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Funeral(无H)

    

7 Funeral(无H)



    万圣节之后的早晨,准确来说,是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姬缃就醒了,发现自己仍被那样抱着:从背后,一手从脖子下穿过,横过她的肩膀,一手揽住她的肚子,四条腿交叉叠在一起。她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躺下来的,同样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她马上像条泥鳅似的从下方滑出这个怀抱,打算去找件衣服穿,等会儿再冲个澡。

    难怪醒了,这么睡难受得很。

    这动作当然弄醒了姚天青,那时她刚好翻出一件宽松的短袖套上。“早。”穿上新的内裤,哪条裤子舒服点?

    “唔,几点了?”

    “六点多吧。你要洗洗吗?”

    “不麻烦了,我回宾馆洗吧。”姚天青说,然后挠了挠脸颊,“可以帮我把衣服扔过来吗?”

    “喏。”她看见姚天青几乎将自己完全包裹在被子里,“很冷吗?”

    “有点。”

    “这里的暖气管老化了,但我不是很怕冷,所以……”

    “没,就是光着会有点冷,穿上就好。”姚天青说着声音突然变闷了,原来是整个人躲进了被窝里,在里面穿衣服。

    她去冰箱里拿出大的瓶装水,倒了两杯,端到床头柜边。她很少喝热水。“水只有冰的可以吗?”

    “嗯,没关系。”

    “那个,”等姚天青从被子里露出上半身,她才坐到床边,将马克杯放在嘴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昨天那个,是我的老毛病,”她犹豫着要不要撒谎说有哮喘什么的,“还枕着你睡一晚上,不好意思。我有时候会有点……呃,呼吸困难。”

    “呼吸困难啊,我理解。”姚天青用夸张的语气说,“没,你不是突然心脏病发要叫救护车就很好了,我没学过CPR,而且到了医院人家看你身上有淤青,把我抓了,这爱不就白做了。”姚天青说,见她没反应,补充道,“我在开玩笑。”

    这反而把她逗笑了:“我知道。”

    姚天青端起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口。“那你平时……呼吸困难的话,都是靠捡个人回来打你巴掌吗?”

    “嗯,对啊。”

    她们都笑了,姚天青笑得特别久。笑点是真的低。“你笑点是不是有点低?”

    “是,确实有点低。对不起。”还在笑,“那个,对,我要走了。”然后姚天青下了床,在门口找到自己的鞋子,她跟出去,“今天晚上的飞机,赶着退房前洗一下。”

    “这么赶吗?”

    “只是路过嘛。”姚天青说,突然转身跟她确认,“我们加了好友的对吧?”

    “嗯,加了。”

    “你毕业后打算回国吗?还是待在这里。”

    “不知道。”她很无所谓地说,“我是很没脑子的那种年轻小女孩。”

    姚天青笑眯眯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来了,这种rou麻感。

    “好吧,反正,如果哪天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姚天青说,过了一会儿,补充下一句,“就算不是音乐上的。”

    “zuoai也可以找你吗?”她故意说。

    姚天青点点头,用玩笑的语气说:“嗯,可以。我可以打个飞的过来,跟你做完再飞回去上班。”

    “哇,你人真好。”

    “大家都这么说。”姚天青摆出一副做作的得意脸,玩笑过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有……呃,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打你。如果还有时间我应该请你吃饭的……啊对,或者午饭的时候去吃?你有时间吗?”

    “不太有。我们可以下次打飞的的时候去吃。”

    姚天青有点呆地眨巴眼睛:“下次?哦,对,好,下次。嗯,那就下次。”

    她们在伦敦就见过那一次,姬缃当然没有饥渴到非某人不可的地步。那之后几个月过去了,她竟也没找别的人上床,在那之前,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性瘾。性欲消退,她的生活突然就进入了一种……佛系节奏。每天上课,排练,去表演,去蛋糕店打工,给菲比做饭,有时候是给菲比和她的两个男人做饭(她在其中应该是什么角色?四口之家里的宠物?),闲暇时她去散步,沿着街区走一圈,或者去听各种各样奇怪的讲座,甚至包括天主教的,和一群中年人互道“主赐平安”。总之,无聊时,她很少再想到zuoai,小玩具就够用了,要说离了什么不能活,大概真的是小玩具,对,还有割二头肌。没办法,那是她的配菜。

    到了次年四月,她不得不回家一趟。她的母亲和继父住在伦敦郊外的一个小镇上,继父是个老外,她和他不太熟,不怎么讲话,只知道他是制作咖啡胶囊的工人,常常往家里带很多免费的咖啡胶囊。三月底,他死了,似乎是心梗之类的,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有点硬了。母亲打了十几个电话来,被轰炸得心烦,她只能接起来,听女人在电话里语无伦次。从前几天两个人去餐厅吃饭开始说起,说了快二十分钟,搞得她一头雾水,有点想挂断,又耐着性子听完。整个电话的主题其实就那一句话。“现在人在太平间了……你说句话吧。”她要说什么?一个不太熟的男人死掉了,然后呢?是的,法律上,那是她的继父,她母亲的现任丈夫,但她也没有多伤心。

    “那什么时候……Funeral?”她装作不懂怎么说那个词的样子,因为母亲喜欢在家族面前表现她的中文不好。

    “他哥哥来了,交给他们家办吧。你最近有空吗?可以回家吗?”

    “我最近很忙。”

    “忙到什么时候?”

    “Don’t   know.”

    “我知道你生mama的气,但是过去的就过去了,好不好?囡囡,我们不可以一辈子不讲话的呀。这个家就你和我了,mama要依靠你的呀。”

    “我没有生气,是真的很忙。等定下来了我会去的。拜拜。”母亲还在说什么,她挂断了,没听见。她去沙发边,把吉他拿起来,开始弹小星星。

    想zuoai吗?还好,也没有真的想。行吧,看来性瘾真治好了,她弹着弹着停下来,拿出手机,翻好友列表,找到姚天青。姚天青的头像是个长着流汗黄豆脸的迪斯科灯球……怪诞的幽默感。

    “你是菩萨。”她打字发过去,然后继续弹小星星,弹了一会儿,换成生日快乐歌,一首弹完后,消息提示音响了。

    流汗黄豆脸迪斯科灯球:“?”

    “从你那里得到了心灵的洗礼。”

    “菩萨不干这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