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那日温存过后,盛舒怀分外强硬,软磨硬泡要喻幼清留下,可她终究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那天夜里,盛荣又去了。 心中妒火熊熊燃烧,在嫉妒的驱使下盛舒怀放了一把大火,将装着盛荣送来的东西的屋子烧成灰烬。 火舌被冷风吹的张牙舞爪,整个将军府被烧了三分之一,几乎惊动整个京城。 喻幼清的新住处,朝着盛舒怀的院子靠近了些,对他来说也更加方便。 二人默契的不提暗门之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盛舒怀知道,这不过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罢了…… 从睡梦中惊醒时,少年郎用手臂去抓外侧,可摸到的只是一片冰凉。 他一头坐起,有些慌张的扫视屋内,看到梳妆镜前那熟悉的背影时,悬空的心脏才倏忽落下。 盛荣这几日去了郊外大军营,他便掳了喻幼清来他的院子,二人颠鸾倒凤,几乎忘了昼夜。 他睡觉时几乎将人揉进怀里,死都不肯松开。 从床榻上起身,盛舒怀大步走到喻幼清的身后,长臂一伸,紧紧将人锁入胸膛。 为了确保不是幻觉,甚至用力挤了挤,将脑袋埋进她的发丝,“这梳妆台是特地为你做的,喜欢么?” 喻幼清用木梳整理发梢,透过铜镜看他动作。她将旁侧一张纸条推了推,稳声道:“今日有人在你院外鬼鬼祟祟,我已经将他杀了,从他的身上发现了这封信。” 环抱着她的手臂一僵,抬头转动黑眸,信上的几个大字格外刺眼——三公主,忠心否。 她杀的,是皇帝派来的暗线,也是来给盛舒怀送信的人。 屋内死寂一般的沉默,喻幼清缓慢起身,抓着他的臂膀将人按在镜前,眸光平静冷冽,瞧不出半丝情绪。 她用木梳顺着盛舒怀的长发,动作熟练,“我自幼在父皇身边长大,如今所得一切,都是他的赏赐。他让我来盛府我便来盛府,他让我里应外合我便里应外合,我胆子小,哪里敢有什么异心?” 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让他去说给皇帝。 盛舒怀眉头微颤,深不见底的黑眸波动着,瞧着她一丝一缕的将自己的发丝束紧,最后佩戴上高高的玉冠,朝着他的面庞贴近,“阿怀,去吧。” 少女毫不遮掩杏眸深处的野心,她在看他,透着一块铜镜,仿佛隔着一层淡淡的烟雾,看不清她的内心。 “清清……”他艰难开口,抓住喻幼清的软手亲吻,眼神湿漉的可怜,“会让我活着回来么?” 盛舒怀最终也未得到答案,在他离去之后,思盈从暗处出现行礼,喻幼清淡淡吩咐道:“他出宫后,就直接动手吧。” “公主,若他不按我们预想的去做,而是将一切真相告诉皇上,我们岂不危险?” “皇上生性多疑,谁的话都不会相信。可他心底深处最想看到的还是盛荣之死,所以他定然会亲自露面。只要他在宫外露面……”少女声音停顿,看向远方时狠色乍现,“那我便会亲手杀了他。” 日暮时分,思盈大步从门外进入,恭敬道:“公主,宫中传来消息,让我们这就动手。” “我们的杀手在盛舒怀出宫时也已经出动,不出意外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再继续,喻幼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对着铜镜画眉,用手帕擦了擦唇瓣的胭脂,那张娇容越发的弱不禁风,“今日将军回府,请他过来用膳吧。” 盛荣回来时夜色已深,听说喻幼清派人来请,几乎马不停蹄的赶来。 推门入内,少女此刻正伏在桌上,一副呆呆的困顿模样。 他心底一片酥软,大步向前为她盖上披风,“怎么穿的这般单薄?” 喻幼清忙坐直身体,一副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她声音哽了哽,含糊说道:“将军回来了。” 说完扭头,“把菜端上来吧。” 看着少女这幅模样,盛荣觉得她有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这些日子喻幼清总是对他不冷不淡,行为举止倒是得体,但并不亲密,而今日……这小丫头似乎变了模样。 吃完饭后,盛荣在水盆净手,余光留意着喻幼清的动静。 她呆坐在那处,不知在想什么,秀眉皱紧,整张脸都苦巴巴的。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他转身过来将人揽进怀中,本做好了喻幼清会拒绝的准备,谁知她只是瞪大眼眸摇头,并未抗拒。 盛荣心中大喜,距离她更近了些,“我今夜留下来?” 