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修行，向来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练气之时，以自身气感，蕴养丹田，炼化先天之气，此为内力，经后天修行而得以壮大。

    筑基之后，洗经伐髓，自后天达先天，吞吐天地灵气，开辟识海灵府，夺天地造化为己用，方能有移山填海之势。

    而素云涛便卡在这里。

    内力滔滔，却离冲毁堤坝始终差上一线。

    此番阴阳和合，内力生生不息之下，蓝眠以自身灵力硬生生将人自练气后期提至筑基初期，虽有艰难，实则灵力与内力有着天地之差，没有多大的危险。

    修行中人脱离凡胎，取用自然之气，是为灵气。

    内力不过女子胞宫孕育之时的一丝混沌之机，固然暗合天道繁衍，却也不过一丝半点，随着人食五谷杂粮，身沾污秽，早晚要将这一丝先天混沌消磨干净——有能者，抓住机会，得以修成内力，更甚者，突破先天，筑基而脱凡，更多的，却是浑浑噩噩，于尘世中浮沉。

    ——蓝眠此时的修为固然在练气，但却是元婴化体。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先天灵体，用的自然是灵力。

    是以修为虽然不济，境界却还在，再有灵力为引，助素云涛自二十九突破三十成功筑基倒也只算是推波助澜，虽吃力，却无多少难度。

    眼下，蓝眠也在暗自推算斗罗大陆的等级换算。

    以他练气二级的修为，不过是先天满魂力，就在武魂觉醒的那一刻，无声无息的突破到了练气三级，明明距离下一次晋级还有不短的距离，在这个世界却能够在得到魂环之后继续晋升。

    他当前的魂力测试等级为十，为最高等级的魂士，而素云涛三十级，却不过堪堪筑基。

    倘若以一个大境界为三十级来算，封号斗罗之后的境界又如何解释呢？

    还是说……

    “蓝少。”蓝眠闻声看去，此时男人已经换了一身衣物。

    素云涛自魂导器中取了炭笔、记录手册出来，“武魂觉醒后，凡有修炼天赋的魂士皆要上报武魂殿……你的武魂乃是变异武魂，按照规定，每一种新的变异武魂都由主人自己命名，于武魂殿进行登记。”

    此时的男人，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蓝眠一人的妄念一般。

    蓝眠垂眸，伸出左掌，一抹蓝银色光芒由掌心蔓延而出，羽叶对生，茎枝细长，与蓝银草相似，形态上却又有明显地不同。

    从素云涛的话里不难发现，这方世界似乎没有这种植物，但或许只有蓝眠与唐三知晓这种植物的名字——它绝不是蓝银草的变异武魂。

    空气中似有蓝银色的光芒点点，萦绕在二人之间，静谧而安好，蓝眠轻声道：“叫它……八重山珊瑚吧。”

    “八重山珊瑚……名字倒是好听，”素云涛按照蓝眠所说，将武魂登记在了册子上，“刚刚那个武魂蓝银草，也是先天满魂力的那个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唐三。”

    蓝眠看他将测试结果一一记录下来，随后，素云涛又将一份证明交给他：“给你，这个是武魂殿的武魂测试证明，记得收好——如果以后，还是这幅样子的话，这份武魂测试证明则是你进入学院学习的敲门砖。”

    蓝眠一怔，随即将那张证明接了过来。

    在这一刻，好像过往的情形都颠倒了过来。

    以往，都是他说的多，男人默默的听着，这倒是第一次，素云涛在他面前展露些什么。

    “其实，每年觉醒仪式过后，武魂殿都要招收学生，派高等级魂师进行教导，”素云涛道，“而且在魂环猎取方面，对学生也会提供武力支持……原本我以为，你是武魂反噬造成的寒症，导致体型的缩小……”

    “在武魂殿内也帮你找了一些理论研究大师进行询问……”男人微微一顿，“如今看来，也用不上了。”

    蓝眠一怔，“怎么？”

    素云涛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我不问你是什么来历，但武魂到底是不是第一次觉醒我还是能看的出来的——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只是个孩子。”

    “以后，无论是身形变换的秘法，还是……像刚才那样助人突破的法子，都要小心，”素云涛道，“在这个世界上，以实力为尊，有多少人苦苦修炼而不得突破——如果流传出去……”

    蓝眠偏头，躲开了男人的手，却没有说什么。

    良久，二人之间地面上摆了厚厚的一本账册，那是这一年来蓝眠与男人合伙做起来的生意，从百果酿到百花酿、蜜酒酿，酒本身的酿制工艺不同之外，酒水发酵所使用的食材都一一经过灵气净化，这种酒除了口感，对于魂师的修炼也极有好处，这才是真正能够打开市场的原因。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风靡天斗、星罗两大帝国。

