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生番外八字(纯剧情,孟德海结局,强欣 强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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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生番外·八字 (京海是虚构的城市,天气问题是创作需要,和现实无关。) 安欣赶到医院的时候,下起了细雪,他越过雪幕,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霜意。 安欣视线穿过午夜稀稀拉拉的病人和医护,杨建蹲在楼梯上,抱着头,仿佛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云。他走过去,拍了拍杨建的肩膀, 杨建一抬头,对上安欣的眼,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 他不太好说是孟钰给他发信息,说是有些事要请他帮帮忙,想见他一面。一时没想到怎么说,尴尬的气氛彻底铺展开。 “安队长,原来您在这里。孟书记都到了。” 远处走过来一个猩红僧袍的人,嘴上荡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你……” “那你快跟着少师去吧,我爸找你。”杨建说。 和僧人进了专属电梯,僧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人畜无害的气质,在午夜医院的冷光里,竟恍惚有种佛性。 “高启强现在就让你这样的狐假虎威假传圣旨?” “施主说笑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一叶,是哪一叶呢? 安欣并不想和这些封建迷信人士多说什么。他跟在他身后,临近午夜,一路上医院里却布了至少七八个假装医护和病患的内线,安欣只觉得奇怪。孟德海的女儿病重也不至于安排这么多人手,安欣才想医院里一定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经过重重哨卡,明显有训练痕迹的护士推开门,孟钰确实窝在病房深处,整个人脸色苍白,除了夸张的孕肚,整个人干冷得不行,唯有圆圆的眼睛还保持着圆润的形状,见安欣来了,她难得的勾起了一抹微笑。 “杨建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是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家遗传病,你孟姨生我也是一直生不下来。” 孟钰避开了安欣的眼神,她头颅低垂,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我爹最见不得你了,建好心让你来你别让老孟知道了。” 孟钰被解救之后,安欣拒绝了孟家联姻的好意。这无疑是给了孟钰的清誉致命的一击,京海的勃北的权贵之家很少有不知道李宏伟绑架过她的事儿的,作为父母双亡传闻里童养夫长大的安欣都不愿意娶他,什么难听的话都传的出来。圈子里好姻缘都会躲着她走,以至于孟姨那么一个讲究人,很快就接受了没有任何背景的杨建。 安欣没办法,他不可能以一个同性恋的身份去娶孟钰,让她陪着自己去欺骗这个世界。高启强可以给陈书婷欢愉,可他做不到,即使孟钰当时告诉他—— “安欣,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但如果这时候你拒绝老孟,他会一辈子用他那点权威压死你,你在公安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但心里那关过不了就是过不了。孟钰婚礼那天,他只去留了礼金,在酒店门口看着高启强和杨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样子,他心里竟然无比庆幸。如果此刻迎来送往礼敬宾客是他,那真的是极其恐怖的折磨。 他安欣如何能在整个世界探究的目光里和高启强暗通款曲狼狈为jian? “你爹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的。” “下雪了,安欣。”孟钰转头看向窗外,看上去痴痴的。 “是今年初雪。” “祝我生日快乐吧,安欣。”孟钰下意识地玩弄着手上的穿着的天珠,一颗颗地拨开又任由它们滑到原处,一左一右,两只瘦削的手腕各挂着一串儿,仿佛是连载一起的手铐,“九月九号是我mama当时的预产期,其实我在母亲的zigong里多呆了两个月,是那年初雪的时候出生的。” “所以一开始我家里不清楚实情的长辈拿你的八字和我的八字去算,说是天作之合,只是一个好笑的误会。”