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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气又开的很足,把任暄本就不多的别扭和羞耻清散得一干二净。出于对长途司机的关照,任暄硬是顶着酸麻的肩膀不肯换个姿势,越想专注剧情,偏又总分心到别处。程云峰会不会感冒,醒来脖子会不会落枕,睡得不够会不会头疼,等等!嫌疑人为什么变成了男二号?就在循环往复中电影看得一团糟。程云峰大概只浅眠了二十分钟,便清醒着享用来之不易的温存。他的鼻子贴着任暄的脖颈,可以轻易闻到洗发水的发香,都是同样的廉价柠檬味,可任暄就会多点文质彬彬的尾调。电影播到飙车的镜头,四周忽然响起立体声的巨响,程云峰惊扰得扭动身子,任暄也伸出手托住他的脸颊:“醒了?不舒服?”“唔…”程云峰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抓起任暄的手腕搭在扶手上。两只手臂交叉叠在一起,大手也热烘烘地盖在任暄的手背上。两个脑袋贴在一起,如果说刚刚还有些客气,现在则纠缠地过分紧密,胡茬蹭到任暄的肩膀上,刺得又疼又痒,久久不退。后半段的电影激烈又吵闹,任暄猜程云峰没有真的睡着,程云峰枕着任暄僵直的身体猜他没有认真观赏。俩人心照不宣挺到亮灯前一刻,程云峰离开任暄的肩膀坐直了身体,俩人无事发生般退场。俩人上了车,临上高速前程云峰找了间加油站加满了油箱。任暄要去交钱,程云峰不让,把他按在座椅上。“跟我算那么清楚干嘛?回去了想拍拍屁股就跑?”两句话戳开了任暄的心思,他不想欠程云峰的情,他知道没法还。不至于装作陌生人,但更多的他给不了。回程路上俩人都醒着,但跟睡着没两样,谁也不说话。程云峰憋闷地找了个休息站,叼了根烟下车。任暄从洗手间回来,靠在门边看程云峰抽烟。他换了别的牌子,不是巧克力爆珠,而是更烈性的烟草。程云峰熄灭烟头,扔进垃圾桶。俩人重新坐回车里,一路向南。他受不住这种气氛,关掉广播先开了口:“任暄,我就是喜欢你,也不是要害你,你别老想躲着我。”“我没想躲着你。”任暄抿着嘴,想了半天:“我就是,没准备好。”程云峰不明白,谈恋爱需要准备什么,又不是打比赛有准确的时间表,也不会有个单子告诉你哪天会遇见喜欢的人。“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人,所以不能接受我?”“小峰,我只是没想过要谈恋爱。以前喜欢陈岁,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女生,我知道我们没有结果。就算我有了男朋友,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父母交代,被同事和朋友撞见,又该如何介绍。我不能藏着掖着说只是朋友,这样对他不公平,可是我没有勇气去坦白一切。”任暄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悲伤,他低着头像是喃喃自语:“是我太懦弱,一直在逃避,我害怕被人议论,甚至会失去工作。我只想做个正常人,不用家人再为我cao心。这些你可能不懂,但是我不行。”听了这一番话,程云峰才意识到任暄其实是被锁在柜子里的那一批人,好死不死的钥匙还攥在他自己手里。大城市那些“撑同性、勇敢爱”的口号只能听听,在这种小城市行不通。不用口水,单是几个不友善的眼神就能把这类敏感的人困死,别说出柜,试探着迈迈脚都是不敢的。程云峰开始心疼任暄,他没想过爱,更没拥有过爱。他想把任暄翻来覆去地疼一疼,把含了十多年的苦水挤出去,至少让他敢在太阳底正视一次,王八羔子都他妈有人爱,他任暄更什么也不用怕。19程云峰把任暄送到楼下,下车时俩人脸色都难看的像生死决别一般。道别的话没有多说,任暄转身上楼,程云峰驱车离开,冷淡的像悲情片的结尾,一段没人续写的坏故事。之后任暄给程云峰发过一条消息,委婉地提醒他不用继续送晚餐。程云峰心里并不想接受,却最终没忤逆他的意思。“哄碎”偶尔会直播,程云峰碰见了会塞上耳机看一会,打赏一点礼物。不知不觉间他对“哄碎”的兴趣不似从前,甚至睡前的音频也难以抚平他的焦虑,睡眠越来越差。在任暄停止联系的两周后,程云峰的挫败感达到顶峰,他急需做些什么来挽救初恋的小火苗。他从不是轻易放弃的弱者,无论在球场还是情场,除非被彻底击倒无法站起,然而这点打击完全不够。周六的天空阴沉沉,大家对这场可以给竹西带来一丝清凉的大雨充满期待。程云峰一早去市场采购,在生鲜区买了一筐正当季的飞蟹。老板拍着胸脯担保,这是这一周以来最肥的一批。程云峰送完货,把螃蟹固定到后座上,拧一圈油门飞奔到任暄的小区。摩托车停在老地方,程云峰一脚蹬着地,一边找到任暄的号码拨了出去。周末本该是回家探望父母的日子,可通知了黄色暴雨预警,任暄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待在家中避雨。电话响了几声,任暄看着程云峰的名字迟迟没有接起。铃声和程云峰一样不罢休,丝毫没有要挂断的意思。任暄叹了口气,滑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我买了特别肥的螃蟹,在你家楼下,你出来拿一下?”听到程云峰的话任暄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趴到客厅的窗台上张望,程云峰果然站在以往的位置上,靠着车也抬头向他这边看过来。任暄像被抓包一样快速后退着躲开,尽管只是匆匆一撇,程云峰的身形也深刻地映在眼前,高壮的上身微蜷着,不见以前那股势在必得的精神头。“谢谢,我不想吃螃蟹。”听筒掩去感情,声音听起来很冷淡,“马上下雨了,你快点回家。”程云峰没再纠缠,痛快地说“好”。随即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急急打在窗户上,拍出噼啪的响声。任暄挂断电话,放在茶几上,始终盯着被雨水淋花的窗户,怕程云峰等在雨中不肯走。他靠在沙发上又不肯起身,怕探了头发现程云峰真的不在了。雨下的越来越急,很快把玻璃全部淋湿,任暄再次来到窗边,除了急忙收衣服的老人,四下再没有其他人影。任暄接了半壶水,直愣愣地靠着琉璃台看电水壶加温,蒸汽开关“嘭”地跳下才打断这幅定格动画。他端着水壶回到客厅,给自己泡了一壶红茶,直到茶水变温他也只喝了一盏。铃音再次响起,打破一室宁静,任暄拿起手机,是程云峰发来的消息。一张积水要没过石阶的照片,和一段可怜兮兮的语音。“雨太大了,我回不了家了。”这张石阶他再熟悉不过,是大门必经的石台。原来程云峰一直没走,就等在门口的石檐下。任暄抓起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