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佛本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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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年。 元旦那天原予自己去了次月湾,收尾检查花园的重建,给工程队结尾款。 楼上夫妻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看着她花园里的泥土,又捂着嘴流眼泪。 还在下雨,她让夫妻俩赶紧进屋,自己上二楼。 就在这平静度过一年,只有暴雨下得热烈,就像她喜欢吹荒野的风,还和他一起淋雨,雨水又灌进二楼的小阳台,乌龟兄在水中摆动手脚,每日和弥勒佛对望,不知何日能修成正果。 月湾总下雨,人们做什么事都不着急,慢慢的,衣角裤脚每日潮湿,人的体温会将它烘干,这是她刚来时,掉在花园里的小女孩和她说的。 雨下多了,就成了海,在海上飘着,她觉得自己哪里都可以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当天她就回了京阳,到家很晚,但第二天是个晴天。 京阳从前年开始建造的观音像今年终于落成,元旦正式开放,从拜佛圣地变为旅游景点,信不信佛已经无所谓。 有新的旅游景点,原予便一定要去凑一次热闹,但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言雨楼先提起,要和她一起去。 街上太热,只穿一件毛衣便好,言雨楼去买门票,刚走进,离得老远就看到菩萨的佛脸,原予立马低下头。 观音立在天岗区,和阳城,仙会交接的地方,背对盛海,一月份海风冷,刚到就被吹得打颤。 通往佛殿的路长,还是上坡,第一段路上有发放线香的摊位,每人三根,排队跪拜。 原予不相信这些,她并不虔诚的心不适合摆在菩萨面前,自觉从队伍里退出来,一转身,和言雨楼走散了。 这殿外的景象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嘈杂人声,游客高高举起自拍杆,竟然还有人用几年前流行的错位拍照方式用手拖着菩萨的脸,队伍里杂乱着顺序,满地丢弃折断的线香,她低着头走过,站在高处往下看。 台阶下摆着两个巨大的香炉,左右两支队伍,跪拜三次磕头许愿上香,刚刚两日不到,垫子已经开始发黑,中间两个明显的凹陷。 香炉里面插满长短不一的香,燃后的香灰像京阳的天,灰蒙蒙呛人,可游客向前走,她朝后看,只有她被迷了眼睛。 所有人的愿望燃成灰绕在一起升上天,混进空气里变得清朗时,言雨楼从香炉后面走出来,镜片后的眼睛也微微眯起,在台阶上扫视。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原予转身往前走,绕过一段长桥。 菩萨殿外从不缺虔诚信徒,走在原予前面的女人三步一叩首,她周围的游客笑语着前行,没有低头得留出一个空隙,和她擦肩而过。 他要是站在人群中和她擦肩,她也不会再多看一眼,偏偏那天所有灯光都打在他身上,还有一束光从她头顶穿过。 她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 她走在左侧,一路到殿外门前才和言雨楼碰上,菩萨脚下,仰头也看不清脸。 “全天下的人都来拜观音,菩萨能听到每个人的愿望吗?” “普度众生嘛,众生就是大家,大家,也就只是大家。” 原予转身背靠在栏杆上,殿外又设一道跪拜,匍匐在脚下的人比刚刚要虔诚得多。 她赶紧转过身去。 “进去吗?”言雨楼问她。 “不了吧,殿里那么庄严,我这种没有信仰的人不适合进去。” “那回去了。” “可是你要来你怎么不拜一拜啊,都到这了,你不去前面抱个佛脚?” “有什么愿望?”他反问。 “今年阳光多一些,但是别太热了。” “那不归菩萨管。” “我也不敢信啊。” 她的话让言雨楼已经离开的脚步停下。 菩萨脚下说这种话或许不尊重,但反而到了这,她才敢说出来。 “我不信,神,佛,鬼,我都不信,说是普度众生,还不是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因果报应,算了吧,走了。” 她的步伐往前迈超过言雨楼,一级级台阶下得缓慢。 “那你相信什么?” 男人的声音自身后跟过来,她甩着毛衣上的流苏,挥手朝大海, “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 “你还挺会说。” “猴哥教我的,你不会没看过吧,我当时就记住了,‘不入沉沦,不堕地狱;超亡者升天,渡难人脱苦,解百冤之结’,这句还是观音菩萨说的,不过我看啊,现在这些,这是你们的事情,不是菩萨的事。” 往回走的路上她一直没回头,太阳愈发大,晒得她睁不开眼,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扫到身后言雨楼面无表情的脸。 她往后一步,抱着他的肩膀, “别灰心啊,有烧香拜佛的功夫不如多做几件好人好事,我相信你。” 她说完就想放下手臂,言雨楼却已经抱住她的腰,一直走到停车场。 来时路上堵成麻花,回来的路倒是畅通无阻,原予还没看完网上的正宫大战小三,就已经到家。 “你听没听说林勉他家的事情,都闹到网上去了。” 林勉以前在政府,后来自己跑出去跟着陈照识做生意,每次陈照识的场子里都是他张罗得最欢。 “别去掺和他们的事情。”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就是他老婆把她和外面那姑娘吵架的录音发到网上去,现在闹得可大了,网友们说她是总裁夫人,喊着让她支棱起来呢。” 下车进屋,原予趴在床上继续看热闹,虽然网友大部分支持原配,可是录音一放出来,有不少人又倒向小三。 “‘那是你和你老公之间的事情,不归我管,我又没把他当成男朋友,他只是我的钱包和炮友,我们之间不对等,你和我喊也没有用。’” “‘我干嘛要在意你的感受,又不是你给我钱,无聊。’” 她这两句话语气拿捏得很奇妙,光是听这两句莫名会让人生出一种认同感,原予听了两遍之后突然将手机扔到一旁,脸色绷起来。 言雨楼打完电话出来看她用被子捂着脸,也没进去又到书房,原予躺在那睡一小会,手机里有祁巧七发来的消息。 “原原,你房子定好装修计划了吗,我今天有事来京阳,如果你还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其他的设计师,走简约风格的。” 原予立马爬起来回消息, “还没有呢七七,我这半年忙着考研的事情,都没管那个房子,也没找设计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可以。” 祁巧七秒回, “考研成绩优秀!我中午落地京阳,下午都没事。” “那我现在就出门。” 原予换身衣服,扑到书房门口朝言雨楼喊了一句便跑出门,祁巧七定的咖啡馆,将设计师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听吴瑞竹说,祁巧七是她们工作室专门负责联系客户的,和她说话是真的特别舒服,两人坐在咖啡馆里闲侃一个下午,旁边包间紧闭的门打开,跟在年轻女孩后面的女人竟然是林勉的老婆。 “贾姐?” 贾芳也看到原予,直接坐过来。 年轻姑娘坐在了祁巧七旁边,她们明显也是一起的。 四个人凑到一起一时竟然想到怎么开口,祁巧七刚要张嘴,贾芳就自己说。 “今天累了,圆圆过两天哪天有时间,和我聚聚,姐马上就要走了。” “去哪啊?” “月白坡,年前就过去,孩子在那边的学校都安排好了。” 月白坡是南阳大陆上很小的一个临海国家,本国公民很少,大部分都是平洲大陆上的富人移民过去的。 网络上的信息确实有延后性,这场正宫外室的大戏已经落幕。 贾芳脸上看不出受过什么影响,甚至脸颊看着都更饱满些,她握着杯热水,看着原予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林勉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现在…… 原予从鼻孔出一口长气,贾芳一猜就猜到她在想什么,面不改色道, “不然我上哪去找一个月什么都不用做还给几十万的工作。” 她和年轻女孩打过招呼后离开,临走前交代原予一定要出来和她吃一顿告别餐。 贾芳走后,原予也打招呼离开,她站在咖啡馆的门口翻着手机,靠在墙上给吴瑞竹打电话。 “你干嘛呢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我在国外,明天回去,你等会我先出去。” 吴瑞竹从音乐声中钻出来,噪音越来越小,她今天听着没喝醉。 “怎么了,我出来了。” “你知道装修工作室那个祁巧七,她们工作室那个看着特别年轻的女孩是干什么的啊?” “特别年轻?她们工作室的人都挺年轻的,我想想,是总穿黑衣服的那个吗,宫侑,风水大师,超级厉害,就在你的房间里走一圈,就能算出来几点动土几点开工,从几时下雨到哪日天变,掐指一算。” “那贾芳找她干嘛?” “她怀孕了,林勉不想要,好像身体也不太好,保胎去了。” “风水大师还干这事,那我知道了,你去玩吧。” 原予挂了电话打车去言雨楼发来的地址,一片丛林,她好久才找到入口,天已经黑透,里面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枪声。 京阳唯一一家丛林实弹射击场地在这边,场地中间一个男人将另一个被蒙着眼睛的男人绑在树上,枪口在他身体边上描, “我有钱赔你,你有命陪吗?” 原予绕过他们,径直走向言雨楼, “陈照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宋闻竟在章士打人被抓起来了。” “他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是跟我没用,我就是看热闹的。” 原予抢过言雨楼手里的水杯喝一口,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看着外面。 枪响了,那个被绑着的男人不动了,腿间流下了一股失禁的尿液。 “他妈找了老何,老何已经和章士的大使馆交涉过。” 陈照识她妈有这么大能量,她还愣着神,言雨楼已经起身提着枪出去。 “天都黑了。”她滑进椅子里坐着。 原予坐在沙发上定闹钟,选了凌晨一点,沉思一阵,又改成一点半。 “还不睡觉?”言雨楼站在卧室门口问她。 “你回去睡吧,我今天在隔壁睡,杨佳曼明天7点的飞机就走,我们凌晨最后见一面。” “说的好像再见不到一样。” 他话这么说,抱着一条被子送去次卧,拿着她的枕头和床头的娃娃一起送过去。 原予还坐在沙发上没动,他看表, “以你的作息根本不用睡,直接通宵吧。” “那不行,头会晕,行了我也去睡觉,你赶紧上床吧,不是明天还上班呢吗。” 原予把言雨楼推到主卧,自己也钻进次卧,她觉得自己刚躺在床上,闹钟就在枕头下扭动起来,猛地跃起来,差点撞到床边矮柜。 屋子里弄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原予猫腰踮脚地跑出去,定好的车子在门口等她。 安如真昨天提了三四次要送她,都被原予挡回去,言雨楼那一旁默默的点头,安如真才不再说话。 任笙跟着大厦的经理去临仙区接人,这边很少有高楼,全部是低矮的历史老房子。 高楼大厦是京阳,土房子也是京阳,巷子里也有流浪汉。 她站在路口,看着破旧院墙里开出一辆崭新的加长豪车,后排的贵妇围着上好的皮草。 任笙在没人的空地上扇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