喻幼清轻咬唇瓣,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故意做出羞涩模样转身,“都随将军。” 二人躺上床榻,盛荣心猿意马,正欲更近一步时喻幼清突然抱住他的臂膀,看着像是睡了过去。 他心中无奈叹息,只得盖好被褥躺下,也闭上双眸。 夜色渐浓,屋外守夜的婆子换了一批,喻幼清睁开一只眼睛,确定盛荣已经睡去后捏了捏自己的嗓子,开始装作梦魇呓语。 “不要……不要!将军,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啜泣的声音传出,盛荣被惊醒时下意识侧头,只见喻幼清眼眸通红,此刻紧紧闭着,口中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将军,对不起……幼清……幼清不是故意的。” 他神色微变,盯着娇容看上一阵后抓住她的臂膀动了动,“幼清,幼清?” 喻幼清身体一惊,睁开眼眸同他对视,满头的冷汗,瞧着又惊又怕。 回想起她方才的梦话,盛荣脸色冷了几分,“刚才梦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为何躲避我的目光?” 喻幼清这些时日的异常在盛荣心中闪过,他微微眯眼,掐住她的下巴上扬,“幼清,你究竟有何事瞒我?我曾说过,你不适合说谎。” 听到这话,女子水眸放大,身体止不住的轻颤,她慌张从床榻起身,咚一声跪到了盛荣的床前,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将军!幼清对不起你!” 盛荣身体后倾,全然是审视神色。 喻幼清哭的梨花带雨,唇瓣惨白,像一朵颤颤巍巍的花骨朵儿。 “当初嫁给将军,确实是心中仰慕,可是……可是父皇忌惮将军,他让我暗中制造将军谋反的证据,好收回兵权。” 娇软的声音全是哭腔,说完这话,她立刻飞扑上前,“我不愿如此,父皇便说我弟弟还在扬州!我一直迟缓着不肯动手,见到将军又觉愧疚,将军,你杀了我吧!” 说罢,她转身去拔床侧的长剑,抽出来后做体力不支模样摔倒,却仍旧要用剑自刎。 盛荣的神情从冷厉到诧异,最后缓慢化为了然,等再抬头看向喻幼清时,情绪更是纷纭。 他大步上前将长剑夺走扔开,把她横抱起身放到榻上,仔细的检查她是否受伤。 喻幼清抬眸看她,一滴刚刚好的清泪在眼角落下,哭的人心都碎了。 盛荣用手指揩去她的泪水,沉默了好一阵,“你这阵躲我,是因为此事。” 少女不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整张小脸都水汪汪的,就这样攀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男人沉吟,“自古将帅均无善终,我早便料到会有这样结局。明日我会写一份和离书给你,日后我若死,你便再择佳婿,不必为我守灵。” “将军!”喻幼清高声制止,“将军若死,我定不独活!” 她哭个不停,“可是莺儿姑娘肚子里还有未出生的孩子,大公子二公子,难道都要一起死么?” “我已经经历过外祖父之死,将军还要再让我尝尽生离死别?” 说完她眸光一转,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攀上他的脖颈,“这样……将军乔装打扮一番,我送将军出城去扬州。将军府这边我让人易容成将军的模样,待我去同父皇周旋,就算他杀心已定,也能留下将军一条性命。” 盛荣略有怒色,“幼清要我苟且偷生?” “只要活着,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将军,你就听幼清一言吧!不然,不然我今日就死在这处!” 她拔出头上发簪,死死抵上脖颈,盛荣要上前,她却快速后退,“将军,算幼清求你,幼清不愿和离,也不愿再尝丧夫之痛!倘若将军不应,我今日便先行一步!” 这一夜,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仆人们只知盛荣深夜离去,面色阴沉晦暗不明,而屋内的喻幼清哭成了泪人,白皙的脖颈甚至被戳破了一个鲜红的小孔。 夜半,方才声嘶力竭的少女平静的坐在镜前,用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血迹,她将那块印着暗门标志的纸张向旁侧推了推,“把这个放到盛荣的桌上。” 那一日她担忧盛舒怀真的给沈莺下药,便下了迷香偷溜进沈莺的屋子想给她把脉,却发现她后背那块青色的印记与暗门的标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