孟钰说着说着,眼泪就无法控制地落下,安欣见不得女人的泪,把她扶在自己的腹前,缓缓拍着她的背,“他们却因为这样的笑话,给你加上了童养夫的名声,把我们绑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就是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都一个多月了,医生用尽了办法,他就是赖在我肚子里。是不是因为我欺骗过神佛,我向大黑天发愿,如果给我一个孩子,我就再也不想起你……可我在夜里,总是梦到我们坐在一家咖啡馆,你一次又一次甩开了我的手……” “那都是封建迷信,他还没长大,你只是太瘦了身体不好。你说你过生日怎么能哭丧着脸呢?” 安欣对感情一直都是木讷的,语言更贫乏,但他也知道孟钰喜欢他,青梅竹马到谈婚论嫁,如果没有遇到高启强,他们就会结婚生子。 说到底是他辜负了孟钰。 孟钰抽了两张纸擦去了脸上的泪,转过身,和安欣保持着避嫌的距离,说:“我这些年也长大了,隐约也知道老孟和建做的事儿不正,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任何事,你能帮帮孩子。” 一般听到这种话,安欣应该安慰女孩子,但是他和孟钰这么多年,他知道孟钰看上去是骄纵大小姐,实际上是个很坚韧的女孩子。她能这么说,并不是展示柔弱,大概率是她真的知道些事。 “好,我答应你。” 从孟钰的病房里走出来,安欣还是觉得孟钰的事儿有些怪,但他看见那位僧人坐在走廊,见他出来了,便起身要拜。医院窗外的雪淅淅沥沥,面对着这个满脸佛缘的男人,安欣瞬时想明白了很多。 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十,孟钰的生日是初雪,算来是农历年底,而她的孩子如果不久就要出生,也是农历年底。安欣所知的密教人柱过大海是农历十一月十九,李有田和光头勇的儿子都是十一月十九生人。孟姨和孟钰无法准时生产,很可能就是要卡那个农历时间。 “你们佛教不是以慈悲为怀吗?做这样的事?” 安欣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一把抓住了僧人的僧袍,把他拉到了身前。 “施主,慈悲或者忿怒,都是我佛渡众生的选择。” 安欣想一路上那么多特勤,不可能只是为了关孟钰,他也没有多说,一个人冲进其中一间病房,病床上睡着一个小女孩,床前的名牌上写着她的信息。 2000年12月14日。 旁边床上是个小少年。 1996年12月29日。 …… 如无意外,安欣想,这座医院里面关着数目不少的生于农历十一月十九日的人……猛然的,他跪在了地上,他一抬头,正对上那僧人眉心的一点红,极度妖冶。 恶心从腹中涌出来,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那种腌制骨殖的藏秘异香。 “些微善业,便可抵恒河沙数的布施,可人们还是执着于积累满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宝来布施,你说可不可笑?” “你告诉我,是不是那种事,一次要比一次杀更多人?第一次只是一个人,后面就是无底洞?要把这么多人控制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谭思言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太离谱了。 安欣见僧人不多言,他怒上心头,三步变作两步跑到了大厅,想也没多想,就给了杨建一拳。杨建没有反抗,任由安欣把一拳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身上,听他怒嚎着质问他知不知道孟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打了一架,杨建都没说话,直到安欣和他坐到了外面花园的长椅上,杨建才告诉了安欣孟家的事。 那位三十多年前托称寿命不永,其实只是官运不顺,便想借不幸离世的气运之子的寿数和运气,用一条人命请大黑天降在自己身上,果真遇到了开放的时机,竟封侯拜相权倾一方,从此便笃信密教。 几年前,开发区建设遇到瓶颈,高启强用莽村和毒贩们的几条人命送给那位一个更大的仪式,果然顺利推进,便对丹增活佛的话深信不疑。 可如今他真的寿命不永,膝下子嗣盘根错节几个家族,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于是又打起了鬼主意。