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Story：真岛理月

    “理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去店里吗？”

    刚进家门，正在扫地的女人就惊讶地对他说。

    真岛理月抬起头，把烟摁灭在玄关柜上的烟灰缸里。

    “你怎么没陪二哥去马场？”他冷眼瞥她，笑了一声，“该不会是失宠了吧，姐？”

    ——接下来她就该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说“你怎么这么说……”

    “你怎么这么说……”奈月的声音低了下去，“我……”

    他烦躁地走过她的身边。

    又来了，又来了。无耻的人先享受世界，她为什么就不能像松野家那个聪明无耻的小丫头一样，识时务地撒谎、沉默、反唇相讥呢？或者一开始就不要管他，过她自己的日子。明明那样，她就能过得——

    “……我这样，不会影响你吧……”

    他停下来，转身盯着她。

    “什么意思。”他皱眉，“你真失宠了？”

    奈月好像有些六神无主。也许刚才她像机器人一样地做扫除只是想找点事做，让她不必去想那些可能发生的、会带来麻烦的事情。但是他把她拽回来了。

    她坐到沙发上，脸上带着似乎已经和皮rou融为一体的妆容，模糊了些许表情：“……可能我已经没用了吧……理月……我会影响你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语气讥讽：“我做到现在的位置，可不只是靠你伏低做小。”

    “……嗯，也是呢。”

    “……不如你说说，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他改变了直接回自己房间的主意，抱臂靠在墙上，像个真的会和jiejie一起解决问题的弟弟一样，做足了商讨的架势。

    但奈月已经习惯了随波逐流。她是那样一个柔顺、羸弱的女子，这辈子做过最大胆、最奋不顾身的决定，就是十年前带着一同沦为孤儿的弟弟接受真岛组的吸纳。

    那时她17岁，做了真岛组当时的中层、现在的二把手的情妇；他15岁，从最底层的马仔做起，直到崭露头角、改了姓氏，变成新的中层。

    可能那个决定是一辈子的错误。可是现在谁还在乎？在乎也没用。

    “我不知道，理月……”她果然这样说，“只要能活着，你也好好的，倒也——”

    “所以你打算下半辈子都靠我养了吗？”他打断她，从上方俯视她，面无表情，“如果我死了呢？”

    她好像慌了：“不是，你不会，他这么重视你——”

    怎么不会？他想。松野胜可以因为惹了事而被他亲手沉进海湾，那么其他人当然也可以因为他行差踏错、被二哥当做弃卒而把他沉进去作伴。

    那些风俗街上的腌臜事、他手上少女们的血泪、一条条不无辜但也罪不至死的人命……这不就都随着罪魁祸首的伏诛而两清了吗？

    “jiejie，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天真？”他走到她背后，弯腰伏在沙发背上，“难道二哥真的对你很好？坏了，那不是只有我当恶人了吗？”

    他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她瑟缩。

    “不过……”他放轻声音，“我当然会养你一辈子的，jiejie……”

    “只要我们都还活着。”

    ···

    第二天继续活着——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睡前闭眼、睡后睁眼这么简单，但对他们这种穷凶极恶的黑道来说，是个需要拼命去做的事。

    拼上性命，可能把命拿回来；不拼，命很快就没。

    所以在实际由自己组建经营的S&039;Himmel“上班”的时候，真岛理月反而觉得这是生活中难得的放松。聊聊天、喝喝酒、看看那几万几万的进账……一点打打杀杀都不会有。

    他当然也在不断寻找可以下手的女孩，但自从那次被松野咲江摆了一道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策划了。

    别把人当傻子，哪怕是个中学女生——他这样对自己说。

    “不知有没有荣幸得知公主的名字？”他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和一位新客打招呼。

    “哇……”年轻女孩好像被公主般的待遇迷住了，她害羞地捂嘴笑了一会儿，才说，“我叫奈月。”

    “奈月……公主。”他坐下来，把自己的名片推过去，“很好听的名字。”

    “哎呀讨厌，你们做牛郎的肯定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说吧？”

    “也许吧。”他轻笑，“但是这个名字，我个人真的非常喜欢。”

    ——喜欢到不希望有别的人也顶着它招摇过市。

    他那走轻浮路线的同事收到他隐晦的眼神，了然地拿出高脚杯，手法漂亮地倒满。

    “琉日哥是咱们的头牌，他可是很少请公主喝一杯的哦？”对方熟练地开始劝酒，“但是奈月meimei太可爱了，这就叫做……嗯，一见如故吧！”

    女孩又满脸通红地乐起来，半推半就地接过了那杯香槟，和两个风格不同但都说话很好听的牛郎一同举杯——香槟是干净的，药在杯壁上。

    她将酒喝了下去。

    然后从挂满毛绒徽章的小包里掏出了枪。

    “真岛理月，对吗？”她在他举起双手的动作中，脸色冰冷，“你被捕了。”

    店里顿时一阵惊恐杂乱的尖叫，很快被她同样潜入店里的同伴压制下来。店员并不都是真岛组的人，他们满脸冷汗，但是并没有大祸临头的恐惧。

    他也一样。他表现得很老实，心里却在想，又要折腾一次。

    不管怎么威逼利诱，起了倔劲的小老百姓有时候还是会报警，颇有种自以为兔子搏鹰的胆气。可黑道之所以存在到如今，自然是因为他们和官方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平衡。

    他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一次的损失，直到被押到停着警车的偏僻处时，举枪抵着他后背的女孩凑上来，发出蛇一样的声音。

    “但我不是警察哦……”

    他试图躲开，虽然他并不是武斗派。

    她扣动了扳机，被消音的枪声里传来最后一句话。

    “——永别了，只会对自己jiejie发春的下贱公狗。”

    【作者有话说】

    奈月：Natsuki

    不是洗白，真岛就是个带恶人，只是侧面解释一下正文里他的某些行事逻辑。

    恶人还需恶人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