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欢 第31节
侯府的人都这么坏,她也学不会和他们相处,裴衍舟对她有时候冷冷淡淡也从没个笑模样,虽然他很好看,可却不是她想象中要共度一生的人。 更何况以后还有大奶奶,关在这里她很怕自己也会慢慢变得和jiejie芳姨娘一样。 入府以来,竟是从来没有过此刻的轻松快意。 唯恐裴衍舟反悔一般,卫琼枝很快便回答道:“好,我明白了。” 她答应得干脆,裴衍舟的心忽然钝痛一下。 像她这样的人,可能根本不懂被送走意味着什么,又或者她还是难过害怕的,只是表达不出来。 一旦被送走,就代表她和她的孩子将再也无缘荣襄侯府的一切,只分一点田地庄子过活,远离京城,以后一辈子碌碌无为。 他在世的时候尚且能对他们照拂一二,可一旦他不在了,他们的日子很可能不会好过。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或许到时候能有机会让她留在侯府,但裴衍舟却不敢以此来安慰她。 他怕自己做不到。 裴衍舟的手渐渐攥紧,直到手背上满是青筋,他才放开,然后道:“你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出去,免得沾染是非。” 卫琼枝一向算是安分听话,只要她能继续这样,来日再向老夫人求情让她留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卫琼枝又乖乖地应下,原来裴衍舟是嫌她不安分了,只要能顺顺利利离开,她甚至可以一步都不走出去。 短短几句对话便让裴衍舟觉得如芒在背,竟比在老夫人那里还要艰难,他说完便逃也似的走出了这里,然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若当时他没有发生意外,或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可眼下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必须要去面对。 本就是因为侯府的错综复杂才逃离的,如今侯府却因他在外面出了事而更加乱,不能不说是事与愿违。 ***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多月,自那次裴衍舟与卫琼枝争吵之后,果然也没再生其他事端,一切似乎又平静下来。 而府上传了一阵子卫琼枝要被送走,久久却未见裴衍舟的行动,便也只当是谣传,很快便没了兴趣。 侯府这阵子上上下下都更加忙乱起来,一则是已经到了年下,二则是等过了年,侯府就要娶林家的小姐进门了。 许多人都没见过林娴卿,便日日盼着能见一见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品相貌才能让宜阳郡主忍下林家的轻慢,执意要迎她入府。 只有赵氏的火气是最大的,她很清楚等林娴卿一来,她在侯府的地位就彻底名存实亡了,老夫人势必是要把掌家大权都交到林娴卿手上的,为何卫琼枝只是和裴衍舟拌了几句嘴,老夫人就要半逼着裴衍舟把她送走,最终的目的不还是冲着赵氏来的。 赵氏心里憋屈,却又不得不尽心尽力筹备婚事,毕竟她才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受伤的时候只盼着他能好起来,可如今人是好了,却又要想到那许许多多的烦恼。 卫琼枝那边是废了,赵氏也歇了心思,暂且不敢再惹老夫人生气,只等孩子生下之后再做打算,看看到时有什么办法让卫琼枝一个人出府,但是把孩子留下来。 最要紧的只有那个孩子。 赵氏又怕老夫人暗中动手脚,便常派了张mama悄悄去看望关照卫琼枝,使得张mama一边要忙觅心堂的事,毕竟裴衍舟迎娶林娴卿近在眼前,一边又要去管小跨院那边,每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侯府都挂上了红纱质地的宫灯,每一个角落都没落下,连小跨院都有,恰好正值黄昏,天色混沌沌,天边一抹云霞被吞没殆尽,便很快落下雪粒子来,而后便是纷飞的雪片。 卫琼枝出门去看雪,洁白的雪片落在红红的灯笼上分外好看,她和红云便干脆坐在檐下。 玉树琼枝作烟萝,未几庭院中的树枝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离得屋子近的树梢上被屋子里的暖气一熏便立刻化开,但又渐渐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映着红艳艳的烛光,柔柔地像是起了荧光。 卫琼枝坐着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大灯笼,问红云:“是因为世子要成婚了才挂的吗?” 红云道:“不是,是要过年了。” 红云扳着手指数给卫琼枝看,不多不少刚好还有五天。 “原来就要过年了,”卫琼枝叹了叹,小巧玲珑的脚尖蹭了两下地面,嘟哝道,“可惜不能去看小妹。” 