孟德海便就想借此机会压他舅父背后的黄家一头,预备规模按照经典中来,在医院里备了四十九个人牲。 可这一回,吊诡的是,不能言语的丹增活佛忽然发声,告诉孟和那位,此法若要延寿,需祭者血亲之血。说完不久就陷入了深度沉睡。 那位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位的爪牙们这些年为了表现虔诚,76年后诞生的所有子嗣都尽量控制在那一日出生,每一个都是绝佳的人牲。 包括孟钰。 甚至有好事者为了附会活佛的口喻,说孟钰腹中是佛胎,是绝佳的空行之母。孟德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那位顺坡下驴,假装网开一面,准她生下孟家的骨血,再去侍奉大黑天。 孟德海甚至劝杨建,每一家都要献出一个孩子,不然就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如果不是孟钰,只能是孩子……让杨建去选,牺牲老婆还是牺牲孩子…… “杨建,你tm不是东西!” 他打了杨建,但安欣又何尝不知道,杨建孟德海哪怕孟钰,都已经和藏密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长在一起了,他们已经变成了那些诡异神佛脖子上怒目圆瞪的骷髅念珠,一个一个都被无形的丝线串成一串,再也无法脱离。 就算把杨建打死,孟钰该怎么办?孟德海早就疯魔入脑了,为了权力连唯一的女儿都可以放弃…… 这世界还有谁能救孟钰?安欣甚至知道不能找李响,李响现在在赵立冬那条线上做事,这些事情他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如果把李响牵扯进来,很可能是两边互相剑拔弩张以至于全部人一败涂地的结局。 所以唯一的那个名字安欣又如何不知道呢?甚至孟德海攒的这个把自己女儿坑进去的局,cao持细节的人应该是他。 高启强。 但高启强一周之前就离开京海出去办事了,安欣离开医院之后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也没有回音,很可能是去的地方收了他的通信设备。 不过安欣知道,就算高启强物理和玄学所有层面都被抹除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根毛,他弟弟也一定能找到他。 听完安欣的要求,高启盛啧地笑了出来,他放下了手里的派克钢笔,和上了试题册,说:“安欣啊,我可真羡慕你,能活得这么轻松。” 没有听懂高启盛的意思,安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把眼神藏在镜面反光之后的高启盛,莫名的有些怵。 “你为着怀着孕在你怀里哭泣的青梅竹马,为着医院里四十多条人命,为着没成年就要被献祭的小孩子发声,让我哥救他们,多高尚啊。”高启盛又冷笑了一声,接着说,“但你有想过吗?你两个养父、你的警督朋友、你青梅竹马供电局局长的丈夫都不敢触的霉头,你让我哥去?你有想过他吗?” “安欣啊,你凭什么觉得高启强就能摆平这事儿呢?难道是因为你真的信他无所不能,还是你觉得他这样的坏人就该为了正义而赎罪讷?” 安长林曾经评价过,说高家兄妹三人个顶个是绝顶聪明的人。高启盛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但他看人看事非常准。安欣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没有考虑过高启强,他就那样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去找他,他能办到, 在内心深处,安欣常常希望没有招惹过高启强,但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又不自觉的地就会想起他。者固然是一种下贱,但难道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无辜死去吗? “如果你不愿意伸出援手,那么是我唐突了。” “你太便宜了,安欣。” 高启盛皱了皱眉,从桌角取了一只冰山杯,给安欣倒了一杯君度,端到他面前, “我们谈生意呢,就算是莽村那样断来往的,一次性谈不拢,酒桌上的样子也要摆出来的。推杯换盏,迎来送往,求人办事就是这么个流程。 “也许你觉得像你这样清高的人,拉下脸来求我这样的情敌,已经是破天荒的事儿了。你占着理,但这个理出了我高家这扇门,有多少人赞同你一句呢?都不需要孟德海的主子,就孟德海底下头号狗腿龚开疆放个屁,京海有几个敢出来叫板的?” “所以整个京海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说穿了也来自公道,公道自在人心,你懂人心吗?