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香港黑烛监狱。 这里的犯人大多是血债在身的重型犯,日复一日进行着交织了劳作和枯燥的监狱生活。 阿坤是本地大帮派名号响亮的马仔,曾凭借着下手狠辣也混了一席之地,如今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名犯人,自第一天进来被“阎爷”的手下按在低下“教育”过之后他就明白:别反抗,识时务,有着大佬罩着,几年下来活的还算凑合。 犯人们围坐在广场的石桌前,桌上摆着一副旧得折了角的扑克,“阎爷”坐在正中,左手夹着根劣质香烟时不时抽一口,似乎对这场牌局兴致缺缺。其他犯人却不觉得,常年的服刑消磨了他们对时间的概念,任何“乐子”都很能情绪激昂。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解放日”,意味着犯人们在今天晚餐后得到两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同时也迎来这个月的新犯人。 咔哒...... 众人闻声抬头。那是个偏瘦的青年,他走的很慢,过长的刘海掩住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到轮廓清晰的下颌,他的唇很薄,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不合身的囚服套在他身上更显得瘦削,他背着手,被狱警推搡了两步才走进广场,待走近了才有眼尖的犯人发现,原来他的双手被一副制式手铐反铐在身后,掩在过长的袖口下看不真切。 汗臭、起哄、粗鄙的叫骂混合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剩下的新人也跟了进来,在千名犯人的注视下几乎站立不稳。 “艹你嫲什么烂牌。”阿坤翻手把手中的扑克摔在发牌人的脸上,跨了几步走到瑟瑟缩缩的新人们面前,伸手钳住了走在最前的青年。“新人,怎么进来的。” 阿坤污浊的手指按住青年的囚服,留下了带着油污的指痕,“艹!软蛋,吓得不会说话吗。”青年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衣领被用力牵扯使得他被迫微微昂起头,过长的刘海滑到耳后,露出一张几乎可以称得上俊俏的脸。 高晋很少在清醒的时候被人近身,更别说冲着他大声喊叫,来自颈部被压迫的感觉让他想起另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事实上他也没打算忍受,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触动机簧,弹出一小截极细的钢丝。 众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高晋何时发难。趁着阿坤靠近,高晋猛地抬腿蹬在对方膝上借力,轻巧的完成了一个后翻,被铐在背后的双手似乎拂过阿坤的脸侧,众人只看到一只右耳掉落在地,顷刻间沾满了尘土,紧接着就是阿坤捂住脸侧发出凄厉的惨叫。 高晋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想血蹭到自己身上。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刚才伤人的并不是他一样。动手后他的脸色似乎越发的难看了,黑色的宽大囚服衬得他几乎有些弱不禁风,唯有一双过分好看的眼睛氤氲着寒光。 阿坤嗬嗬倒吸几口气后抬起脸怨毒地看向他,被一个病恹恹且双手被缚的人偷袭丢了耳朵,更是丢了大脸,一时间下流的口哨声、哄笑声不绝于耳,好事的囚犯们在他身后围成一个圈,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如何教训这个漂亮火辣的青年。 “给他止血。” “干什么死衰仔!初来就闹事!” 事情发生的太快,狱警这才赶回广场中央,挥退一众聚集在一起的囚犯们。两名狱警扣住高晋的上臂,将他拖按在广场边缘的铁丝网上,腹部猝然挨了两警棍的青年痛的想要弓起腰,却被狱警牢牢按住,面颊在铁丝网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轻喘了几下后睁眼,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叫陈志杰的卧底,凭着跨国破获泰国黑狱贩卖人亻本器官的案子,已经荣升高级督察。 是阿猜,那个脑子里只有肌rou的青年将二人拉了上去。他们对外宣称北孔普雷监狱的监狱长坠楼而死,把不省人事的高晋秘密监禁并引渡回了香港,期待从他口中得知与洪氏玩具贸易集团的交易。 那一战陈志杰伤的不轻,高晋则伤的更重,以至于他睁眼已经不知是几个月后,醒来就在黑烛监狱。数月而已,两人身份对调,高晋却成了阶下囚。 “老实点。” 陈志杰说,“带他去禁闭室,这是很重要的犯人,我明天再来。” 两名狱警架起高晋离开了广场,身后是阿坤怨毒的视线,犯人们窃窃私语,讨论这个青年犯了什么事才进来。 石桌前,那位“阎爷”依旧没骨头似的摊在那儿,他的视线跟随高晋没入走廊尽头,半晌才抬手按灭了那支抽了一半的劣质烟,起身晃晃悠悠地离开广场。 ...... 禁闭室。 高晋轻咳了几声,在黑暗中支起一条腿,侧靠着潮湿的墙面,感受到阴冷的气息透体而过,带来轻微的颤栗。狱警那两棍子牵动了未好的伤处,反铐在背后的手腕也缺血肿胀,他现在有些畏寒。 所谓禁闭室就是一个极小的房间,不过是北孔普雷监狱玩剩下的花招,通常用来招待不听话的犯人,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不能躺下,黑暗中全无时间概念,意志力差些的犯人呆久了甚至会崩溃。 高晋已经独自在这里呆了不知多久,也许是4个小时,也许是24个小时,他的左手拈动,轻触了触空荡荡的指腹。 洪先生,他们拿走了那枚戒指。 高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