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醉仙楼

    翌日，青梨在廊下踱步等乔嬷嬷过来，等来的却是赵且，这人大喇喇走进来，简直拿常府当自己家，一身金羽铁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乌发高束，脸上带笑。

    她出声问道：“不是说很忙么？”

    “再忙也忘不了五meimei，你在这儿给我下了蛊。”

    赵且点着自己胸口，走至廊下同她并肩。他确实忙，官家下旨，到他弱冠接手金羽主令，父亲剩下的一支兵将到他手下，他整日带着去城郊练兵，练的浑身结实强劲，想她想的紧，抽着点空当就又来了。听女郎道：“昨儿我看见你干的好事了。”

    青梨想到昨日有关二皇子的艳闻，不举却有怪癖，喜欢民间美人儿，便要人在自己面前行事自渎，鞭打抽xue，用刀用剑，哪样折磨人便怎么来，便是大燕民声再开放，这等荤事传到平常人耳朵里都嫌污秽。

    他凑近青梨耳畔，道：“说来还是跟你这妮子学的。”

    “与我何干？”

    “忘了？饶州的王绛，你不也是将他龙阳之好的事抖出来让你大姐脱离苦海。阿梨，我们这样心有灵犀，是不是正正相配…”

    他似乎又凑她近了些，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却偏戏耍似的不吻上来，刚练过兵，又值夏日，呼吸烫的人要融化。

    青梨忍不住要躲，不知何时被他伸手扶住腰，只见他耸耸肩，接着道：“如今这只算好戏的开头。他那等艳事在贵胄间多的是，阴私没被暴露出来而已，算不上什么大新闻，我只是略施小计叫他丢个脸面，要紧的这二傻子做的烂事可不止这些呢，他跟官员勾结，吏部的老财迷成了他的狗腿子，买官卖官，待收集证据，爷打他个措手不及。”

    青梨愁他一眼，道：“既这种艳事在贵胄间多的是，怎不见你做呢？”

    他笑的恣意，“爷不做，也跟做了差不多。”

    青梨抬头仔细看他，若不是她跟他是熟识，听他的名声也会将他归类为汴京纨绔中的第一号，她忽然明白这或许是他自保的方式。父亲是从龙功臣，忠烈殉国而死，百姓拥戴，呼声最高，若没有意外他会跟赵将军一样手握兵权。如果他板板正正的长成栋梁，得百姓簇拥，只怕于皇室来说是个威胁。

    青梨正想着，他忽将一个帖子放在她手里，解释道“月末是我弱冠之礼，凭这帖子来我赵府。爷为着见你，连那男婆子也邀来了。”

    “你说谁男婆子？”青梨蹙眉，声音提高。

    赵且知女郎听不得一点旁人说贺兰秋，眼见就要恼了，忙道：“好好好，没说谁。”

    他左右瞅瞅她身边就一个婢子，伸手摸她的头，轻声道：“不准不来，我母亲也想见见你...”

    青梨没应，只听一阵脚步声，人又闪不见了。她拿着那帖子，赵且的母亲，她前世还从未见过，赵且投降的消息传来后，赵家犹如大厦倒塌，刘氏伤心欲绝，受刑后很快便殒命了。

    “五小姐。”

    乔嬷嬷被兰烟带到青梨跟前，道了声：“夫人还是老样子。”

    这‘老样子’青梨当然听的明白，点点头：“嬷嬷放心，事成你继续回饶州跟珠儿嫂嫂作伴，盘缠给你备好。”

    乔嬷嬷福身道谢，又道：“前头出了姑爷那事，常夫人发落了二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子明洙，二小姐在这常府没立下脚，从不拿好脸色待人，那几个府医和婢子懒怠着。小姐不必担心出错，都是我近身照料着。”

    待乔嬷嬷一走，青梨轻道了声：“再待个五年，总会被磨圆的。”