    而作为主事人出面的素云涛，也从一个普普通通武魂殿执事实现了三级跳，如今直接晋升为诺丁城次席执事长，论其地位，仅在武魂殿驻守长老、首席执事长之下，短短一年能够到如此地步，日后的前途更是不可估量。

    “你不是马上要晋升首席执事长了么，”蓝眠将账册草草翻阅一遍，确认其中没有疏漏之后便将其装了起来，“怎么会轮到你来乡下进行武魂觉醒？”

    素云涛苦笑道：“以前因为一些纷争，武魂殿和上三宗之一的昊天宗交恶，武魂殿长老重伤垂死，昊天宗闭门不出，听说是有了罪首的踪迹，这才要我们出来四下探查。”

    “不过，倒也不虚此行。”

    蓝眠微微一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素云涛起身，拍去了衣上灰尘：“走吧，除了圣魂村之外，我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倒是你，如果要去诺丁城学校进修，有事可以去找我，虽然说不上一手遮天，但有些时候，大大小小的贵族多少也会卖我几分颜面。”

    推门出去，村长杰克与唐三还在不远的树下守着，见他们出来，连忙上前。

    不提老杰克与男人之间的应酬与商量，蓝眠看到唐三微红的耳廓，也是微微一怔——他倒是忘记了，唐三一身修为与现下的他不分伯仲，那间简陋的大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唐三怕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蓝眠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放开了去——这大概就是自幼生长在合欢宗的一个好处了，食色性也，不过本能尔。

    与素云涛分别，一路上跟着老杰克回到了村尾的铁匠铺。

    此时时间近午，但却终究不到吃饭的时候，是以唐昊还在自己房间睡觉。

    只是老杰克却不管那么多，苍老的声音在整个静悄悄的铁匠铺里回荡：“唐昊，唐昊！”

    声音不小，唐昊也不聋，自然也听得见。

    里间门帘撩开，唐昊皱着眉走了出来：“老杰克，你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老杰克杵了杵手里的拐杖，没好气的道，“人家家里孩子武魂觉醒，大清早上就拾掇拾掇把孩子送过来了，你呢？还是老样子，就差天上掉馅饼砸你家里了！”

    唐昊没有搭理他，只是看向唐三与蓝眠：“你们的武魂觉醒了，都是什么？”

    “是蓝银草。”唐三轻声道。

    “蓝银草……”唐昊喃喃自语，眉眼之间含着的是怅然与怀念。

    老杰克没有理会唐昊，只是道：“虽然小三和小蓝的都是蓝银草——可他们都是先天满魂力，我决定了，村子里连带着附近几个村子空置的工读生名额，就给小三和小蓝了，让他们到诺丁城初级魂师学院去学习，来回的路费也不用你管……”

    “不行。”唐昊断然拒绝，此时的他极为坚定，那是一种蓝眠不曾看到过的清醒与凝重。

    老杰克顿了顿手里的拐杖：“不行？你说什么不行？！”

    “要不是咱们村里出了个魂圣，那就要和其他村子一起共享一个工读生名额，”老杰克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这样的好机会——把他们送去上学，以后回来，那就是人上人，人上人！”

    “呵，”唐昊冷笑一声，“人上人又有什么用，不过一个废武魂而已。”

    “——可他们都是先天满魂力，先天满魂力啊！”老杰克往前走了两步，整个身子都在打着颤，“只要能得到一个魂环，哪怕是品质最差的魂环，那也是魂师啊——圣魂村已经好些年没有出过魂师了……”

    唐昊冷淡的道，“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有没有出过魂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他们走了，就没人给我赚钱做饭。”

    “你——”老杰克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杰克爷爷，”蓝眠上前掺住了老村长的胳膊，“您先回去，我来劝劝父亲——其实如果不成为魂师，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人活一世，未必一定要追寻力量。”

    老杰克想说什么，然而想起蓝眠做起的生意，又叹了口气：“你这个年纪，你又懂得了什么——小小年纪，横财在身，哪怕是再不外露，又怎么可能防得住人心？”

    “唐昊，”老杰克努力站直了身子，“你哪怕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们想想，现在是在圣魂村，我这把老骨头勉强还能服的了众，再过几年，我走了，你老了，这两个孩子又要怎么办？这个世界活的就是实力至上——哪怕是最低等级的魂师，日后路上都能省去太多太多的麻烦。”

    “我言尽于此，你自个儿好好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