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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人有别,别臣是非

    枯藤架下,落雪无声。

    张郃看你睡着,轻轻抽走了你手里的文书,随意地扔在一边,跪在摇椅的一侧,用自己的脑袋取而代之。

    你睁开眼睛,指尖传来柔软的发丝触感。

    “怎么了?甘宁又骂你了?”你摸着张郃的头发问道,声音喑哑。

    “殿下……好久没用我了。”张郃的手攀附上你的肩膀,半个身子压了上来,在你掌下的头颅轻轻蹭着你的胸膛,“我听说,前日夜里,是大贤良师……抱歉,殿下,我不该问。”

    他瑟缩了一下,将你抱得更紧。

    张郃今日的怀抱格外有力,即便有所收敛,也难掩他臂膀之间的紧张和克制。

    “你平日太累,应该好好休息。”你也抱住张郃,“今日不行,今日王府还有客人。”

    “客人?”张郃抬起头,“殿下怎么没和我说,我是不是要去准备一下……”

    你:“是孟卓和元龙要来,那些繁文缛节你不懂,你跟在我身边,接待的事情让伯言去就好。”

    “那……还有时间?”张郃握着你的肩膀的手攥紧住了你的衣服,轻轻向下拉了拉,露出来了一小块片白皙的皮肤。

    “是,有时间。”

    张郃今日确实有些心急,你也只当是冷落了他的原因。

    又或者,甘宁又对他说了什么,委屈巴巴地来找你讨要安慰了。

    “但是这里不行。”你指了指自己的腰以下的位置,“让张孟卓看见我衣衫不整,又要说些难听的话了。”

    张郃点点头,又将你将你肩头的衣服拉了拉,将你捆住胸口的布条推到了胸上,张嘴含住了已经挺立的rutou。

    一点嫩红被含住,张郃用犬齿细细摩挲拉扯,你闭上眼睛,几乎能感觉到他的齿尖在细微地颤抖。

    他的手不自觉地向下探去,被你一把按住。

    “儁乂,听话……”

    犬齿咬合,rutou的痛感你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头。

    张郃趁机将分开了你的下摆,隔着衣物摩挲你的阴蒂。

    王府外传来马车碾压落雪的声音,张郃警觉地一抬头,两具在摇椅上交缠的身体之间有了缝隙,冷风切入,张郃恋恋不舍地合上了你的衣服,盖住那一双被舔舐得粉红嫩滑的双乳。

    “殿下……是客人吗?”张郃从摇椅上翻身下来,看向墙外。

    脚步匆匆,陆逊来报。

    陆逊看你与张郃在一处,忙停在了十步远之外的距离,低头回禀:“殿下,陈太守和张太守来了,是否要外出迎接?”

    你看着零零碎碎的小雪,抬手解了一粒雪花:“今日到雪不错,就不必请入谒舍了,围炉煮雪好了。”

    陆逊着手去办,没一会,下人就安排好了桌椅。

    许久不见张邈,这个冬天他似乎又清减了些许,从马车上下来时,你忍不住伸手去扶。

    张邈看了看你的手,盯住了衣袖上的一根金色的头发,又瞥了一眼你有些松垮的衣服。

    远远站着的张郃感觉到一股锋利的视线,往暗处躲了躲。

    “我知道殿下不拘小节,可你这样,未免也有些过分了。”

    你嘿嘿笑着收回手,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你又后悔在这里围炉煮雪了。

    或许去暖和的室内更友善一些,你心疼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客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袁基,在外面站一会儿又死不了。”

    陆逊紧张地看了你一眼,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陈登,起身行礼。不愧是张邈,你的家臣,别人避之不及的事情,他提得夹枪带棒。

    陆逊感觉自己就像误入了别人家宴席的孩子,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位是……”张邈看着陆逊。

    “在下陆逊,字伯言。”陆逊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又追加了一句,“广陵王文秘官,暂代绣衣楼雀部首座。”

    “久仰。”张邈还礼,便不再客套。

    文秘?张邈看向你,那上挑的眼神分明是在质问,这等场合,一个文秘留在这里合适吗?

