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其一：垂钓
旧事其一：垂钓
袁天罡不擅长做饭。 李淳风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樊巧儿是第二个。 彼时袁天罡很不以为意。 他做了百八十年的不良帅，手上拿的是杀人刀剑，心中谋的是天下大事。 做饭这种小事，不会又如何。 只是看着小姑娘啃烧焦的蘑菇啃到脸皱成一团时，他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袁天罡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烤焦的蘑菇串，尝了一口。 啧！这味道…… 袁天罡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挫败感。 当然，这点儿挫败感只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不擅长的事情，绝不是因为某个一文不值的小丫头。 “咳咳咳……” 才刚咳了几声，被焦蘑菇涩到呛着了的巧儿立刻警觉的发现某人看过来的视线，赶紧转了个身。 她想着能不能报仇就指着这位公爷了，可不能因为一串烤蘑菇得罪了人家，视死如归般一口气把蘑菇全吃完了。 某人压了下帽檐，把余下的蘑菇都解决了。 张柬之加入队伍后，他们的伙食好了很多。 小丫头吃的好了，人也放松了很多。 不像刚开始跟着他的时候，天天晚上做噩梦，就连睡着了眉头也还是皱着。 进集镇后也开始打量其他人，去凑热闹，不紧巴巴跟着他了。 初春天寒，他和张柬之不要紧，女儿家还是要注意保暖。 袁天罡看着跑远了的小丫头的背影对张柬之道：“买条毯子吧，要红色的。” 张柬之一愣，连连点头，快步向布庄走去，没想到一进门正巧遇上小丫头出来。 “张爷爷……您也来布庄买东西啊……我……我去买点吃的。” 小姑娘脸色微红，说话支支吾吾的，手放在背后像在藏什么东西。 张柬之一眼便看破了樊巧儿的心思，有些东西藏是藏不住的。 虽说这两人的关系越好对他的计划越有利，但他期待的可不是这个方向。 有些人就像天边的日月光芒耀眼，高不可攀，注定与尘缘无关，希望小丫头不要做出格的事情惹恼了大帅才好。 当然后来的张柬之再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想法的时候又是另一番心情。 只能感慨一句，大帅的心思太难猜。 去龙乡的路上并不总经过集镇，免不了有露宿荒郊野外，需要自己准备食物的情况。 张柬之也第一次尝到了大帅的“手艺”，确认了巧儿说的好想吃rou应该不是为了帮他留下来说的假话。 袁天罡撇了一眼两人“埋头苦干”的样子，继续面无表情地烤蘑菇。 翌日清晨，张柬之醒来没见到袁天罡，连忙推醒樊巧儿。 “怎么了？怎么了？有坏人来了？”巧儿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做战斗状。 “是大帅，他他他他不见了。”张柬之仰天咆哮。“我那么大一个大帅呢！” “张爷爷，您冷静。”巧儿上前欲扶张柬之。“爷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不会丢下我们走的。” “大帅!大帅！”张柬之冷静不下来，附近有悬崖，巧儿只好拽着他，不让他乱动。 袁天罡带着鱼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二人闹成一团。 巧儿拉着张柬之的胳膊，望向袁天罡的时候眸光一亮，笑道:“爷，您回来了。” “大帅，您去哪了？您可知道，您不在的时候属下……”张柬之一把冲上前表忠心。 袁天罡将鱼丢给张柬之，道:“处理干净。” 张柬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提着鱼一溜烟跑到河边去了。 “爷，您刚才是去抓鱼了，没有鱼竿怎么抓，还有您的眼睛……”怎么这么大黑眼圈。 “练功。” “是。” 15岁的巧儿到最后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直到25岁的某一天和丈夫踏青垂钓时，巧儿才知道为什么。 “用针抓鱼，亏你想的出来。” 武功好也不能这么用啊，内力炸塘，运针把鱼串树上，淌水去河对岸捡鱼。 那画面放在某人身上太滑稽了。 “也不知道是谁吃的干干净净。”举杆盘坐钓鱼谈及旧事被老婆笑话的某人有点不开心。 “你做什么，我都吃的很干净啊。”巧儿搂住丈夫的脖子安抚他。 “哼，你压着我还怎么钓鱼？” “我又没用力。”巧儿坐下，戳了戳某人的手腕，“你这不是举的挺稳的。” “痒。” “你还怕痒啊？”巧儿瞪大了眼睛，成亲数载，他居然还有她不清楚的地方。 “嗯。” 不过沉默寡言，做的比说的多这点到没什么大变化。 水面微颤，鱼上勾了。 “是烤是脍？” “当然和之前一样做鱼脍。”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的手艺。” “爷，您还记得您把咱家厨房炸了几次了吗？我们家与火犯冲，还是片了它吧。” 巧儿取出刀和盘子，将鱼细细切好摆整齐。 独自旅行时她干过不少杂事，切菜摆盘这种事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只可惜在做饭这件事上确实没什么天赋，火候的控制和某人一样差，这些年下来也只会做一些冷菜和点心。 “感恩盛世平安，人人安居乐业，有那么多热闹的街市，那么多饭馆可以吃美食。” “第一片给张爷爷，感谢他为盛世做的贡献。”巧儿大方地将东西扔进河里祭奠张柬之，和第一次两人抢鱼脍抢破头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你怎么不感谢感谢我？” 这丫头，越大越没边了，一天天的就会气他。 “您都‘去世’了，事情当然都是张爷爷做的……啊……有人强抢民女了……国师强抢民女了……呃……呜……我错了……大白天的，这样不好……” 当然不好，这很不好，为一些不存在的事情较劲，他都不像他自己了。 “不许吃太多，再肚子痛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成亲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已经决定了，以后要少喜欢她一点。 近两百年后。 不良帅一动不动，盘坐在河边垂钓，有鱼上钩，他旋即放生，又重新开始钓鱼。 旁边的扎马步的李星云好奇道:“师父，你日日钓鱼，钓上来又不吃，全放了是为什么？” 不良帅甩出两枚石子将李星云的腿压低了些：“不准叫我师父，练功。” “哎呦，不说就不说呗。”李星云双腿一抖，立刻又站稳了。 这段日子李星云已大概摸清了这个教他武功的怪人的性格，虽说他一贯不让他叫他师父，但他肯定这人是这次是因为他问放鱼的事情生气的。 怪人，鱼多好吃，钓上来了又不吃，浪费。李星云想起自己小时候吃过的金齑玉脍，然后就想到了父亲母亲和哥哥们…… 都是他心底的旧事。 他学武功，不只是为了李焕报仇，还为了他的家人们。 十数载之后，李星云成了不良帅，整理东西时发现半张烧毁的画像，和小半截断发，和姬如雪聊起了袁天罡钓鱼不吃鱼的怪癖。 “就不能是单纯因为他不喜欢吃鱼，等你练功很无聊才钓鱼的？”姬如雪对这个差点采补她的老怪物颇有偏见，一边擦剑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是啊，说不准就是这样。”李星云摸了摸头，心想自己小时候想象力太丰富了，居然以为冷酷无情的袁天罡会因为什么旧事养成怪癖。 “头发这么短是他自己的变成秃子之后留下做纪念的。而这画像烧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人，说不定是不良人以前追击过的秘密对象，抓住后画像便焚毁了。”姬如雪胡乱猜测道。 “这个……也有可能吧。” 袁天罡那种老古董的旧事得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就算有什么旧事，人死如灯灭，也没人知道了。 要紧的是将来，姬如雪握住李星云的手，她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了。 鱼脍，即生鱼片，我国周代已有吃生鱼片的记载，唐朝是食用生鱼片的高峰期。金齑玉脍原名鲈鱼脍，因杨广的称赞而改名金齑玉脍。 私设罡子不会控火，三人行期间不想看巧儿苦瓜脸，所以想到抓鱼做生鱼片（罡子几品官不知道，反正亲王级的俸禄里有鱼，私设他待遇顶级，唯一会做的菜就是生鱼）。 肚子痛是因为生鱼片有寄生虫，吃多了不易消化，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了吃生鱼片容易得病，“为症瘕，为痼疾，为奇病”。 罡子第一次做的时候巧儿和老张抢，吃多了，肚子痛，罡子趁人睡着了，用内力偷偷给她揉肚子。 痒是心痒痒。 大白天不适合的是扑倒了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