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迟到的接风宴
248 迟到的接风宴
回到沈府，沈清茗已是一刻都等不及，和刘夫人道了声便急匆匆的往龙卿居住的小院跑去。 由于这次她回来的突然，龙卿毫无知觉，也正是这一回才让沈清茗看到了一个最真实的龙卿。 猛的推开房门，那人仍坐在房里，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出去，每次过来都是见她端坐在书案前，案上摆着仿佛永远都看不完的书。终日呆在这个小房间里，这会儿翻看着一本书，桌面上摆放着家仆送过来的晚膳。 饭菜上已不见热气，显然放在这里有些时辰了，但却纹丝未动。 沈清茗把目光移至案前的女子，眼尖的发现，她落在阴影下的侧脸竟是尖锐了不少，轻薄的单衣裹着她的身子，腰带随意束在腰间，整个人十分清瘦。在发丝散落的额角，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光亮在眼尾的位置闪烁，眼底也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青云。 这一幕叫沈清茗浑身发颤，她到底有多迟钝，竟然对龙卿的压力毫无察觉。沈清茗僵在原地，而原本静坐的龙卿在房门打开的一刻就惊吓到了。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人儿，她愣了一下，回神后的下意识反应却是惊慌，立刻低下了脑袋。 “怎……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见她还在极力掩饰，沈清茗的心难受的无以复加，她径直走过去，龙卿却往一旁躲，身子一挪，避开了她的靠近。沈清茗一把拉住她，龙卿仿佛无所遁形，想侧开身子，而下一刻，一具轻软的身子已经靠了过来，黏在了她怀里。 龙卿身子僵硬，但稍一会儿就放松下来，双手轻轻回抱住她。 感到怀中人儿身上nongnong的哀伤，龙卿以为她又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心急的安抚她，手摸到她的后背，轻柔拍打着。她的动作有点生涩，太久没有这般亲热使得肢体都僵硬不少，但那份紧紧相拥的触感还是能带来弥足的慰藉。 沈清茗埋在她胸前，眼眶中涌出的温热，一点点濡湿了她的衣襟。 “对不起。”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媳妇，龙卿不远万里陪她来到京城，只为了却她过去的心病，在这里她有爹有娘，他们对她关照有加，乐意带着她熟悉环境，但回首一望，龙卿什么都没有，龙卿只有她。 她跟随父母奔走于各大宴会的时候，龙卿只能终日呆坐在这个小房间里，默默忍受漫长的孤独。 明明最害怕孤独，当初也是因着不堪忍受孤独之苦才出山的！ 想到这里，沈清茗便恨不得刮自己一耳光。 “怎么忽然道歉？”龙卿听的心一颤，把她抱的更紧一些。 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眸子慢慢看过来，深邃的眼底敛着nongnong自责，龙卿静看着她，看着她伸起一只素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掌心传递过来的温热，温暖了她孤寂多日的心。 “是我没用，没能顾看好你，还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从拥抱的触感来看，瘦了不止一点。想起这些天爹对龙卿的恶意，以及沈家人对龙卿有意无意的无视，她一次都没有替龙卿解围，龙卿和她私下相处的时候也未提只言片语。 明明清楚龙卿的性格，她就是这样嘴拙的，沉闷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她不去问，这家伙的嘴就焊死了。 龙卿听闻只是扯出一抹淡笑，似乎想安慰她，沈清茗却觉得这个笑容难看至极，忙抚平那抹弧度：“不想笑就别笑了，你可是没好好吃饭？瘦了好多。” 龙卿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理智上不允许她展露脆弱，但感情上还是倾向于表达，她没有胃口，甚至还失眠！见她脸上一片纠结之色，沈清茗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站起身，龙卿眼底那抹光彩也迅速黯淡下去，她的反应很细微，很隐晦，若非沈清茗早有准备铁定瞧不见。 龙卿轻咬着唇，眸子灰暗一片，猜到沈清茗又要走了——现在沈清茗很忙，忙的和她呆一炷香都是奢望，她用这种看似自残的方式是试图引起什么注意吗？龙卿打心眼里唾弃自己，但她控制不住，正努力排解涌上心头的失落，这时，视野中那只素手又伸了过来，准确的牵起了她的手。 “跟我来。” 龙卿呆愣的被她牵出了房间，磕磕绊绊的跟着她走出了这个囚笼般的小院。