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生的野兽
第一章,新生的野兽
污染是心脏内部开始的,埃尔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浆在身体各处不正常的窜动,灼热的几近沸腾。他整个人蜷缩着,手指用力扯着自己的胸口处。血色的红痕伴随着指甲印很快就遍及到他的全身,他难耐地打滚,想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忍受这些痛苦。原本穿着的衣服已经成了碎布条,零零碎碎的散在一边,起不到任何遮掩作用。 但遮掩是没必要的,备受折磨的埃尔没注意到,他的身体逐渐被偏栗色的绒毛覆盖,柔软的手掌此时已经成了兽类的爪子。 布鲁克苏的夜晚很安静,埃尔所在的森林更是如此。往常,他和jiejie萨伊娜会在周围全都安静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她们披着斗篷,手轻脚轻地避开一众守夜人。布鲁克苏的领导者拉特班是这整个地区的权威,所有生活在布鲁克苏的人们都必须听从他们的话,一旦有人反抗,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埃尔八岁的时候看过拉特班行刑,只有这一刻,被迫蜗居在家里的人尤其是女人才能主动选择自己要不要出门。埃尔记得那天太阳很好,有着近一个月以来最好的天气。 绞刑架上是一个散着头发的女人,她的双手被绑着高高架起,脸上有着血液混着泥土留下来干涸的痕迹。 埃尔觉得害怕,可能是他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也可能是那个被绑着即将被杀掉的女人眼神中没有一丝迷茫。 小小的埃尔紧紧抓着萨伊娜的袖子,即使害怕眼睛也未从那女人身上离开分毫。 那时的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临死前不会感到恐惧。 众人围聚的中心最高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拿着演讲稿在演讲。他先是读了早上七点每个人必听的拉特班宣言,又开始一条条细数被绑着的女人的罪条。他试图鼓动起观看者的情绪,说到重点时,他的双臂展开,语气昂扬觉得自己刚刚一番措辞振聋发聩,却忘了拉特班宣言的第一条就是禁止人们情绪过激。 被拉特班长期调教的人们只是漠视地看着他,看着那个即将被处刑的女人。宣讲的男人耸了耸鼻子,他吞掉了后面所有的话,大手一挥,说了句“行刑。” 女人的脑袋掉了下来,血浆流了一地,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埃尔的衣服上。他吓得惊叫出声,随后他的嘴巴就被他姐紧紧捂住。 那是埃尔第一次闻到人类血液的味道。 吃晚饭时,埃尔谈起了那场处刑,他说他很害怕。萨伊娜没理会受惊的弟弟,她用手撑着下巴望着远方。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盏盏灯火。 萨伊娜想起了那个被处刑人的罪条,想起了那个女人临死前说:“我们要我们的权利。” 屋外的灯光一盏盏灭了,萨伊娜知道,马上就要到“宵禁”时间。 埃尔开始收拾起餐盘,为睡觉做准备。 萨伊娜看向他,说:“我觉得那个女人说的对,自由不是奴役。” 拉特班制定了很多规矩,尤其是对女人。 埃尔从出生时就开始忍受这些,他恪守规则遵从纪律,却从观看那次行刑后,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会跟着他jiejie出门。 拉特班不允许人们晚上外出,最开始,埃尔是不敢的,他总是会想起那个滚落在地的脑袋和鲜红的血浆。但他jiejie的一句“你再不来我就走了。”总会让他把胆怯藏起来,他把自己隐藏在斗篷之下,连带着所有的顾虑和担心。 这天晚上,埃尔也趁着夜色出门。从八岁到现在,他已经对家附近所有守夜人的行迹了如指掌,他知道他们会在哪个时间段巡逻哪个地点,又在哪个时间段换班。他轻车路熟地绕过所有守夜人来到森林,以前,她们姐弟俩总喜欢跑到这个森林里放松,但今天和往日不同,今天只有埃尔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来这里是有任务的。萨伊娜交给了他一个试管,里面液体呈现出淡蓝色。埃尔将它举起来对着月光看,可以看到试管里面闪烁出点点荧光。 萨伊娜说:“埃尔,等你到了森林你就将这个喝下去。” 她没解释前因后果,也没说这个液体到底是什么。 埃尔没多问,他总是相信他的jiejie。 刚吞下时,埃尔感觉自己的食道几乎要被这亮晶晶的液体烫伤。他手扣着自己的脖子想把这些呕吐出来,仅仅干呕了两声,他就失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皮肤瘙痒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他的身体抽搐着,嘴唇张开想要求救,却只能从口中断断续续地呻吟出几口热气。 往日的森林连虫子的叫声都算得上珍稀,意识半昏的埃尔却感觉自己的耳朵边充斥着各种噪音,一阵一阵几乎要将自己的耳膜震碎。 等身体内部的躁动全都平息,埃尔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扶住了他身旁的树,语气嘶哑地叫了声:“jiejie。” 他熬过了钻心刺骨般的疼痛,完成了jiejie对他下达的任务。 埃尔想赶快回去,离开这个森林,回到他jiejie萨伊娜身边。 他抬头看月亮想辨别自己的方位,却发现月亮比他刚来时亮了不少,连森林都躁动了些许,传来往日他从未听到过的远处的虫鸣声。 埃尔觉得奇怪,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到了自己兽类般的爪子和耷拉在地上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