秀为自己家的小儿子的终身,亲自去薛府跟薛司空退了婚,为此还惹得诸多士族大为不满。 琅琊王氏是豪门,整个陪都能跟王丞相讲“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只有薛司空嫡出的女儿——薛家三娘薛玉霄。但薛玉霄的风评有目共睹,王秀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儿子跳进火盆,不顾颜面,把当年指腹为婚的婚约解除了,从此跟薛司空势同水火。 几人想到这里,唯唯诺诺道:“一家之谈,算不上什么。” 王秀摇了摇头,道:“你们不用顾忌我,有话直说,不要遮遮掩掩。” 几个属官这才小心翼翼地表达了赞美之情。 王秀认真听了半晌,让她们下去,沿着回廊走回议事厅,面前是她的姊妹,也在朝中任职。 她的二妹王婕道:“jiejie怎么愈发心事重重了,难道崔征月交给您的这篇辩文并不好?” 王秀问她:“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王婕十分兴奋:“无论是谁,此人必有大才,未来的成就恐怕不比班昭、蔡琰要低。” 拿她来类比写出《汉书》的班昭,以及才气英英的蔡文姬,可见王婕对此人非常欣赏。 但崔征月特意没有写出这篇辩文的作者,王婕也就不知道她如此赞许的一个人,差一点就是她们家的准儿媳。 王秀叹了口气,说:“这是薛家三娘写的。” 王婕的表情呆滞了两秒,随后马上变了变,豁然起身:“这怎么可能!” 薛三娘……她,她根本不学无术、不通经义啊! 王秀喃喃道:“或许是我真的看错了?……她只是狂放不羁,大器晚成……不,哪怕真是这样,她也不能跟珩儿相配。” 王婕立刻道:“jiejie不要迟疑。就算薛玉霄有惊世之才,难道她将身边的通房侍奴活活打死就是假的吗?她将青楼楚馆的戏子倌人收入园中也是假的吗?这样的人,绝对不是珩儿的良配。就在半月前,她还强行娶了裴氏的庶公子!” 看来薛玉霄的“美名”,连她们也有所风闻了。 王秀点点头,不再谈论这事,两人起身因公事离开放鹿园,就在登上马车后,王秀还是再度叹气,非常遗憾地道:“如果她的品行能再好一点,真是我预想中最好的小儿媳了。”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一个小郎君从屏风后转入议事厅。 他穿着缥色衣衫,清淡如天边流云,自顾自地挽起袖口,为母亲和姨母整理书案上的书卷纸张。 旁边还有几个不识字的侍奴陪伴。这是小公子经常做的事情,他的爱好很是奇特,身为一个儿郎,对相妻教女并不感兴趣,从来只喜欢读那些女人们才看的正经书,还好王丞相对他非常疼爱,任由他出入阅读。 王珩照例将书卷放好,抬手从案上拾起一篇辩文,指腹沾到了上面崔征月的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