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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修罗逝二度(剧情)

    很难从科学的角度解释冷热兵器交互的年代里,对于单个生命个体而言,究竟是自身的力量占了主要部分,还是不属于自身的附属加成器件占了大部分战力,抑或是二者进行计算得到一个需要根据具体情境进行衡量的比值。

    眼下,沧龙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强化过rou身极限的状态了。

    孱弱。

    无比的孱弱。

    那一滩看不出面貌的血泥。

    以及无数次跌落在沙土血泥上的自己。

    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拆解再凝聚成这个词。

    在他把汨罗的头领阿其拉·修米·罗赫洛用撬棒贯穿肩部钉在地上后,他看着棕褐肤色的男人抬起身子就像一块豆腐一样顺溜地从棒子顶端滑出,那根棒子只残留着一些淅淅沥沥的红褐色的血渍。

    沧龙看着他用手抹了抹那个戳穿了的血窟窿,然后奇迹般地那个洞就化作了一个黑色的巨大圆点,表面还有着如同成熟葡萄般的通透光泽,再也没有多余的血液渗透而出,而男人也像从未感觉到一点痛楚一般继续带着笑意向他走来。

    那一瞬间,生来就是龙脉战士的本能叫嚣着把沧龙全身的热血激沸,眼前人必定不是凡人之躯,而这种威胁远胜于鼎盛帝国的一小支精锐部队,其带来的威压令沧龙的手不自觉地屈伸。

    魔法战斗是一种与龙脉绝学相关的知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俗人的大量繁衍,已经很少遇到这种情境了,也正是这方面战斗经验的缺失,使得沧龙几度惨败,至今他都没有想出很好的解决办法。

    ——认可,以及一种试炼。

    这是复活的代价,是大都找来的第一块测量自己潜力的试剑石。

    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无与伦比的强大,在极度的绝望之下沧龙开始缓慢地抽离出这种思考。

    他应该先刺中要害部位的,比起钉住对方控制其动作,应当先给他来一套完美无缺的击杀流程。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都会有弱点,一个可以使战斗事半功倍的弱点。

    泼沥,即汨罗的头领阿其拉·修米·罗赫洛并不是很在意对手是何人,他之所以能镇守在这,纯粹是因为大汗觉得他心狠手辣,如若在这一小块地上能用最少的血液编织出最惊世骇俗的微雕地狱,引起冥后的注视,那么这个边陲小城统治者的目的就达到了。泼沥知道自己是工具,而且是很好用的工具,只不过对于他的生涯来说,血rou和人骨是必不可少的皇冠组成,他非常享受这种“合理”的杀戮日常。泼沥的名号来源于他诞生于一个天空中下着血红色雨幕的日子,其后,随着他的成长,这场雨紧紧跟随着他造访了每一块他踏足的领域。手上沾的鲜血越多,他的面目也就越丑陋,女人孩童看了都会失声尖叫数日梦魇缠绕。冥后认为他有着阿修罗一族的血统,只是机缘巧合下以人类的躯体降临于世。

    当然这些信息,对于复活后第一场战斗的沧龙来说都是不可见的。

    他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泼沥到现在都还没出手,而自己的攻击覆盖了全身各个角落却无一处可以使对方面上的微小消失。

    刚刚他使诈让泼沥扑到广场废墟的一角让石柱崩塌,所支撑的平台完完全全砸在泼沥的身上,结果男人跟个没事人一样,从石块中一下就脱身而出,就像水中的泥鳅一般无阻。

    泼沥的心脏挨了一刀、头骨上有一个巨大的凹陷,颈骨断裂外翻,部分肠子还挂在盆骨外。只是他的笑意更盛,也让沧龙全身冷汗直冒。

    “我不想伤害你”,他一闪身到了沧龙的后方,“准确地说,不想损害你的外皮。”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独特的藏品了……耗费一些时间无疑是值得的。”

    泼沥的地下室里是一个小型的展厅,面目丑陋的阿修罗喜好收集天底下至美之物——做成标本,放着尖锐刺耳的乐曲来慢慢地观赏,而乐曲的演奏者往往是标本本体,那生前最后的声音化为只有泼沥听得懂的乐符。

    沧龙顿时明白了对方将自己视为玩物的心态,他微笑起来,似乎对自己的魅力并不感到意外。

    接着,他四指按上脸颊,微微用力,皮肤破裂,露出一团模糊的血rou。

    “啊!”阿修罗的愤怒吼声如期而至,“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男人!聪明的女人这个时候早已经开始讨好我了,只有愚蠢的雄性才会誓死捍卫自己所谓的男人的尊严!”

    与他的愤怒同时燃起的还有眼前的对手,那是一道平平无奇的出拳,甚至在泼沥的眼中慢得如同太极一般,不过他就是没躲过,就这么完完整整地全部吃下了这一招。

    两拳到了泼沥的跟前缓缓地转化为两掌,掌面完完整整地贴合了泼沥的额头和胸口后转瞬收回。

    乍被击中,泼沥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山水池宥间,温和的水汽吞没了自己,不过仍然是在舒适的范畴。

    下一秒他的灵魂就像浸泡在地狱烈火般硬生生地被从身躯中驱赶了出来。

    沧龙一击得手后退观察到对方灵魂出窍,不敢耽搁时机,掌刀如风几下就把敌人的身躯碎成了几节,接着出于警惕,赶紧拿废墟里的巨石将其分别掩埋起来。

    眼下这种情况无疑可以称得上是必胜时分,不过沧龙越过头顶向上看去,似乎想从风沙吹拂的虚空中看出点什么来。

    太安静了。

    从刚刚得手之后的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灵魂离开rou体本应有的惨嚎也没有听到,一切都如此顺滑,就好像对方的灵魂本就不属于这具rou体一样。

    沧龙隐隐已经猜出来泼沥非人的身份了,只不过阿修罗这种东西在他生存的年代里实在不是什么家常便饭的敌人。所以他恐怕并不知道对方本体就是穷凶极恶的鬼。

    他凝视的那片空中确实有点东西,不过他并不能听到空中那残留的泼沥的作为人的灵魂所说的只言片语。

    ——这就是营救者该有的实力吗?冥后居然愿意把这种堪比“王牌”的角色用在这个地方,应该说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吗?

