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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一时间我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奇怪,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到访一样。但是郑树棠猛然清醒,拍着脑袋站了起来,忙给我们把铁门打开:“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真的睡着了,最近很累,所以没听见你们敲门。”这种熟悉的动作让我打消了刚才的疑虑,朝他道:“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我还介意来打扰你呢。说起来你睡觉都不把木门锁好的吗?”郑树棠神色一僵:“啊?我记得我锁了的啊?”他疑惑地看着木门,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拍拍他的肩膀:“兴许是你记错了。”郑树棠眯起眼睛,摇头:“我的记忆力很好,应该不会记错的,真是奇怪……我家很乱,你们别嫌弃就好。”司暮从进门起目光就一直在扫视郑树棠的家,随时都在提醒我来这趟的目的。我叹了口气,也跟着四处望起来。郑树棠是单身汉,家里能多乱就有多乱,特别是作为一个修理工人,郑树棠家里充斥着机油和金属的怪异味道,到处都是散落的金属零件和扳手螺丝刀,缺角的桌子下垫着几个旧的电路板。墙角放着一桶墙灰,刷子还胡乱地插在里面。椅子背上则缠着一圈圈旧电线,电灯也被改装过,发出的光不像普通白炽灯那样耀眼。真正令人心惊的是客厅的那面白墙,上面糊满了黑色的浆汁,像血迹一样,上面沾着寥寥无几的蛾子,且我注意到阳台门边扔着一只看不出本色的拖鞋,上面全都是层层叠叠的黑色物质,看上去恶心万分。我咽了口口水:“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家的墙还有那只拖鞋……”郑树棠无奈地收拾着沙发上的零件和发动机:“这不是春天了吗,我这边后面就是山包,闹蛾子很凶的。”这也太可怕了吧!我盯着那只拖鞋,只觉得胃液翻涌,不知道那上面堆叠着多少蛾子的尸体。郑树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些东西打死的,然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还让这只拖鞋留在家里的。别说密集恐惧症患者了,我看着都觉得瘙痒难耐,恨不得往自己手上割两刀来发泄。“有这么多蛾子吗?”司暮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算再怎么靠近山,也不会有这么多蛾子发了疯一样聚集在你家里。”郑树棠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随即缩紧:“如果我知道……那就好了。我完全不明白最近为什么家里头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他把粘上铁屑的手往裤子上拍了拍,示意我们坐下。“能和我们讲一讲吗?”我此时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郑树棠抿唇,在我们身侧坐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别把这个当成我的臆想就行。首先是家里莫名其妙的出现很多蛾子,怎么打都打不完,非常的恶心,我都不想用手去碰,看见都想干呕——然后是经常忘记自己做过什么,明明在沙发上睡着的却挪到了床上,锁了门却在第二天打开,家里经常出现没有想买的东西,连去趟超市都忘了自己要买什么。我说过了,我的记忆力一向很不错,只是最近……最近忘了许多。我觉得就像有另外一个人在我身边似的——就像——”“曲肃是吗。”司暮沉声道。郑树棠目光一凛:“你怎么知道他?!”见司暮没有解释的欲望,郑树棠也不再追问,只是语气比先前差了许多:“是,没错,曲肃是我男朋友。就当我是神经错乱好了,觉得有另一个人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干一些我不敢干的事情,比如说……打这么多蛾子,还有拍死在墙上的蛾子。”他指了指身后像是沾满血污的墙壁继续道:“我平时是最疼惜这些墙面的,绝对不会干这种污染墙壁的事情……可是……”他看着那只沾满蛾子尸体的拖鞋:“有人拿了那只拖鞋,拍死了那些蛾子。”司暮问道:“别人?有人拿了,但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呢?”我看见郑树棠的脸上,第一次笑意尽失。就好像剥落了所有温柔善解人意甚至妖媚的外壳,开始露出他真正的本质。我看着他的表情打了一个寒战,这样的郑树棠比任何时候都要陌生。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我说了,绝对有另外一个人在。”“而且,我认为那个人并不是我自己。”蛾(四)司暮也不和他计较更多,话锋转回了原来另一个我在意的事情:“你家就这么多蛾子吗?”我看见郑树棠闻言全身都触电似的颤抖起来,好像遭受了极大的刺激:“不……如果只有这么多就好了。那些东西不止这么点……肯定不止这么点。”我暗自心惊,还有更多?!!我条件反射地捏住司暮的手,以缓解我的恐惧和压力。我无法想象家里爬满蛾子的场景,自然对郑树棠多了不少的同情。“能带我们看看吗?”司暮继续提要求。郑树棠犹豫了会儿,还是起身对我们说:“接下来你们可能会看见不想看的东西……算了,要看就来吧,我都没办法再平静地回到卧室了。”我紧张万分:真有这么可怕?司暮闷不吭声地握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掌心细腻的温度,是我最熟悉的温度,心顿时就沉寂下来,恐惧也消散了大半。也许就是在这时我坚定了决心,就算将来司暮骗了我我都不会有半点怨言。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对他的信任早已超越了所有。感性和理性,我对于司暮更愿意押注给感性,顺着自己的心来赌一把。但是我比谁都要清楚,我输不起。郑树棠打开卧室的门,他的手绷得很紧,青筋都凸出来了,不停地颤动着。他的眼中除了厌恶更多的是恐惧,无法言明的恐惧。我刚开始还有些诧异他为什么怕成这样,但随即我就看见了他噩梦的根源——我的天——在他门边相对的那面墙上爬满了蛾子,每只都拥挤着、不停地蠕动着,用翅膀上破碎的花纹编织着所有人的噩梦。我从来没觉得一个东西这么恶心过,单是触角和细足的蠕动都让我感到肮脏万分。我几乎立刻就感到一股酸水上涌,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干呕起来。郑树棠全身发抖,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他迅速关上了门,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你知道了吧……这几天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活得就像个疯子……我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记忆出了问题,忘了这些蛾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我看他情绪激动到语无伦次,不忍心地拍了拍肩膀,对于左队长交给的任务也是不置可否。看郑树棠这个样子,别说藏匿失踪人口,什么都不做都得给逼疯了。我们当中最镇定的绝对是司暮,他看见满墙壁的蛾子没什么明显反应,而是道:“确实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