这个月她基本足不出户，这里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朋友，自然没有出门的必要，因此跟着沈清茗走出小院的时候，她对外面的一切充满了陌生，还萌生了一股怯意。 穿过前院的长廊，穿过主人会客的中堂，最后拐进了另一个小院。院内暖融融的灯光从门洞后透出来，视线越过门口的石山，见庭院中挂着两盏灯笼，依稀可见一个妇人坐在杏树下，是刘夫人。 见到刘夫人，龙卿的步伐又混乱了几分，每一步都迈的小心谨慎。 她似乎很害怕，脚步都很沉重，沈清茗只能用力扯着她，到最后近乎是拖着她走。龙卿的反应就好比一把尖刀，狠狠扎在沈清茗心里，那个直面洪水尚临危不乱的龙卿，居然变成了这样，之所以这样也是因着她。 沈清茗愧疚不已，半拉半拖的把她带到最后一个门洞前，龙卿的脚实在迈不开了，她拉住沈清茗：“来这里作甚？” “吃饭。” “我不去了，我回去自己吃。” “刘夫人已经知道了。” “啊？” 直到被沈清茗按在了院内的石凳上，看着面前摆放的美味佳肴，龙卿已是傻眼。 桌上整齐摆放着十菜一汤，有京城特色的酱卤鸭，也有黑龙镇的家乡菜，那一盘豆酱排骨、鲫鱼酿豆腐，还有散发着酒香的炒田螺，怎么看都更像家常菜，还都是她喜欢的，不用猜都知道出自谁人之手。 右手被塞进来一双筷子，龙卿面对这一桌菜，已是无法下箸。 “吃罢，都是为你准备的。”见她迟迟不下箸，沈清茗干脆给她布菜，又忍不住笑话她：“怎么这么拘谨了？” “我、我自己来……” 龙卿受宠若惊，在刘夫人面前她哪敢吃沈大小姐夹的菜呀，当初因着沈清茗给她做饭就曾被沈清茗的爹明里暗里的责骂了一顿，至此她就胆战心惊，这会儿见沈清茗夹菜，吓的忙看向了刘夫人。 沈清茗却旁若无人，或是已经有恃无恐，她夹起一块卤鸭，左手在下方接着，右手夹着鸭rou伸到龙卿嘴边，小嘴还做了个“啊”的动作。 龙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脸色涨红，只好巴巴的瞅着刘夫人，仿佛在争取她的恩准！刘夫人没有会意龙卿的意思，只是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好笑，没成想这看起来沉着冷静的龙卿，居然也会……害羞！ 太神奇了！ 沈清茗举着那块鸭rou，没好气的瞪她：“快吃吧。” 刘夫人听到沈清茗的声音才醒悟过来，清了清嗓子：“龙姑娘莫要拘谨，这桌菜便是专门给你接风洗尘的，骇，怎么不早说你和茗儿的关系？” “夫人知道了？” “嗯。” “那夫人不生气？” “生气呀。” 龙卿吓的差点噎住，连忙灌了几口茶，随后忐忑的坐在凳子上，那模样活像一个被拷问的小学生。 沈清茗幽幽看了眼刘夫人，在刘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继续旁若无人的给心上人夹菜。 刘夫人自然留意到小姑娘的眼神，暗忖：真是护短的厉害！不过看着这两人，她灵机一动，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只是生气又能如何？茗儿认定了你，我只能把媳妇还给你了。” “咳咳。”龙卿猛地咳了起来，沈清茗拍着她的背，有些不满的对刘夫人说：“娘，别逗她了，再逗她就又缩起来了。” “清茗。” 龙卿很想说“明明是你一直在落我的脸子”，但在刘夫人面前，她除了涨红脸外没别的反应了，在她眼里刘夫人和县令夫人一般，明明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但总是能逗的她无处遁形，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刘夫人也是“咯咯”直笑，这时候偏偏和沈清茗呛起来，有龙卿这个活靶子在，刘夫人觉得和沈清茗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就连家的气氛都活跃起来：“你一心只想给她当媳妇，我煞费苦心一个月都撬不动她的墙角，可不是只能完璧归赵了？” “胡说什么呀！” “怎么胡说？方才在路上，我只是说起你只要……她。”刘夫人故意拖长了音：“你便羞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沈清茗立马会意，气急败坏的否认道：“没有的事！我不要！什么都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 刘夫人笑的更加合不拢嘴，龙卿看着母女俩各自打着哑谜，很是好奇。 沈清茗却羞恼异常，她是只要龙卿，但也没有说的那么羞人，除了龙卿，她还是有很多别的可以要的……一定是这样的。 刘夫人心情大悦，见沈清茗小脸涨的红红，又开始了眼观鼻鼻观心，虽然羞恼，但那小眼神总是忍不住飘向龙卿，娇羞的小模样简直把女儿情表现的淋漓尽致。感叹于如此生动的表情也只有面对心上人才能流露吧，看来她确实自作多情了。 