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但他不应该死在这些权贵的阴谋诡计里

    要毫不做声地除掉沈然，只能借助联邦人的手。其实二皇子和布兰温暗中一直有交易，联络人也一直是喻宁。毕竟这种叛国大罪二皇子不可能亲自动手，但是也不敢轻易假手他人。喻宁是最好的人选。

    喻宁生长在喻家，皇帝正妻喻夫人的母家，二皇子哈德里安是她的亲表兄。从小母亲就教育她，你要好好辅佐表哥，只有哈德里安成为下一任皇帝，我们喻家才能繁荣长久。没有人生来就是玩弄权术的jian邪之辈，但是喻宁确实生下来就是和喻夫人还有二皇子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她聪明能干，善于伪装自己，又有绝不会背叛哈德里安的立场，是最完美的人选。

    喻宁一开始是不同意和联邦人暗通款曲的，但是最开始，有求于人的是布兰温，他刚刚上位，急于借帝国人的手铲除异己和立威。他开出的条件也相当丰厚，是好些真金白银，和几条为了两国黑市交易而生的地下航道。这对布兰温这样手握重兵的将领来说毫无用处，却能作为二皇子的重要政绩。

    这时候喻宁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她知道八皇女的母家远远比不上喻家在贵族圈的影响力，因此已经在拉拢平民阶层，她的眼线看到了克里斯蒂娜的亲jiejie七皇女莉莉丝带着礼物去了沈然母亲远离帝都星的家中又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

    沈然不想被卷进党争，但是克里斯蒂娜未必善罢甘休，喻宁了解她，她的脸皮够厚，一次不成功还会有第二次，大有三顾茅庐的风度。她必定会关注沈然，如果沈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二皇子绝对是会被怀疑的对象。

    布兰温没有立场背刺他们，但是喻宁一向不喜欢做风险太大的事。

    撤退的信号从主舰发送到了喻宁的机甲上，她惊讶于沈然的机警，这必须是身经百战才会有的直觉和判断力。但是他逃不掉的，因为联邦的指挥官连他撤退的航路图都一并拿到了。

    喻宁突然在那一刹那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悔意，对那只廉价的，插得乱七八糟的白梅花。

    大概还有一分钟，联邦的军队就会追上他们了。

    她记起来了，毕业晚会的那一天，礼堂外面就有人在卖扎的漂漂亮亮的铃兰瀑布和珂赛特。有个记不得名字的omega在晚会开始前跟她告白，她假装认真地听完了，笑着问他是不是和朋友打赌输了。Omega听出了她言语里的拒绝，眼眶红红的，那时卖花的人刚刚出摊，把他们误以为是吵架的情侣，走过来问她要不要买花。

    喻宁挑了一束最贵的送给那个omega，跟他说别哭了，这么好看的眼睛哭红了多可惜，你朋友这个玩笑开的可真过分。

    她一直是个很会装模作样的人，偏偏在沈然面前展露出那点刻薄尖酸的本性，可是沈然迟钝极了，连那一束廉价的白梅花都感激涕零地记了那么久。

    “你这就走了？”布兰温淡淡地问，“身为他的僚机，你不应该装模做样地保护他一下，好把自己摘出去吗。”

    喻宁有些沉默，她是沈然的副官，是僚机，沈然机毁人亡，她绝不应该毫发无伤。

    “你不会是舍不得看着他死吧？你居然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吗？”

    沈然星舰的型号本就落后许多，被集火后他果断地丢弃星舰上了一架小型机甲。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军，不战而逃并不丢人，保留有生力量才是这种战役的重中之重。何况他的手底下攥着几百条活生生的人命。

    一个能够开着机甲的驾驶员是帝国重金培养出的精英，是资源，也是人命。

    联邦的军队穷追不舍，按照常理来说他们不该这样深入敌腹，太冒险了，很可能中埋伏，何况根据为首的星舰型号来看，这次行动的指挥官的军衔应该并不低才对。沈然没有多想，只当是指挥官急功近利，他匆匆下令基地中八成机甲倾巢出动，埋伏在他们追逐战的半途中。

    联邦军队的目标似乎很明确的就是自己，或许那边的指挥官相信擒贼先擒王这一说，沈然生怕他们不追了，咬咬牙，给部下下达了加速撤离的命令，自己留下断后，实为充当诱饵。

    喻宁犹豫了一下，留在了他机甲的后侧没有撤走。布兰温说得对，如果有人怀疑沈然的死和她有关，就一定会严查薇塔这个身份，即使查不到她私通联邦的证据，这个假身份都够她和二皇子喝一壶的了。

    “为什么不走？”沈然声音难得的有些愠怒，“我说了加速撤离。”

    “我.....”通信那一头的女孩声音听上去有些怯懦，“我是将军的副官，我应该保护将军的。”

    大部队已经撤走，眼下如果再让她加速撤离，只会让她的机甲成为联邦军队极易瞄准的目标。眼下只有和她相互掩护，她才有办法活下去。

    “不听命令擅作主张，回去之后找我领罚。”

    “好。”女孩温柔顺从地回答道，然后匆匆替他在半途截获一颗射向他机身的导弹。

    沈然真拿她没有办法，咬牙催促她提速到他的机甲前面去。

    这是真实的枪林弹雨，即使布兰温会下令只集火沈然的机甲，喻宁在他们的视野中也是一架应该被击落的敌机。她在帝都学院时机甲驾驶课的成绩很好，但是这种死神在背后撵着跑的感觉让即使是心理素质很强大的喻宁也不免畏惧。

    从这个任务的伊始她就的心中就有隐隐的抗拒，她本就不赞同二皇子抛开八皇女来暗杀一个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私生子，她也不赞同与虎谋皮私通联邦对付一个在为罗斯威帝国而战的将领。何况沈然满口理想大义，是整个帝国少数几个即使为帝国战死也无怨无悔的傻瓜。

    用她过去的价值观来评价的话，沈然是个十足的蠢货。身为中将的他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军，会让自己的下属先走。他们碰到的是联邦最高指挥官布兰温，联邦舰机的数量，质量，驾驶员的素质都高出他们几倍，沈然这样做既没有大局观，又仁慈得愚蠢。

    这个傻瓜本来压根不值得她惹祸上身，他自己就会心甘情愿死在他践行大义的路上。

    但他不应该死在这些权贵的阴谋诡计里。

    “将军，”埋伏在前方的守军有些焦急，”我们看到您的粒子防护罩覆盖面积已经不足百分之五十了，您真的不需要支援吗？”

    “不用。”沈然冷静的说，“你们现在露面就前功尽弃了。”

    沈然看了一眼视野里联邦主舰的型号，只要不出意外，这个指挥官至少应该是上将。就算他今天死在这里，能换掉联邦这样多的有生力量，也死而无憾了。

    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天赋，没有名师指点，靠着运气和资历一点一点熬到了现在的位置，帝国失去一个他一点也不足为道，因为帝国能够培养出无数个沈然，无数的后继者会代替他前赴后继地为这个国家赴死。

    他知道在那些当权者眼中自己是怎样一个他们喜闻乐见的蠢货，他也知道他九死一生才立下的军功，对于那个菲茨杰拉德来说唾手可得。他知道贵族醉生梦死，他知道皇室尔虞我诈，也知道帝国无可救药。

    可是他始终觉得，帝国，是每个帝国人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