红云怜悯又同情地看向她,忍不住道:“你还有闲心管你meimei吗?” 卫琼枝摇摇头:“管不了了。” 前几日她和赵氏说了想出府去看meimei,可是赵氏没同意,所以她应该是出不去了,说不定在离开这里以前都不能再看见琼叶。 不过卫琼枝这几个月里攒了一点钱下来,等她离开时还能再多攒一点,到时候就托了芳姨娘带给琼叶,再往后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穿应该还是不用愁的,至于日子到底好不好过,她也不知道,就算难过也只得过下去。 正和红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院门却被人打开了,红云还没来得及上去问,便有几个精明利落的仆妇走上前,对卫琼枝道:“劳烦姑娘和我们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2 20:09:48~2023-09-03 20:0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二锅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拂爷的小芙 5瓶;晚来疯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离别 ◎我不许她在侯府过年◎ 卫琼枝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几个仆妇来得气势汹汹,头发抿得紧紧的,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她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有了经验,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红云还在说:“这雪天路滑的, 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呢?万一琼枝姑娘有个闪失,可要怎么交代呢?” 领头的仆妇道:“是老夫人让我们来的。” 原来是老夫人。 红云立刻便哑了声。 仆妇们一左一右扶住卫琼枝,便把她带出了这里。 卫琼枝也不太害怕, 反正横下一颗心,总不能把她杀了, 她以为自己会被带去寿宁堂,没想到却被带去觅心堂。 觅心堂灯火通明, 只有老夫人和赵氏在场,裴衍舟不在, 不知是避开了, 还是还没来。 仆妇刚把卫琼枝带到, 只听坐在堂上的老夫人便轻喝一声,于是周遭伺候的人便全都鱼贯退下, 将门关得死死的。 四周一片沉寂,而卫琼枝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见卫琼枝仍旧木木呆呆地站着, 便轻斥道:“还不跪下。” 卫琼枝低下头,没有看任何人,而后便顺从地跪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看谁都没用, 没有人会帮她, 每次都是这样。 因着地龙的原因, 觅心堂的地砖一点都不冷, 但是却很硬, 卫琼枝是匆匆被带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家常的衣裳,也不厚重,这一跪下去膝盖便直接磕到地上,又酸又疼。 老夫人“啪”地将一样东西扔到卫琼枝面前的地上,冷声道:“你自己看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墨绿色的锦囊,外表平平无奇,像是寻常之物,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卫琼枝伸出手把锦囊从地上捡起来,然后打开。 里面放着一样黄黄的东西,卫琼枝用手指把东西从里面夹出来,这才发现里面是两道符纸。 赵氏便先抢着道:“你怎么那么不懂事,这样腌臜的东西都敢带到府里来?快和老夫人认个错,求老夫人原谅你!” 卫琼枝盯着手上的符纸看了一小会儿,心才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她想起了芳姨娘和她说过的话。 芳姨娘提过两次,要为她去外面弄一道符来,让裴衍舟可以一心一意向着她。 如今这符纸被老夫人扔在她面前,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她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她拒绝之后,一定是芳姨娘自己自作主张,悄悄去外面弄了符纸来,然后现在这符纸被人发现了,报到了老夫人那里去,老夫人见不得这东西。 未等卫琼枝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老夫人竟是一记眼刀看向赵氏,厉声斥责道:“你还为她周旋,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当的这个家,儿子房里出现这种东西,你这个做母亲的竟是全然不知,要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来出面处置,我看等孙媳进门之后,你也不必当家了,颐养天年去罢!” 