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
龙床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那罗总管失魂丧胆,强吊着一口气没晕过去。他哆嗦指着那帘后,“她,她闯了那处可怎么抓啊…” 还不是因为你们碍事拦着我们她能进去? 埙无迹耐着最后一丝性子没把这几个宫人给当场杀了,下了命令,“她跑不远,去围。” 他们是没法跟着这女刺客进去,但把外面到处围成铁桶一座,她能跑掉? … 穿过厚重的帷幔,还抱着半截尸体,和悠却半步都不敢停下。她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着精神,可进来之后,她就忍不住放缓了脚步,直至脚步像被焊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帷幕后面是一片空旷的大殿,和她最开始以为那是幻觉一样的地方很是相似。有一种诡异的声音,非常细微,像筛米时水剩下不多从纱布中淅淅的声儿。但直到从自己脚底扩散出一片片涟漪,她才意识到这踩上去犹如实质的地板根本就是水面。而一抬头,头顶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涟漪下面若隐若现的有什么东西但让人根本不敢看,到处都燃烧着低矮的蜡烛,但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些蜡烛烧的不是蜡油和火焰而是纂纹,而且诡异的竟是倒着燃烧,蜡泪每滴下来一点,蜡烛反而rou眼可见的长长一点儿。 而在这大殿的正中央,正正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床。那床四面同样被帷幔所遮掩,内里不可看清,但朱红金底的底色之下,几乎每一处琐细边角都穷奢极侈,绚丽精雅,无不透露着奢华尊贵之地位。更别提那其上的雕刻,数不胜数的各种神兽盘横其上,床体四柱到床角分别是一条金龙,一只玄凤,另外两条她的视角看不到,只是包括这龙凤之内这些神兽的方向都有些奇怪,都是头朝下身在上,以匍匐姿势,看起来就像是百种神兽都臣服托塌。 ——呼。呼。 和悠不得不长长的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稍微稳定了下暴乱的心跳,以便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这是龙床。 那上面躺着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 是北旵唯一至高无上圣主,皇帝。 那这里,就是皇宫。 而刚才那些全副武装的朱甲银胄士兵,就是皇城禁戍军。 怪不得那位太子会对这帐幔之后跪姿叩拜,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受此大礼? 但是为什么这个应该被称呼为寝宫的地方,却连个仆从侍卫、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又为什么会是这样诡异的情景?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这里却过分的死寂安静。 那帷幔之后若真是躺着那位皇帝陛下—— 不管别的,哪怕这寝宫之中有结界,外面的动静传不进这龙帐之后的寝宫,但她冲进来这么大的动静…床上的人怎么能听不见?没有任何反应? 说一千道一万,她又是怎么到了皇宫,甚至皇帝的寝宫之中的?! 不不不—— 和悠的视线微微一晃,对着舌尖用力一咬,用疼痛遏制呼吸的急促。她用力摇了摇头,把所有这时根本没有必要追问的问题甩到脑后,踮着脚尖小步小步地朝边角挪去,一边寻找着可能的门和出口。 这寝宫也太大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感觉腿脚都有抽筋发麻的感觉了,还没看到一扇门,就算到处都有那种蜡烛点着,也到处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太清,她开始迷失方向。很显然,这里最少是有某种幻阵存在的,一回头竟然连刚闯进来的龙帐帷幔都看不见了。不过,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抱着的这半截尸体起了作用,流了一路的血,倒是给她指了方向,不会让她在幻阵里头鬼打墙原地打转。 现在去想这寝宫到底是什么结界幻境也无济于事了,她只能极限的凝神专注,不肯放弃的寻找着。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很快就听到了一些动静。 是……是人声,说话的声音。 她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果然,走到尽头就看见了这座寝宫的门窗。走出幻阵了?她小心的试探了下,门没有上锁。 声音听起来有些纷杂,但人声不多,交谈气氛也言笑晏晏,非常远的还有些许淼淼丝竹之声。她全神贯注地仔细听着,有三个人声,没有脚步声。她从未进过北旵皇宫,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皇宫应该是怎样的布局,更不知道这扇墙后是怎样的状况。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自己找出哪怕一丁点破局的希望。 但时间紧迫,追杀她的那些护卫不知何故不敢追进皇帝的寝宫,但他们一定会将寝宫四周包成铁桶一座。她多迟疑一会,对方的包围圈就越严密一分,她的机会就越渺茫一分。 砰—— 和悠心一横,抱紧太子尸体,一个翻身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在落地的一刹那,就像刚才脑子里迅速盘算过的那样,抓住太子的手臂将其半截尸身抡圆,血呼啦差的内脏甩出大量的血迹,除了让所有人都因为这从天而降的一幕而惊骇到彻底失神以外,还足以迷惑可能有极限反应速度的高手判断她的去路,她瞅准时机不由分说的抓住其中一人,手一翻,一把刀就横在了对方的颈子上。 可万事皆有纰漏。 哪怕她再怎样缜密的根据那三个人的声音精准的判断了他们所处的方位,哪怕她知道那些远处的丝竹声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窃听他们这些显贵们聊天的刻意安排,所以就算有他们自己带来的护卫也肯定只会在外围守卫,但她再怎样算都没想过这处厅堂雅阁之内,不是三个人。 是四个人。 第四个人并没有讲话,所以她才不知。 但当她落地时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只能随机应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背对着她坐着的第四人,也因为他离的最近。 房间里其余的三人也缓回过神来,有胆小的直接当场吓破了胆子尖叫着就软了下去,另外两个也好不到哪儿去,指着和悠踩着的尸体,干干地喘了两声就又哆嗦着指向和悠,“你……刺……殿,殿下!” “既然知道就别废话仔细听我说。”和悠把刀压狠了一些,观察着他们,很好如她推断的那样,细皮嫩rou盛装朝服,而且——皇城之中,他们肯定不能带武器的。而且看这三个人的表情,她此时挟持着的、这个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果然是他们几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而且,感觉对方的颈子皮肤格外细腻,余光扫一眼看衣着也是甚为清灵的纱绸,只感自己选对了个最好拿捏的文弱书生。她刻意把嗓子压变了音,“刺客么,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杀你们全家灭门也是杀。我死前,在场的几位,就别想有什么活路了。我死后,我的同伴在外面杀人,可比在这里杀人更加简单多了,一条命换你们全家老少的命肯定不亏。” “你!”第三个个子最矮的中年男人总算从冲击性的画面中回过一点神。 “但还可以不这么极端,没必要。简单,只要你们几位给我带条路,我还会把太子尸体交给几位,让几位立个能名垂青史的赫赫大功。”她稍作停顿悄悄调整着呼吸,“很划算,你活,我活,大家都好好活。” “你先放开殿下!!”矮个男人怒道。 和悠皱眉,“你是不是没听懂我说话?” 而从头到尾被她从后面挟持之后动都没动过的男人,第一次开口了。 “你误会他了,他说的那个殿下,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 犹如被雷霆直贯天灵,和悠比刚才见到龙床时更为震惊。 “祈……” “你该死的小贼还不速速放开槃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