    “伯言,陈太守带了上好的新茶,你也来品一品。”你看出了陆逊的窘迫和张邈的意思,直接出言让他留下。

    三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坐下来听你议事,陈登和张邈一左一右挨着你坐下,不着痕迹地把陆逊往桌旁挤了挤。

    他们的小动作你看在眼里,便亲自给陆逊献上了茶。

    “伯言平时只在绣衣楼里做事,孟卓不记得了也不奇怪。司马懿叛逃之后,若是没有伯言啊,绣衣楼的帐已经堆到我的坟头了。”你笑笑,暗示他们不要排挤陆逊。

    陆逊听得心头一颤,心里的震惊无可附加,这些吓人不敢讨论、唯恐触了你的霉头的事情,你跟张邈陈登都是当做玩笑来说的吗……

    他低下头,指腹摸索着茶杯,心说难道这就是家臣与宾臣的区别吗?

    你没想到的安慰居然起了反作用,摸了摸脑袋没理出头绪。

    “那是你喜欢堆着,不然你怎么不找外援?”张邈唇角一勾。

    言外之意,你不找他帮忙,你活该累死,顺便暗讽了一句陆逊多管闲事。

    陆逊听出了张邈话里有话,礼教阻止了他反唇相讥,只是对这两个家臣的厌恶同时徒增几分。

    说罢,张邈从衣袍里掏出一沓账本,相当于又给了陆逊当头一棒。

    “杨德祖的帐,我带来了,一笔一笔地全是能抄王府的大数字。”

    陆逊盯着那个厚厚的账本,原来跟杨修的交易,一直以来都是张邈在帮你记。

    为什么?不信任他么?

    你带着笑容要去接,张邈却绕过你,举到了陆逊眼前:“请首座仔细过目。”

    霎时,气氛万分尴尬。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登噗嗤笑了一声,在你耳边低语:“主公,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

    张邈要把陆逊请走的意思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

    你要是不让陆逊看,就是摆明了有些事情你要瞒着陆逊但不避讳张邈陈登。

    你要是让陆逊看,就是顺了张邈的意思。

    你干脆强行抢过账本抱在怀里:“今天请三位来喝茶,可不是为了批判本王的。”

    你偷偷地看了一眼陆逊,他受了张邈的委屈还能坐在这里,当真是能忍。

    “儁乂,上茶。”

    你叫来张郃,张郃接过水壶给二位家臣倒上茶水。

    张邈唇角一勾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坏主意,可被你悄悄按下了。

    “这位是小张将军,主公的亲卫。”陈登提醒道。

    亲卫都叫出来了,要是再胡闹,可就要动手了。

    只是陆逊心里更不得滋味,张邈还未说张郃什么你就先护了起来,他方才,可是受了莫大的欺辱你都未出手。

    算了算了,不能怪殿下。陆逊心想,自己本是个谋士,只要一心一意地辅佐殿下便好,争什么家臣不家臣的呢……

    如此那般厚待他是万万不敢肖像,但只要在尽忠职守,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陆逊为自己心中感到羞愧万分,争宠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在他的身上?

    你跟三人说了一刻钟,雪渐渐地小了。

    细小的飞雪被热茶的热气蒸化,落入杯中仅有一圈细如丝线的涟漪。

    张邈的五指撑在杯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陈登则冷静地倒水,吹着茶气。

    “你选择江东,是想取荆州?”张邈发问。

    你点点头。

    “赤壁一战,曹cao退兵百里,你召甘宁回广陵阻止孙权过江割地。现在,还想过江取荆州,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张邈摇头,“不妥。”

    陈登也道:“荆州本就与江东同侧,若是让殿下占了荆州,刘备和孙权都虎视眈眈,来日曹cao恢复兵马,更会第一个剑指广陵,如此一来,主公就是众矢之的。”

