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留恋
回到别墅后，两个人的心思都很诡异。 顾沾星拖着伤痛的身体，送她进房间，端着一碗咸骨粥，坚持也要跟着进去，他的喉咙撕扯着，声音恐惧又绝望，“老婆……你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宁思凡没有回头看他，长时间没有进食，让她觉得全身乏力，她自顾自躺在床上后，侧着身体，给顾沾星一个冷漠的背影，不愿意再看到这个人一眼: “顾沾星，别再做这些又多余又恶心的事了。” 顾沾星浑身麻木地把粥放下，宁思凡感受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他也爬了上来。 两个人躺在床上，侧躺着，顾沾星从背后抱住她，闻她身上的味道。 宁思凡没有做挣扎，大概是觉得没意义，也没有力气。 顾沾星原本打算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让宁思凡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就一定有一个所谓有链接的东西，宁思凡绝对会因为孩子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隔断得开。 可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孩子就是孩子，是另一条命，如宁思凡说的，他没资格这么对待一条命。 而且孩子也并不能真正成为任何人之间和任何关系之间的链接物，这取决于两个人的心，孩子只是借口。 可是他已经做了蠢事，孩子已经有了。 他是个最大的罪人。 顾沾星感到如山倒的恐惧，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宁思凡更用力地抱在怀里，声音又绝望又痛苦，“你真的……非得和他在一起吗……” 宁思凡听到这句问话，觉得疲惫，非常疲惫，她本来就是厌恶麻烦的人，顾沾星做的一切，无论是在哪个层面，都让她感到累，她索性选择用沉默来解决事情。 那些什么求求你的话，说过太多次，听的人还是说的人似乎都感到类似的话没有再说的必要，可是不说这些话，顾沾星又好像什么话都没得再说了…… 顾沾星就这样抱着她抱了很久，似乎在等生命的热量就这样散去，两个人的结局能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即使宁思凡心不甘情不愿，如果时间真的停留在这一刻，他们也能算死在了一起。 可是这样躺着，是不会死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宁思凡觉得自己后背的布料湿透了——顾沾星又哭了。 他把眼泪丝毫不隐藏地都糊在她衣服上面，祈求的话不说，那就只剩下表白的话，“宁思凡，我喜欢你。” 似乎因为说的这句话太过沉重，顾沾星有点呼吸不过来，“孩子……孩子我不要了。我放过你好不好？这样，你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宁思凡……” 他听见她很重地叹了一口气，手背上感受到一些疼痛，她尽可能用力地把短短的指甲陷进自己的rou里，愤怒地要自己痛。 “滚。” 顾沾星没有滚也没有动弹，但他好像全身没了力气，被巨大的绝望包围。 两个人不知道躺了多久，顾沾星明明也许可以硬把粥喂进宁思凡嘴里，可是又觉得好像这样也没有用了，以为宁思凡睡了，他又悄悄地爬起来，然后下一秒，宁思凡也站了起来，头晕地摇摇晃晃地走出去，顾沾星想拦住她，可是到底没有拦。 这栋别墅里，上次为了囚禁宁思凡，装了很多监控。 现在这个房间里的监控，清清楚楚地记录了，顾沾星坐在这张床上发呆了很久，然后像是回过神地把床上宁思凡每一根头发都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把那五根头发仔细装好放进了保险柜。 宁思凡，不要掉头发比较好，不过现在这几根头发，会成为他最后拿到属于他她的东西吧。 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又突然浑身是力气地冲出来，抱住窝在沙发里宁思凡，大声嚎叫到: “你不要喜欢他，喜欢我好不好？不要……把我当成他……我不是他，宁思凡，我不是束怀源，我他妈是顾沾星，你喜欢顾沾星好不好……” 我先把你当替身的，但是我还是求你不要把我当成他的替身。 “宁思凡，我承认我一开始真的不喜欢你，对不起……但是，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不用演戏，不用听话，我会改的，你看看我真的喜欢你的样子好不好？你肯定满意的，你不要走，你不要喜欢他……” 顾沾星还罗里吧嗦了一大堆，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他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之前的景象，宁思凡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地看着他: “我会把孩子打掉，也会和其他人在一起。