你父母给你起名安欣,可是你真的不懂人心啊,安警官。” 安欣不愿意承认,但他也知道,不说京海,整个国家真的敢和那位对抗的人都很少很少。甚至他自己,空有一身热血,真的要他做点什么,他竟不知…… “可我不能眼看着无辜之人这样死去。” “那你能做什么?要我说安警官的正义就正义在等待,你师父是个黑警死在了权力斗争的漩涡里,你便再也无法相信那个系统,一个人一匹孤狼,一直在等待天降正义,原先希望我哥自乱阵脚被你抓到把柄,如今希望请求我哥帮你伸张正义。” “你自己哪里去了?我看你不如期待再过几年中央派个大官儿带着男女武将来帮你,你就有机会实现你的正义事业了。” 高启盛很直白,他本来也没必要和安欣委婉,他不喜欢情敌,但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安欣那副理所应当的嘴脸。他清高,他正义,那是因为他是孟德海安长林的养子,他不需要纠结生计,不需要面对黑暗。 而当他也要面对丑恶的世界了,被残酷的命运震撼,他也便手足无措了,再多正义的嘴脸也没办法救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安稳的时候,所有的义正辞严都在诉说文明的成就,但真的遭遇离乱,才知道有恃无恐的背后都是文明的代价。 高启盛和他哥一样,巧舌如簧,一字一句都戳在安欣的肺管子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暗无天日的绝望里追求正义,他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 “你帮我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哥。”安欣说完,便跪在了高启盛的面前。 “安欣啊,你真的爱我哥吗?为了你心里的那些门道,第一个想要献出的就是你的爱。” 高启盛皱了皱眉,他把桌上的酒杯端给安欣,也装作义正词严的样子,说, “虽然我主观上讨厌你门,巴不得你这样的sao货消失在我哥的床上,但这是我哥自己的事,我不会拿我哥做任何交易。今天我也可以帮你,你先把酒喝了,谈生意要有谈生意的规矩。” 混着汤力水的君度不怎么辣,但橘香冲破安欣的喉咙,整个食道都仿佛被酒精狠狠地冒犯了,略微扩散的冰碎也被吞下,胃里也侵入了寒凉。 “若我今天帮了你,你辞职,永远放弃当警察。” 高家的酒不好喝。 安欣咽了一口唾沫,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启盛要这样损人不利己,看眼前人严肃的神色,却也知道这不是玩笑,不是他们情敌之间那些风言风语,高启盛也是很认真的。 高启盛看到了安欣眼里的迷茫和困惑,他想索性就送佛送到西。 “安欣,弃暗投明容易吗?” 对着站起身的高启盛,安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理想、爱情、亲情,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离他远去。 那时他在旧厂街劝高启强去自首,昏暗的街灯里,他劝高启强活的轻松一点,想着它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无非是蹲几年大狱,出来就能做好人了。 现在看他他当时真的是个无头苍蝇。 他幻想的那些美好而单纯的乌托邦,是鲜血浇筑而成的。 孟钰和他安稳长大的孟家安家,是过大海和无数民众的血rou浇筑的,旧广街的七彩的鱼摊,是卖鱼强的血泪凝成的,枫丹白露里的高家大院,所以兄弟俩的良能良知换来的…… 虽然他安欣的生辰不是十一月十九,但他也可以成为被肢解放血的人柱,奉献给他的神明。 “我答应你,你联系高启强,我现在就去写辞呈。” 李响晚上收到了谭思言的消息。 谭思言的字写的是真的好。李响几乎就能想想他一袭僧袍坐在案前,用小狼豪假装抄写经文的样子。 给魔鬼写传记,但用最美的小楷。 旁人皆知甲央上师入定之后可谓天人合一,周遭飞鸟鸽子都会沉在他肩上,与他一同沐浴佛法。但其实就是谭思言收放信鸽怕被人发现,所以假装打坐罢了。以至于呆久了好几次李响收到的小信上都沾着一股鸽子屎的味道。而且因为篇幅很小,近来的消息甚至是毛笔写的网络链接。 李响读完了高启强的剧本,也不得不感慨他时天生的戏剧大师,成魔成佛,就在他一念之间。只是戏眼放在安欣身上,李响一方面觉得过于合适,但也知道这足够残忍,不过也是时候让安欣去面对真实世界的残忍了。 谭思言收到的回信,上面画着一颗鲜红的五角星,这意味着无事发生静观其变。 这天是农历十一月十七日,正是甲央上师斋戒的第九天。 谭思言斋戒归来,故意没有洗漱,身上载满了尘埃,整个人历经了饥饿,有些面如菜色。