    一介女流，只要嫁了人，纵有千分傲气，恐怕也会这内宅消磨。纵有万分本事，也无处施展，遇事求人时只能给上头所谓夫君低头。

    渐入夜，青梨听得屋外一声：“小五，我来了！”

    “贺兰阿姊！”青梨笑着去迎她，往她身后看看，问道：“木呢？”

    贺兰秋身后空空，青梨细算起来已隔一月未见着木，心有些失落。

    贺兰秋摇着脑袋在袖子里翻来翻来，作怪道：“是啊，木呢？怎么我没把他装进匣里带来呢？”接着调笑青梨，“唉，昨儿他去谢家庆贺时也找你呢，可惜啊，佳人未见着...还被阿翁带走了，阿梨，如今我倒庆幸没行医，这汴京的医馆可不好当。”

    青梨嗅出这话头，问道：“他去了哪？”

    “王家。”贺兰秋笑道：“说是王太师生了病，从前跟着官家打仗打出的老毛病，身上的伤夏日起湿疹，起不来榻，呵呵，你信么？”

    青梨笑，王家只在官家上位时打过仗，三十年前，便是什么伤也好了，这是故意称病不上朝。

    贺兰秋又道：“你听说了罢，二皇子...不说他那点腌臜事，单说他在东县胡乱圈地害了多少百姓的命，倒真不怕天打雷劈...”

    她摇摇头，拿出一个包袱递给青梨，笑道：“罢，罢，不说这个，小五，你瞧我带了什么来？”

    青梨打开那包袱一看，翠竹松青蝠纹长衫，墨黑云纹织锦束袍...都是男装，不由出声道：“这是做什么....？”

    “逛窑子啊！”

    ***

    庆成十年时官家撤宵禁，汴京夜里从此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更何况正值夏日，人都往街上走，行步长桥吹风，乌蓬船上赏月，好不闲雅恣意。

    贺兰秋一身墨黑长袍，头发扎成团，倒真像那么回事，紧握住青梨的手在长街上跑着，脸上是兴奋的神情，恨不得立刻穿到醉仙楼门口，声音也似带了风。

    “阿梨快些，崔小妹该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她好不容易才甩开她五哥那黏皮糖！”

    青梨远远已瞧见醉仙楼，红木建成，碧阑雕檐，富丽堂皇。三楼阑台处有艳丽的胡姬翩翩起舞，配着悦耳清脆的丝竹管弦声，楼下已吸引不少人围着欣赏。

    崔静果真早在楼下等着，贺兰秋不等气喘过来，拉着人就往醉仙楼走。

    因着是做这猎奇事，几人都未带婢子和侍卫，青梨还是担心，拉住眉飞色舞的二人，道：“小心为上，醉仙楼鱼龙混杂，若遇官兵抓人，我们还是....”

    “你还是我的好阿梨么？”眼见就要进去，贺兰秋心里着急，睁大眼睛捧着青梨的脸，出奇道：“阿梨，你怎么变这么多，我早就觉得...”

    见贺兰秋发觉她的异样，青梨知道若按前世的性格，她那莽撞性子定会答应，但这是在汴京，行步得一再谨慎。而且她隐隐约约记得这醉仙楼前世也卷入政事之中，与南国的人有关。她还欲开口劝阻，却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门，由人领着往里走。

    醉仙楼不拘男女，陪着官人应酬的小妾或是婢子也会跟进去，可青梨没想到在那看见廖真尤和东青的影子。她不知为何想起昨儿声讨二皇子的正是醉仙楼的妓子。

    贺兰秋央着她道：“阿梨，真不去么？衣服都换了...不然我跟崔家小妹去？你去流辰斋点着膳食等我们，等我一会儿回来跟你说道是不是真跟常宏说的那么销魂...”

    “谁说我不去了的，我去！”

    “这才是我的好阿梨。”贺兰秋笑着拉青梨过来，似想到什么，凑到她耳边道：“忘了嘱咐你，别跟木说我们来这地方。你别瞧他平日不会说话…其实…他对你呀，霸道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