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对我笑一笑

    弄好几只鸡后，恰逢钓鱼组的同事也带回了不少鱼要处理，杨惜媚见他们人手不够又过去帮忙。等郁持调整好状态再回来的时候，就见那处已是熙熙攘攘，杨惜媚在其中一边手上做着事，一边与周围的人聊天。

    而陈嘉骏仍旧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黏在她左右，期间还伸手帮她理了一下散落下来干扰视线的额发，杨惜媚只顾着手上的活计也没在意，还侧过脸笑着对他说了什么。

    两人之间的氛围看上去默契又和谐。

    郁持刚缓过来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提起步子就往那处走去，然而在看清楚她脚边地上那一滩滩的血迹，还有她手下正用刀剁开的一块块模糊血rou，他的身形又僵滞了。

    一股浓郁的来自动物血rou的生腥味直直铺面而来，刺激得他肠胃一阵翻涌，脑袋也胀痛起来。

    自从幼年遭遇过那场被遗弃在屠宰场的绑架后，直到现在他都看不了这种场景，闻不了这种味道，也再吃不了一口rou食，不论生的还是熟的。

    此时他怔怔立在原地，看着杨惜媚的手伸进鱼肚子里，娴熟地掏出一堆血淋淋的内脏。曾经那些凌乱不堪的记忆仿佛又重现，嘴里仿佛又塞满了那腥咸的血液，黏腻恶臭的rou块，冲天的腐烂味道充斥在口鼻间。

    他看着面色如常做着这些事情的杨惜媚。她明显并不害怕这些，也不嫌恶心或脏臭。更衬得他像个懦弱无能内里贫瘠的可怜虫。

    .......她甚至还在笑。还在对别的男人笑。

    她知不知道他难受得都快要死掉？！明明只有她能救他……只有她能救……

    可为什么不来救他？

    他还看见，她身边的陈嘉骏拿起一条活鱼时被使劲挣扎的鱼尾一下拍到了脸上，他“啊”了一声仰倒摔到了地上后，她见状连忙放下刀去看他，还在河水里洗了洗手去查看他的情况，一脸关切地扶他起来，温声问他要不要紧。

    陈嘉骏起身后摸了摸脸，露出自嘲的神色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一旁另一个女同事应该是说了几句俏皮话，杨惜媚对着他们哈哈笑出声来。

    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这样笑过。

    她也不会来救他。她此刻的目光都在另一个人身上。她的关心她的善意都只会给到别人。

    除了他。除了他。

    郁持死死看着不远处那两人言笑晏晏的情形，双眼没有一丝鲜活气，牙齿都在科科打颤，整个人像是从某个阴寒地狱爬上来的怨鬼。

    后面跟上来的罗瑞一见这架势，暗道要糟，忙上前拉住他想往远处带：“郁总，这里有点乱，您先去休息会……”

    然而郁持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沉吟片刻后突然笑了声：“怎么？怕我当众弄死他？”

    罗瑞闭上嘴，不敢再作声。

    郁持走上前去，站到了河边那堆血rou狼藉前忍着几欲作呕的冲动，摆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对正忙碌着的身影唤道：“惜媚。”

    杨惜媚转头看见他，神情一滞，面上客气道：“郁总，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你过来一下。”

    她闻言心下疑惑且抗拒，故作为难地四下看看：“我这边还没弄完……”

    “但我那里更急一些，你先帮帮我。”郁持一反往常温和体恤的风格，语气略微强硬。

    “……”杨惜媚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一时犹疑着不想动。

    任茜本来因为怕水站得稍远一点，注意到这两人之间颇有些凝滞的氛围，忙跑上来打圆场：“郁总，要做什么让我来吧，惜媚姐现在也脱不开身……”

    郁持看都没有看她，一双眼只定定盯着杨惜媚，沉声重复道：“过来。”

    这下周围原本没太在意的几个同事也意识到了气氛的怪异，一个个都停止了说笑，眼神在两人间来回逡巡。

    杨惜媚受不了被这般注目，只能忍着气恼放下手里的事，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郁持脸色缓了缓，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对众人笑着嘱咐了句：“大家尽兴玩。”

    而留在原地的陈嘉骏几人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脸上神情各异。任茜回想着刚才郁持的模样，心头也隐隐不安，一些关于他的不太好的回忆又闪现在脑中，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郁持把杨惜媚带到了山庄内一处做成农家小院模样的休息室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转身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地看着杨惜媚，直到看得她心里发毛他才开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啊？”杨惜媚错愕：“你要我做什么？”

    “笑。”郁持脸上显出几分焦躁：“我要你现在对我笑。”

    “你又发什么神经？”杨惜媚皱眉无语道：“忘了来之前你是怎么承诺的吗？说好了不许在人前做出过分举动，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郁持冷笑一声：“我还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她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他一把箍住她的双肩：“你有没有看见你刚才的样子？有什么事值得你对他笑得那样开心？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有多恶心吗？”

    顿了顿，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哦，你知道。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在勾引他对吧？我再不过去叫住你，你是不是就要钻进他怀里了？！”

    杨惜媚被他这一番话惊呆了，之后便是又气又好笑，一把挣开他：“郁持，你是真的有病。”

    “对！我是有病！”她这不痛不痒的态度让他更为暴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既然知道我有病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激怒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着别的男人说说笑笑？为什么要关心那些不相干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为什么，在他面前就从来没露出过那样明媚开怀的笑脸？

    这样一想，他心头怒气更甚，浑浑噩噩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又拽着她问：“你是不是以为勾搭上别人我就会放过你？嗯？你还是想离开我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杨惜媚又是惊惧又是心累，只能摇头：“不是！我没有！你能不能冷静点……”

    “真的吗？”他喘着粗气两眼泛红，扳起她的脸颤声道：“那你现在笑给我看，就像对他那样……发自内心的那种，很好看的那种……你对我笑一笑，惜媚......”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看向她的眼神癫狂中透着着卑微乞求。

    然而此情此境，杨惜媚实在笑不出来，哪怕强迫自己硬扯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脸她都做不到。

    但她也知道这地方并不是只有两人居住的私密别墅，外面来来往往都是公司同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继续这么闹下去。她只能放软了声气，尽量显露出温和的表情，尝试着安抚他：“别这样，郁持，你先放开我，我们静下心来慢慢说好不好？”

    她说着伸手想要掰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却不想她手上因为刚杀过鸡和鱼还残留着一股生腥气。

    那气味随着她的动作强势地侵入了郁持的鼻间，刚才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恶心感终于没能忍住，他面色一变，下意识垂眸往她手上看去，随即猛地松开她退后，白着脸转身跌跌撞撞奔进了里面的洗手间，对着马桶“哇——”地一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