赵氏被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委屈至极,可又不敢表达出来,再加上还惦记着卫琼枝肚子里的那块rou,便只能憋着嘴青着脸站在那里,好没意思。 觅心堂的张mama是她的人,当初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位置给争下来的,就是方便赵氏时刻可以注意着儿子的动向,最近张mama的事情又多又忙,最主要便是裴衍舟娶妻之事,一时便顾不大上来觅心堂中的其他琐事,便略放开手脚让别人去办,这样一来觅心堂的人事便更加鱼龙混杂。 符纸是在正房里发现的,裴衍舟的床榻下压着一个,正梁上还放着一个,先是发现床下的那一个,因为没经张mama的手,便没有瞒住,立刻便被人通风报信到了寿宁堂,老夫人只让不要惊动其他人,又借着收拾布置屋子的理由再细细搜寻一番,很快便发现了正梁上放着的那一个。 老夫人倒还又使人悄悄去外面问,问来之后便是雷霆震怒,竟是亲自到了觅心堂,又叫来赵氏骂了一番,再去把卫琼枝提了来。 这一道符是让自家男人归顺自己,从此不会生出二心,另一道符就是咒裴衍舟和林娴卿夫妻失和,成为一世的怨偶。 怪力乱神自然是无稽之谈,但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无论是哪一道符,都犯了老夫人的大忌。 裴衍舟房里只收了卫琼枝一个人,而赵氏就算再不喜欢老夫人为裴衍舟娶的妻子,也不至于去咒他们夫妇不好,所以查都不用查,肯定是卫琼枝做的。 老夫人往桌案上狠狠敲了一掌,又坐不住起身走到卫琼枝身边,若不是念在她还怀有身孕,早就不由分说先打她再说。 “你自己说,这到底是什么!”老夫人又问她。 卫琼枝的手上渐渐沁出冷汗,捏得符纸潮潮的,她又到了这样百口莫辩的时候。 在这个侯府里面,她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几回这样的情景了。 若换了一个聪明伶俐的,一定不至于让自己三番两次这样受苦吧? 受苦受委屈还在其次,被冤枉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受了。 可卫琼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芳姨娘供出来倒是可以,毕竟两个人的姐妹之情本就没有多少,也是芳姨娘坑了她才让她进这虎狼之地的,然而说出来了,老夫人他们就真的会信吗? 芳姨娘是她的亲jiejie,符纸又指向的是她,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芳姨娘帮卫琼枝做事。 即便如此,卫琼枝想了想还是试图向老夫人解释道:“不是我干的,一定是芳姨娘弄来的,她问过我,可我已经说过不要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重新回到座上去坐着,先端起手边的茶开始喝起来,并没有说话。 旋即她将茶杯重重放下:“你把我当傻子。” 若是卫琼枝乖乖承认了自己的愚昧和愚蠢,老夫人倒还没那么生气,可她偏偏还要自作聪明辩解,在老夫人眼中更是不可饶恕,她受够了赵氏这个花瓶一样中看不中用的儿媳,再也不想再忍受一个更为愚蠢的低贱妾侍了。 赵氏也赶忙在一旁对卫琼枝摆摆手,道:“你别说了,赶紧认下罢!” 闻言,卫琼枝的腰背竟还挺直了一些,头虽还是低着,可却闷了声不再说话了。 “看看,看看,”老夫人指着卫琼枝,“这是什么样子,果真是衍儿把你宠坏了,本来以为你是个安分的,我和你们夫人相看过了也同意你做衍儿第一个房里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货色,将来的大奶奶人还没进门,你就存着坏心要他们一辈子不好。好,那么我告诉你,谁要衍儿和他媳妇儿不好,我就要她不好!” “老夫人,这……”赵氏生怕老夫人真的拉了卫琼枝出去打,连忙虚拦了一下老夫人,求饶道,“衍儿都还没回来,且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孩子大了这毕竟是他房里的事,再说了她的身子也打不得……” 可老夫人又怎是如此轻易就会被赵氏说动的人,她正要叫人进来掌嘴,却不料房门一下子被人打开,老夫人刚要训斥,才发现进来的人是裴衍舟。 裴衍舟一眼便看见跪在地上的卫琼枝,脸色便阴沉得骇人。 看清楚来人,老夫人稍有一瞬是有一些慌乱的,但她很快便把这种不必要的情绪压下去,根本不愿等裴衍舟了解来龙去脉,甚至不由他开口询问,便直接诘问道:“我说了要她安安分分的,否则不饶她,衍儿你说这回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