但在那位看来,疲弱的神佛反而更有庄严的宝相。 “小僧已经师尊延来天女,但师父还在沉眠,小僧以为这不是好兆头。” “会影响后日的事儿吗?”那位躺在床上,插着呼吸机,说话颇有些费劲。 “小僧出家之时便已将全副身心托付大黑天,凡尘之事不便置喙。” “少师都这么说了,其实是铁了心要告诉我。” “依小僧所见,师父沉眠之前只说『需亲人之血』,并未透露一定要顶格献牲。且大黑天助人延寿,典仪具在经文之中,贸然升格,难知后事。” “少师也觉得杀孽太重了吗?” 那位又如何不知道,底下的人嘴上说着虔诚功德,其实都各怀鬼胎,谁会愿意真的献出儿女。但孟德海这个马屁不过是个引子,他就是要看这些人互相争斗你死我活,在里面选出一个最厉害的来接手他这份家业。活佛的话只是恰好点燃战火罢了。 “功德布施,本有法度,生生死死早不在出家人所思所想。只是小僧遍寻经义,延寿之法,人柱最好是地位尊贵血缘亲近,并不在多。” “少师不必多言。” 真的就像是高启强所言,架子搭太高人就下不来台,那位并不会因为谭思言或者身边人的劝谏而改变心意,所有的迷信都是借口,真正能让他害怕的,是利益。如果你先给他一个借口,当他感到利益受损的时候,就会马上想起。 这就叫草蛇灰线。 安长林也没想到甲央少师这样的大领导身边的红人会主动去见他这样一个边缘人。甲央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他不愿造杀孽,所以请安长林去劝谏领导。 甲央这个人让安长林看不懂,但是他言辞恳切,确实是为了慈悲之心来说这个话的。他是半途向法的人,前半生看多了人间烟火,与那些一直在七宝财权之中挣扎的寄生喇嘛非常不同,他是可以理解他的心态的。 “就光京海,就有黄孟两家人,北海的厉害人物不可胜数,你找我这样一个边缘人物,怕是劝不动领导的。” “京海难道还有别人敢为苍生出头吗?” 高启强告诉谭思言,安长林所恨之事,是当年上面为了不和勃北撕破脸,没有查清他手下的死,他身上的子弹也没有交代,他和李响、谭思言一样,都在等一个为苍生挺身而出的机会。 安长林多年蛰伏,孟家黄家的腌臢之事他早看不顺眼,但是因为两边互相纠缠他势单力孤,如今孟德海借着青华区开发计划大权独揽谄媚至极,所以要趁老活佛没死,把孟黄两家分开。黄家的小儿子,又如何愿意为了孟德海的谄媚计划轻易献出来呢? 高启强要给安长林买一座白金瀚,让做他加入黄孟两家的争端的筹码。 这个白金瀚,是孟家,和整个青华区。 苍生,就是这家白金瀚的金字招牌。 那位笃信密教大家一呼百应,自然是因为宗教作为胶水,可以作为名义粘合这些乌合之众的利益,但手下这么多人,真的个个都虔诚吗?到了要交出自己孩子的档口,谁敢出来反对封建,谁就是第一面旗帜。 谭思言所不解的是,高启强这样一个恶人为什么要把安长林这样还有良知的人推上高位。 高启强没有明说,只是小小。 但其实是因为安长林当年真的没有怀疑过阿盛,在他还不能保护他弟弟的时候,安长林和他死去的手下无意间袒护了他们兄弟。 一饮一啄,又如何不是一种善有善报呢? 只是高启强本以为刺激安欣去找安长林,就能给这位心上满目疮痍的刑警致命一击,下定决心上他们这条贼船,但安长林见到的,是更加决绝的—— 安欣写给他和郭局的辞呈。 “安叔,恕儿不能与禽兽为伍……” 大雪夜,安长林在甲央少师的安排下,在京海的秘密医院见到了将不久于人世的那位。 聊到黄家和赵立冬那些年的勾连时,那位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甲央强忍着悲痛,说活佛圆寂了。 而十一月十八日夜雪,零点钟声敲响,孟家女儿在产房里生下了一个女孩。 那位清楚地知道,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他如果一意孤行让各家分裂,那么总会有人向赵家的主子投降,比如黄家的老狗…… 但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他还没有碰触到最高的权力,他如果像是丹增一样就这么咽气了,这一生戎马勾心斗角到底有什么用? 他还是想起了甲央劝他的话,延寿不必是四十九个带血缘的人柱,他不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侄子吗?可能现在他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手下们,每一个都巴不得他死…… 所谓人柱,也就是承担所有人恶的羔羊。 孟德海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安长林带着人把他抓了,他们是几十年的战友,但分歧早早就埋下了,此刻看安长林的表情,他知道他是来复仇的。 