    过江取地,本就是一场豪赌。

    行江东的路,取刘备的地,这乱世的第一步,你就要得罪两方势力。

    “在下倒是认为,与孙权结盟,广陵与江东便可共镇江口,隔江相聚成为一方之力。”陆逊说,“荆州要塞不得不取,取之难,守之更难,若要将荆州攥在手里,与江东结盟,的确是权宜之计。”

    “什么权宜之计。”张邈微微皱眉,“你别忘了,广陵的兵符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顿时,四人之间一片死寂。

    张邈说完,就反应了过来你为什么选江东,就是因为这个下落不明的兵符。

    你没有广陵兵符,无论与谁结盟都难免被人猜疑。

    刘备可以以汉室宗亲的名义惩戒你,曹cao更是可以挟天子将你扣押。

    而江东,孙权没有立场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至少还有周公瑾,顶多明面插你刀子,总不会如防鬼一样把你防到崩溃。

    “兵符被甘宁藏起来了,我没找到。”——这种话,也就你的好哥哥会信了。

    更何况,你麾下陆绩陆逊、严白虎等人都与江东熟悉。

    张邈捏了捏眉头:“算了算了,多弄一些符传,趁早把甘宁做掉吧,一只疯狗养什么养。”

    “孟卓此话差矣,甘兴霸只要驯化,还是很好用的。”陈登笑笑,反而是个看得开的,“主公将来要取益州,少不了甘宁。”

    张邈看一眼陈登,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陈元龙有些过于云淡风轻了,和稀泥的本事突飞猛进。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张邈才觉出现在陈登身上也是茶香四溢。他刚才那番话就好像一只小狐狸朝你摇尾巴:主公看我,我心胸宽广,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我还容得下甘宁~

    张邈不屑地错过眼神。

    “文远孟起,叔恶公骥,严白虎,还有儁乂,总有能领水师的人。至于广陵兵符……”你苦笑,“大不了我自断一指,战前点兵,江东不认也得认。”

    “不可!”陆逊立即否决,“殿下切莫如此冲动。”

    张邈叹了口气,抓了抓你的手,将你的手指圈在凉凉的掌心,语气也放轻了:“乱世之中,兵符再重要也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再过两三年,恐怕连皇帝都会有两三个了,更何况兵符呢。

    “如此,就说定了。”你举起茶杯,“这个年,去江东过。”

    “晚生陪主公去。”陈登也举杯与你相碰。

    “在下也定当尽绵薄之力!”陆逊忙起身。

    张邈看了看你们,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茶杯,略显尴尬。

    “儁乂,添茶。”你小声提醒张郃。

    张郃哦了一声上前,提起水壶来却将guntang的茶水浇到了你的手上。

    “张郃!”你诧异,烫得猛一抽手。

    张郃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将你的手按回去桌子上,开水落下,连他自己的手都烫伤了一片。

    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异样,在此时汇聚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恶毒的真相。

    趁你挣扎的空隙,“张郃”直接把水壶扬到了张邈身上。

    “啪啦”一声茶杯滑落。张邈也瞪大了眼睛,躲闪不及被“张郃”抓住衣领。

    “张郃”抽出刀来,先是一刀划开身上的装扮,又“邦”地一声插进张邈的指间。

    他撕去脸上的伪装,提着张邈的领子将他按到满是茶水的桌子上:“管这么多,老子吃的是你家的饭么?”

    你见状,顾不上已经被烫出水泡的手,另一手顺手抽出陆逊腰间的文剑,顶在他的喉头。

    “甘兴霸,你是怎么出来的?!儁乂呢?!”