    泼沥的灵魂站在空中,俯瞰着已然不属于自己的rou体在岩石下化为一滩血泥rou土,复活不是阿修罗的天赋,而很显然这个招式也消耗了不少对手的气力,这个正值青壮年的男性人型生物此刻虽然还是那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只是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已经将他透支的现状显露无疑。凭借简单的推力绝无把灵魂推出rou体的可能,沧龙这辈子用这个招式的次数到现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到迫不得已,他绝不使用这一招,因为一旦用了就再无转圜之地。

    ——刚刚就应该出尽全力,享受一下这具得不到的躯体。不过说起来,如果我能够消除他的灵魂,岂不是我就有机会回到人世间……

    色欲在泼沥死后的脑内仍然占有不小的比重,不过正是这份色欲给了他崭新的思路。

    寒冷降临到沧龙的体表,形似剧烈运动后的汗液被风吹干带走体表余温的寒冷,只是掺杂了一些本能能感知到的危险气息。

    他知道泼沥还没有死透,虽然他战前准备时很多信息都听不太懂,不过对于可能出现的敌人头目还有着大概的印象。欧阳尤其强调了泼沥的履历——这个屠了至少八座城的恶魔,rou身曾数次被毁灭,不过总是能死而复生,就像真正的不死恶灵,遇到了的话尽可能地先撤退,不要单兵作战,否则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可惜在沧龙的字典里,没有逃跑的概念,他先天的教育就是告诉他无论眼前有多大的困境都要找到那个存在的弱点然后一击打破,再怎么无可比拟的强大也都有软肋,而自己顶多用更多的时间去周旋、用更绵长的耐心去观察,他可以失败很多次,但绝不能转身逃跑,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他看了一眼身后远处那些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孩童尸体,周围的火苗尘土吹拂着他们身上残留的衣服碎片摇摇晃晃。

    虽然泼沥应该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是这片沙场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墓园,沧龙想着要不把本应该活着被他救回去的孩童就地埋葬了吧,不然迟早会被野生的食腐生物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刚走到一具孩童比较完整的尸体边上蹲下身,就猝不及防地被孩子的胳膊一把抓住了自己低垂的手臂。

    他极快地向后倒退挣开,可是极深的血痕也刻入了他胳膊的血rou中,那一抓力气之大居然把自己的胳膊整个拉脱臼了,不过他来不及去复位胳膊,风声从身后传来,像是有利刃破空飞来,他应声扭腰侧滚躲开。

    原先站立的地方立着几只断肢,不用想也能知道是泼沥的鬼魂的作品。

    接下来的魔术更是让沧龙第一次产生了呕吐的冲动。

    只见散落一地的头颅、肢体、还有偶尔可见的完整儿童躯壳都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拼装在了一起,就像不合适的积木却要硬凑在一起,错误的血rou嵌入错误的接口,或者将原本完好的填充物挤出来,最终形成九只手四只脚的类人生物,只是它每一截四肢都包含原本两到三条胳膊或腿,三个血rou模糊的脑袋像点缀一般插在主干上,有一个还能看见其中颅内空空大脑不知所踪。

    “这才是阿修罗本身的面貌,不好意思啊,谁让你把我的原身破坏了呢,只能勉为其难给你搭个低配版看看了。”泼沥还很有礼貌地用蜘蛛一样的肢体做了一个躬身的姿势。

    眼前这个目睹过华夏土地上近乎所有妖魔鬼怪、战场血案的男人,看着自己诡谲的尸骸艺术体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他甚至来不及把自己用力拉扯断掉的胳膊复位,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跳入了废墟丛中。

    “看来你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是我高看你了。”

    泼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可怜的孩子们,等我抓到他占据他的尸体时,就把你们送回我家里好好休息,在此之前就麻烦你们助我一臂之力了。”

    阿修罗的能力只有在解锁原来人型面目之后才能完全使用,泼沥双手搓出一个又一个绽放着黑色花瓣的莲花丢向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地狱的火焰四窜吞噬着整个废墟。

    “投降吧,我答应让孩子们入土为安,我只是要一具身体罢了。”

    他高声喊着,同时双臂一锤将组建身体时没有用上的剩余孩童身躯捣成rou泥。

    其实如果泼沥还有理智在的话,他会察觉这场营救行动未免持续过久了,久到在以往的活动中冥后已经放弃了救援或者只留下不归的死士的程度。

    只是他三个脑袋里全部都充斥着想去占有沧龙身体的欲望的叫嚣,容不下多余的思考。

    所以当天空中一道白日流星划过时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等他回过神来,他的意识又已经漂浮在半空中了。

    从天而降的巨大机甲将他的第二幅身躯碾为灰芥,机甲上刻着金黄色的星星已经彰显了它的来历。

    随着重型机甲的落地,沧龙后腰上别着一直杂音的对讲机也恢复了正常的电波声。

    里边传来鬼岐那不含情绪但机械音:“压制者桑德拉已就位。”

    机甲舱打开的声音响起,沧龙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矛沙,你为什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