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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将手伸向领口,从里扯出一截黯淡无光的鱼形玉佩,目光有些微的失神。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是,在她长成之前,那人却忽然不见了,这些年,她遍寻大江南北,也未找到那人的踪迹,负气进入太医院,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因素——找不到他,她宁可不嫁。但,他真的还活着么,还是已经化为一缕游魂,在天地间渐渐消散,只剩下她这个被人瞒骗的傻瓜痴痴苦等?顾明珠握紧手中的玉佩,恨不得将它裂成齑粉,最终却只是徒然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揣回衣兜里。她并未注意到,长街的尽头,有个单薄的身影正静静凝视着她,一如她这些年幽微不可寻觅的心事。第82章满月礼夏桐出月子后的第一件事是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菊花叶子桂花蕊、沐发的香膏,香胰子乃至玫瑰花瓣都洒了厚厚一层,务必要让她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得到充分洁净与熏染。腌臜了这些天,夏桐觉得自己身上的汗垢都能像济公活佛那样,搓成一颗伸腿瞪眼丸来了。敦敦当然也没逃脱她的魔掌,这小子成天拉屎拉尿,还一身的奶臭味,比起夏桐干净不到哪儿去。小孩子当然都是不喜欢水的,夏桐想好好给他搓个澡,敦敦却在她怀里拼命扑腾,还放声痛哭,活像被妖怪捉住要煮了吃的唐僧。下人们受夏桐管教,对此见怪不怪,可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却把皇帝给引来了。他一把将光屁股的娃娃夺过去,嗔道:“就算他惹你生气,你也不必这样折腾他呀!”敢情皇帝以为她将敦敦往水里摁,欲行体罚之事。夏桐:……在皇帝眼中她到底是个什么魔鬼形象啊?夏桐不容清誉被毁,当即辩道:“明日是皇长子的满月宴,自然得沐浴更衣,盛装出席,您总不愿看妾失了礼数吧?”刘璋在敦敦沾满玫瑰花的脸上亲了亲,唇上淡青的髭须逗得小团子咯咯直笑。刘璋也笑了,“不过满月礼而已,何必慌得这般?就算敦敦脏兮兮的露面,朕想也没人敢看轻他。”夏桐觉得皇帝溺爱敦敦到了可怕的程度,说好的男人都不喜欢孩子呢?就在她怀孕之前,她看皇帝也没多看重孩子,不然要生早就生了。结果敦敦出生之后却换了副嘴脸,固然这得益于敦敦的可爱,但也可见皇帝多么口是心非。夏桐懒得管这对糊涂父子了,她反正是不敢失礼的,毕竟明日不单是敦敦的满月宴,也是她的封嫔大典,两件事加在一起,容不得她马虎。结果刚洗完两只胳膊,夏桐就感觉水位突然上升了些,低头瞧时,发现敦敦半截身子埋在水里,只露出一颗头来,还咕嘟咕嘟吐着泡泡。皇帝则在半空中架着他,使他可以尽情享受温水的浸泡,又不至于沉下去。父子俩大眼小眼俱望着她。夏桐:……刘璋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你看,这样敦敦不就愿意洗澡了?”夏桐面无表情,“可这样我没法洗。”真要是鸳鸯浴就算了,还有点香艳,可皇帝这么直愣愣盯着她算怎么回事?简直像屠夫打量砧板上的rou。夏桐耐着性子道:“您能不能先转过去?”刘璋为了避免登徒子的嫌疑,只得从命,无奈他练武练得身子板硬,胳膊肘怎么也转不过弯来——话说再柔韧的人也不可能反手抱着一个数斤重的奶娃娃吧,那除非是妖孽。夏桐看着这对呆头呆脑的笨蛋父子,只好自己转过身来,留给他们一个美丽的背影——经过一个月足不出户的休养,她确实白得发光。皇帝的眼睛都看直了。晚上临就寝前便磨蹭着不肯走。夏桐很警惕,“陛下,顾大夫交代了,妾虽然出了月子,仍需调理一段时日,免得落下后遗症。”而且她那缩阴方还没练好。就算不考虑这些,为了明日有精神参加盛典,夏桐也万万不肯在今日消耗完体力。皇帝要着急上火就由他去吧,她才懒得管呢。刘璋发觉这女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虽然是他自己自己纵出来的——家庭之中,总有一方气焰高些,另一方气焰低些,两座火山是共处不了的,唯有此消彼长,才能维持一种平稳的和谐。刘璋起初是出于君子之风才让她一小步,如今却发觉对方已经占据地利,自己反而得看桐桐的脸色行事。他叹了一声,“好吧,朕不扰你,让朕在这歇一晚总行吧?”一堵墙的隔音效果毕竟有限,还是挨着热乎乎的身子更舒坦些。夏桐看他眼神并未掺杂邪念,这才放心将他留下,心里只觉得奇怪:皇帝有贪恋她贪恋到如此程度么?鉴于男人的脑子都由下半身掌控,夏桐总觉得半夜里他会拉自己起来翻云覆雨。谁知皇帝一沾枕头便睡着了,让夏桐白提心吊胆了一场——看来是她自作多情,男人只有陪着小情儿才会睡不着觉,跟家里的黄脸婆躺在一处就睡得跟死猪一般了。她已经提前进阶到黄脸婆的程度了。做了半夜迷迷蒙蒙的怪梦,夏桐听着鸡叫便要起身,谁知一旁窸窣穿衣的皇帝却按住她道:“别急,再睡会儿,等朕上完早朝陪你去宁寿宫。”敦敦的满月礼就在宁寿宫举办,因乾元殿乃皇帝寝宫,不宜接待女眷,夏桐的关雎宫又小了点,容不下许多客人,索性放在蒋太后那里更合适,到底她也是敦敦的亲祖母。想起蒋太后平日对自己诸多偏见,夏桐唯恐去早了会遭人一顿排揎,于是答允了皇帝的提议——有皇帝在,太后总不至于当面给自己难堪了。用了一顿丰富精致的早膳,又亲自给敦敦喂了点奶水,看他惬意的砸吧着嘴角,夏桐方开始洗漱更衣。敦敦的服装好办,横竖都是五颜六色的襁褓,胡乱一裹就成了,至于里头都是些贴身面料,反正那些命妇也不会扒开细看——怕孩子伤风。至于夏桐,则需按品大妆,外裳则是由内务府准备的礼服,也是不出错即可。不过当春兰等人寻出一瞧,夏桐便皱起眉头,“确定这是昭仪的仪制?”那是一件荔枝红的贡缎,上头绣着大朵的蔷薇,从袖口到领襟的针脚无不精致华美,尽态极妍,半根外露的线头都瞧不见。可夏桐总觉得料子太红了些,都有点偏正红了,一个正三品的妾犯不着如此隆重吧?春兰看了看四周,低语道:“内务府也是揣摩皇帝的意思,他们哪里敢擅专?”夏桐便不好说什么了,旁的场合还能随便穿穿,晋封这种大场面却非穿正式的礼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