    喉结滚动,甘宁慢慢松开了手:“广陵王,问这个问题,你现在未免太无聊了。”

    你一手把张邈拉到身后,张邈的嘴却没闲着,翻看你的被烫出水泡的右手低声道:“我早就说过,此人万万不能掌兵。”

    “少说两句吧。”你头疼。

    “老子只是劝你一句,”甘宁将刀从桌子上拔出来,“你那个好哥哥也只不过是嘴上与你玩玩兄妹情深的戏码,你敢去,有去无回。”

    啧,你差点忘了孙权是想杀甘宁的。

    你与江东结盟,广陵水师就要面临着重新编排的风险,且先不说你能不能顶住这个压力,只要是与江东同盟他定然第一个不乐意。

    既然不乐意……

    “来人,打断甘将军的手脚,栓到书房去。”

    你一挥手,屋顶随时待命的几名蛾使飞扑下来,直冲甘宁。

    甘宁不知道为什么,抬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才挡住了正面攻来的剑。你出破绽,用文剑击中了他不敢发力的腹部,甘宁果然没抗住这一下,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几名蛾使一拥而上,抓住了甘宁的手脚等你的命令。

    应该是与张郃交手时受的伤。

    “伯言,你先送一送陈太守和张太守。”你扭头交代陆逊。

    陆逊领命,带着二人出门。

    大门关上,你才走进甘宁,示意蛾使撤退。你在他眼前蹲下来,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甘宁,你今天……不对劲。”你摸着他的下巴。

    甘宁趴在地上盯着你,微微侧头舔了舔你手上的水泡:“是因为我没有这样伺候你?”

    “你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只要有仗给你打,有xue给你cao,你不是就会乖乖听话吗?”你的伤口被他的唾液杀得生疼,却没有松手。

    “呵,有意思,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做交易?”甘宁用头顶着地,挣扎着跪坐起来,看你柔和得有些诡异的脸。

    他的手被蛾使绑住了,行动起来真像个被砍去了手脚的人彘。

    “好,就算是交易,能让老子爽老子也认了。”甘宁笑笑,“但广陵水师是我的东西,你要带走去给周瑜献宝,不可能。”

    广陵水师,甘宁一手训出来,压着自己的浑蛋性子,抹去了水贼的野性,一招一式地带出来的精兵。

    “你怎么知道,我会和江东联盟?”你手上用力,逼视着甘宁,“今天之前,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是谁告诉你的?”

    甘宁的喉头上下滚动,这是他把真话往肚子里咽的动作。

    “换个问法吧,”你突然就想明白了,“兵符下落不明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甘宁的胸膛上下起伏了几下,嘴角越咧越大。

    他吭哧吭哧地笑着,脸色苍白,却眼神里却透出一股狂热和兴奋。

    “刘备,周瑜,还有曹cao,都知道。”

    他的唇瓣一张一合,血水把他的嘴唇和牙齿染得通红,吐出一个可怕的真相。

    你气极反笑,松开了甘宁,从他手里拿过了刀,你按住他的肩膀,在那双闪烁着水光的眼睛上印下了一吻。

    电光火石间,手起刀落。

    甘宁惯用的刀扎在了他的腹部,他一边吐血一边笑,头颅顶在你的肩膀上。

    “广陵王……好啊……你他妈的跟老子来真的……广陵王……”

    他疼得抽气,却怎么也不肯晕过去,张嘴咬着你的肩膀不松口。

    等到肩膀上的钝疼减轻,你才把甘宁掀翻在血泊中。

    “把他扔到江里,不要了。”

    你握着甘宁的刀,跪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下达冷冰冰的命令。

    陆逊回来的时候看着满地的血,也顾不上尊卑礼法了,忙上前扶你起身,可你死死地跪在地上,犹如一座雕塑。

    陆逊又叫了你一声,你大梦初醒,一下子握住了陆逊的手,凑到他脸侧压低了声音:“伯言,有件事你要亲自去,不要被任何人看见——无论是死是活,把甘宁捞上来。”

    陆逊称是,也低声道:“殿下有自己的计划?”

    “让公纪传信召回文举,我不在的时候,他和孟卓来主持大局。”

    “殿下……”

    “去做吧。”

    你轻轻推开陆逊,站了起来。

    陆逊看着你远去的背影,咽下一声长叹。他想,自己并没有为你叹息的资格。

    有诗为证:

    王府庭深门内门,门内还有远近分。

    家臣入室不上塌,榻上无人别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