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季程从小就被季家以继承人的身份培养着。

    他的父母之间没有爱。

    他们对他也没有。

    初三那年的冬天，期末考试刚刚结束。

    漫天的雪花飘着，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夏锦为自己考的还不错的成绩高兴。

    “哇，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豪华的黑色轿车在马路上缓缓行驶着。

    “听说你最近心思不在学习上，这次跟第二名才差了几分。”威严的中年男声在安静的车内响起。

    “数学的一道题答错了……”季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别跟我解释，我只看结果。”

    “现在，给我下车。”

    不由分说的，带着命令的口吻。

    季程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下车后，没有任何停留，车子驶出，独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路边。

    他想打车，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笑了，像是自嘲般，抬起头来，看着飘雪的天空。

    他知道的，他们不爱他。

    明明一直都知道，但心还是会抽动。

    为什么呢。

    他的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现金，刚刚够打车。

    出租车上，司机放着一首他没听过的歌，似乎是关于爱的。

    他的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看着车外的路灯亮起，旁边的车驶过。

    他看到了一个人。

    夏锦。

    他认出来她了。

    路边的一家餐厅外，她挽着父母出来。

    一家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夏母替夏锦擦去嘴角没擦干净的油渍，夏父似乎在开着她的玩笑。

    飘着雪的冬夜中，路灯明亮，餐厅外的灯饰也亮起，不断闪烁着彩色的灯光。

    他们的周围人来人往，少女的脸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明明隔着车窗是听不到的，但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

    他就那么看着她，直到红灯变绿，直到汽车行驶，一家人消失在视野里，他还在看着窗外。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车内的音乐已经换了另一首，较为悲伤，没听多久司机便切歌了。

    在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叫他到家了，他才睁眼。

    下车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睑，轻轻划过，只留下一片水渍。

    之后的半年，季程没有再去上培优课。

    他依旧保持着笑脸，不断与第二名拉开分差。意料之外地，他选择了本地的重点高中，而不是去更为知名的附中。

    夏锦在中考时正常发挥，进到了附中的重点班。

    毕业的那个暑假，季程作为上一届学生会长，把之前学生会在图书馆借的书全部归还后，他的工作就结束了。

    但没想到，图书馆的机器坏了，学生会的学弟学妹求他来帮忙。

    季程当然不去，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有耐心。便打算找个理由推脱。

    突然，他看到一个身影。

    是那个女生，夏锦。

    虽然那节培优课下课后，就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但之后在学校里，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莫名想到那个冬夜。少女的笑脸模模糊糊，在他记忆里浮现。

    她好像在自助借书机那里苦恼什么，季程突然想起他们说图书馆的机器坏了。

    算了，就当是为他伪装的添彩吧。

    他穿上志愿者马甲，直接走向夏锦。

    他告诉她自己可以帮她还书，

    她递给他借书卡，

    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夏锦。

    他微微抬头看她，她正看着桌上的推荐书目。

    皮肤白净，可以看到眉毛有一颗小痣，手托着脸，似乎很认真的在读推荐内容。及肩的头发被之前不知道是谁落下的小风扇微微吹起。季程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不是浓郁的香水，而是一种令人安心的芬芳。

    他脸上依旧是温柔地面具，看她笑着对自己道谢。

    记忆中的笑脸逐渐清晰，与面前少女的脸重合。

    他在此刻大概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