这是我作为人的权利。” 顾沾星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权不权利的事，他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没了。 也许他天生就是个窝囊废吧，在明确宁思凡宁愿饿死不吃东西也不愿意生下孩子之后，他的心其实就死了，他就像那种想一出是一出，又什么事都坚持不到底，什么事都不敢做极端，却又要发疯的人。 连最后结果不可控，他真的留不住宁思凡了，他也不敢面对，只敢躲避。 他晕过去醒来后，像个行尸走rou地不去阻挡，也不去关心任何事了。 宁思凡打掉孩子了。 宁思凡彻底和他们家没关系了。 宁思凡和他离婚了。 宁思凡和他彻底没关系了。 宁思凡和束怀源在一起了。 …… 顾沾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改了”，但是所有人都说他变了。 他知道自己只是因为没了宁思凡，想死，又不敢死，所以没有兴致再去什么花天酒地，装逼装死。 他跑去找他姐了，他知道他这样干还是属于窝囊废范畴，但是他现在是真的生不如死，得待在家里人身边才行，他叫他姐教他怎么管家里公司的事，他想死，只能靠做点讨厌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了。 他爸他妈也说不上他离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儿子是rou眼可见地沧桑了，可是也是明摆着懂事了。 懂事的顾沾星，在公司连轴转好几个月后，某个空隙里，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真不像他啊。 他这样算所谓的改造成功了吧。 宁思凡会喜欢他这个样子吗？ 大概也不喜欢吧。 不对，应该是不关心吧。 如果，他说的是如果啊。 以后他们如果真的还能在一起，自己能保持这种改了的样子吗？ 顾沾星想了想，答案是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好像永远也没有机会去验证了。 本来就没有人可以保证任何东西，但是顾沾星真的只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留在宁思凡身边，可以和她说话，可以和她相处，可以和她亲近。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喜欢这个不听话的宁思凡。 他明明已经知道宁思凡是不听话，不卑微的了。 他只知道他就是要她。 甚至为了要她，害怕她不喜欢这样或者那样的自己。 这是一种诡异的执着。 他无法控制。 这种执念并没有随着他们分开而变淡，反而滋生了对他而言“更没底线”“更没尊严”的想法，他近乎绝望地期盼着她和束怀源腻了，自己能有机会。 这种自欺欺人又想死的感觉很好，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可是他不敢再做惹人厌的事情了。 他远远地打听着合乎常理的消息。 知道他们在一起了，知道他们搬去另一个城市了…… …… 结束掉和顾沾星的一切，宁思凡确实觉得轻松，但说实话并不是完全轻松，说得难听点，她似乎有在留恋某些东西。 一丝半点的切不断，不意味着她会改变任何决定。 时间推进得很快，无论是因为高中相识的加成，还是因为两人都是二次恋爱，她和束怀源在一起的速度很快，也很顺利。 他们经历了互相了解，交心的过程。 她和束怀源在一起这段时间，宁思凡可以说自己享受到了和正常人相处的轻松和愉快，除了她们一开始太过客气的相敬如宾。 即使他们确实是情侣间该做的的事都做，可是这种没有靠近的客气感觉好像一直没有散去，束怀源和宁思凡一开始都认为这会是时间问题，可是差不多一年过去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变得更亲密，似乎就一直停留在最开始的状态。 两个人都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他们当然各自为这样的状态努力过，可是似乎因为个性，都没有办法完全解决。 宁思凡甚至会在某些时候想起来顾沾星。 当然想起来的不是之前三年的恶心生活，而是顾沾星后来非她不可，发疯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想再看到他那张脸。 分开是束怀源在某一个很平常的早上提出来的，他似乎是商讨的语气，可是宁思凡听出来了他偏向那种结果的期盼。 经过了一年多，他们好聚好散地分开了。 宁思凡并且毫不尴尬地表示她会有时间多来看看他的女儿，甚至有些庆幸一直让他的女儿叫自己阿姨，这样孩子不会太过难过。 然后回到原来的城市，那个一个人住的房子。 宁思凡平静地躺了几天后，打算去找顾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