龙卿在母女俩的车轱辘话中吃了一顿饭，吃的格外尽兴，她确实许久不曾吃的这么开胃了，倒不是沈家的伙食不好，而是每次都是一个人用，她无有胃口，这会儿虽害羞，餐桌上笑声不断，她的胃口空前的好，这一刻她才算真正融入了沈家。 沈清茗一个劲的给她布菜，见她吃了两碗饭，又把菜吃的七七八八更是高兴。 “别光吃菜，喝点汤，你最喜欢的隔水炖鸽子，我特意吩咐厨房炖的，把油都撇去了，还放了山药去腻，好喝着呢。”沈清茗舀了一碗汤，递给她，龙卿哪里会嫌弃，端起来一口就干了，只是喝的太急，她又呛了一下，沈清茗递给她一个帕子：“你看你，真是丢死人了。” 这样的人绝不是她非得要的，这么蠢！沈清茗心下叨叨不停，只是眼底的爱意怎么都掩不住。 “夫人真的让我带她走？”吃的差不多后，龙卿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方才刘夫人说沈清茗要跟她走，离开京城，回到她们的小村子去，她惊的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但心底下又着实开心极了。 “不是我让的，是茗儿自己执意回去，我没有留她的理由，况且留也留不住。” 听罢，龙卿又看向沈清茗，沈清茗也捧着一碗汤小口噘着，听到刘夫人的话便偷偷瞄了眼龙卿，动作飞快，随后又装模作样的喝起汤来，只是小脸蛋越喝越红。 “清茗。” 沈清茗正害羞，但怕龙卿又误会她的意思，忙解释道：“就是我住不习惯，我想和你一起生活，给你当媳妇。” 龙卿被她直白的话弄的脸热，而后心底又冒出来一股酸涩，水雾形成的朦胧遮住了视野，却让那张面容越发清晰动人，直刻入脑海中。她情不自禁往沈清茗的方向挪了挪，没有接她的那句话。 “不过既然你晓得这世间的诸多不公，那么也该晓得，有些事是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刘夫人的目光深意了几分。 龙卿自是晓得，所谓伴君如伴虎，很多事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现在她们就是处于这么一种情况，她们借助权力变革的时候，也越接近权力的中心，这就导致越难全身而退。 “那依夫人之见，我们当如何？” 刘夫人“噗嗤”笑了声，无畏道：“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我能有何见地？”说完，她又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况且，就算我有见地，我也无有话事的权柄，刘家尚不由我做主，沈家更不必多说。” “夫人长居京城，眼界又岂是我等能相较的，何故妄自菲薄？”龙卿拿起桌上的酒坛给她满了一碗，刘夫人看着桌上的一碗酒，愣住了，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 只一会儿，刘夫人便端起了那碗酒，龙卿也顺势端起自己那碗与她相碰。 把酒言欢特有的畅快叫刘夫人仅剩的那点别扭也消失殆尽，她把一碗酒饮尽，面颊上遍布微醺的淡红，她目光如丝，斜睨着龙卿：“你虽古怪，但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奇女子，茗儿跟了你真有福气。” “怎么又扯我了。”沈清茗不满的嘟囔起来。 “哈哈……真是调侃都不让了，若你们事业有成，或许今后能有很多女子活出精彩，不必如我这般。” “夫人若有心的话也可以在力所能及方面……”龙卿说到一半缄了口，刘夫人摇了摇头：“现在刘家和沈家都掺和进去了，茗儿又是明面上的宰相外甥女，你们在京逗留越久，只会引来越来越多闻风而动的人搅和进来，到时你们越难脱身，既然你们只为变革，那便只谋变革事，朝中的事还是少掺和的好，最好殿试后就离开吧。” “那夫人有何打算？” “无有打算，生既是命，我只能如此和你们说，其余的就看你们了，我也得为我的族人考虑，不想牵扯太多。” 她的言下之意，龙卿也理解，于是拉着沈清茗站起身，朝刘夫人尊敬的福了福身。 过了辰时，刘夫人似是困倦了，让婢女扶着回房歇息。 沈清茗拿来一个编织的竹篮，装了几碟酒菜，拉着龙卿飞快的跑走了。龙卿还有点云里雾里，傻乎乎的被沈清茗带回了闺房。 龙卿看着她做贼一般关上门，上了栓，再看她在桌上点亮温馨的莲花灯，直直朝着她走过来。少女低垂含羞的眉眼，视线相撞的瞬间，一股莫名的赧意涌上来，乱了她的心，也让她无法自拔的深陷进去。 ———————————————————————————————————————— 有读者说道想看甜的，但其实这篇文已经进入尾声，我得赶剧情（其实也不容许继续写了，毕竟现实中的改革就是到了国民公社化开放了市场经济改革开放就终止了，我没有现实的素材了〒▽〒），等完结了我会出几章番外，暂定是她们活到了现代，见证了工业革命和改革开放，当然她们的身份还是升斗小民，会有一个孩子 最近我换了工作，又要搬家了，紧接着国庆要回一趟大山里的老家，所以真的好忙呀，更新不大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