那年在勃北被杀死的三个兄弟,其实也是孟德海看着长大的半大孩子,安长林为了取背后的子弹,再也没办法侧躺,这些事他都知道,但他也没办法,那时候正是税改最尖锐的时候,为这事儿计较下去两边都没法交代…… “那就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死吗?是不是对你们孟家人来说,杀人献祭给莫名其妙的鬼神,是很正常的事?” “老孟,你该想到有今天的。而我,也做了和你当年一样的事。” 孟德海被绑上烤架,看着安长林身后的甲央。 他才意识到,这一切是一个巨大的局。 高启强跟着赵立冬的秘书去北海半个月,就像是当初他故意进局子收拾程程和莽村一样,避嫌罢了。 一开始四十九个人牲的点子,就是高启强想的。他那时点头哈腰,一边给孟德海递烟,一边说:“领导老人都喜欢热闹,这回我帮书记办得更闹热。” 所以这个甲央,蹊跷死掉的活佛,怕不是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人了。安长林是个比他孟德海更爱护羽毛的人,入主京海,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更会交给他高启强了。 为了钱,这个人什么都能卖。 想到这里,孟德海哈哈哈地笑了。 谭思言看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也没必要对他有多怜悯了,他低下头、凑在孟德海跟前,说:“孟书记,您还记得94年您办公室收到过一封举报信吗?那是我写的。” 孟德海记得的。 那是少有的体制内真材实料的举报信,关于公路局和莽村消防的腐败事件,正是可以旁证私枪案的证据,但是为了平稳,他没有把内情告诉安长林。 眼前的僧人气音缓缓,说:“我叫谭思言,您记好了。” 举报赵立冬的政研室科员谭思言,他的人去查过,已经失踪好几年了。 所以高启强搜罗这些人,为的不可能是钱…… “高启强也罢,你也好,如今把我推进火坑,他日你们也是一样的下场。” 谭思言没有回答。 但他和高启强合计这出李代桃僵的计谋时,他问过高启强类似的问题。 “我是共产主义者,但高总真的就不信这些吗?” “若说是命理玄学,我连我几月几号生的都不知道,八字都没有,你让我信什么?” 高启强抬头想了想说, “小盛还有点信这个,不过他给自己算结果好就好吧,我怎么样不重要。” 世人爱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对于高启强而言,他甚至不会感叹命运。 孟德海在火中,闻到了自己体内的脂肪被烤出来的香味,才意识到很多事情,早早的就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可他们一直没有察觉。 不过他在地府应该没多久就可以给他领导仔细汇报了。 虽然老贼的脏腑已经几乎烂完了,但高启强说给他延寿,到也不是真让谭思言去骗,多亏了小兰联系的美国人,用新的干细胞技术也能让他再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几年罢了。就像是活佛一样,把床榻和轮椅当成棺材,活成一个负责签字盖章的rou喇叭罢了。 高启盛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他哥从出站口走出来,走在一起的还有王秘书这个sao东西。他跑过去狠狠的和哥哥抱了个满怀,故意脸贴脸等着他哥摸摸他。 送走了王秘书,哥俩坐在车上。 京海的黄昏越来越沉,橘红色的天野渐渐被深紫色的夜吞没。 “高启强,你装什么深沉呢?怕不是要来给你小情人讨公道?” “我也没想到安欣甚至都没考虑他安叔,就跑去找你了。” “那还不是人家信赖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甚至包着一眼睛泪想把你还给我。说得像是我多稀罕你似的。” 高启盛启动了发动机,只要他哥坐在副驾驶,他心情就很好,火车站这么拥挤的路况他都温文尔雅不争不抢。 “原来你不稀罕我啊。”高启强打开了平时日用的手机,无数消息里,挑了一条,装模作样地念,“老高,喜欢我新买的裙子吗?老板,这个月的zuzi你什么时候来取……” 直到。 “高启强,我是不是真的很便宜?” 陌生号码,高启强记得的。 “怎么不念了?咱高总不是一万个约会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高启盛回头看他哥,那是久违的,他哥如大黑天财神一般的漆黑的神色,嘲弄夹杂着轻蔑。 “小盛,你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孟德海具体下场我写得有点太过分了,我纠结下要不要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