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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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头晕,云初原本打算早点儿睡,澡都没洗就上床了,但是她渴得睡不着。 差十分钟十点,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裙下楼去喝水。 走到楼梯口,她又看见姜桀坐在茶几旁的轮椅里,两条腿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下了楼梯径直朝沙发走去,突然想起,她好像从没在晚上见到过梁叔。 她的脚步并不轻,反而还刻意加重着地的力道。 姜禹都说他是真瞎了,那装瞎大概真的就是她臆想出来的,无论真假,她都得上。 姜桀一定听到她的脚步声,但他根本不睬她,好像能看见似的,脸始终对着棋盘。 走近沙发,云初看到茶几上除了烟缸,还有一瓶酒和一个方形带波纹装饰的玻璃酒杯,酒杯里余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透明液体。 云初管不住自己,手到底又忍不住朝他脸上晃,被他一把打下去。 “一股酱味儿。” “哼。”云初讪讪地坐进沙发,拿起酒瓶只认出VODKA,伏特加,她见云姝喝过,闻着挺香,但云姝没让她尝。 “咱们比一盘吧!赢的人喝酒。”她拾起一粒色子,随手掷回棋盘,六点。 难以置信,她的运气来了。 “输的呢?” “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儿。”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做手脚欺负一个盲人。” “别瞧不起人,我可是追求竞技精神的。” 云初跃跃欲试,虽然她父母早逝,房子又被云姝抵押,她依然不承认自己运气差。 但姜桀不上套,直接把酒推给她: “想喝酒不需要赢。” “那我要是喝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儿?” “自己馋酒喝,怎么还得便宜卖乖呢?” “那互相答应一件事儿总可以吧?” “你那没有值得我交换的东西。” “你不是问姜禹让我来的目的吗?” 当遮遮掩掩无效,不如“坦诚相待”。 “辞掉你就什么都解决了。” “那你怎么……”没辞,还和我签了协议。 “我缺一个洗衣做饭的。” 云初明白了,他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存在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当然也不排除秋后算账的可能。 云姝告诉她,对男人不能来硬的,可他明显软硬不吃怎么办。 “你就是不敢答应。”她没话硬找。 “嗯,我不敢。”谁说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可一点好胜心也没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云初没看清烟盒就被他塞了回去。 他自顾自点烟,云初又被他轮廓清晰的嘴唇吸引,他吸烟的力度很大,每吸一口,唇角会形成一个微翘的弧度,像在微笑,两腮收缩的刹那,又显得冷峻。 她第一次仔细观察一个男人抽烟,她爸也抽烟,那间常年烟雾笼罩的小书房一度成为她的噩梦,让她避恐不及,更别说观察他抽烟的过程了。 姜桀的唇看起来有些干,她也才记起自己是下楼喝水的,手悄悄伸向酒瓶,拧开瓶盖,一股凶猛的酒味刺入鼻孔,闻着都会晕的程度,和云姝喝的不在一个层次。 咳咳咳——咳! 空腹喝这种东西,不想活了吧。 “这水平还敢和人杠?”姜桀熄了烟,伸手拿酒,被她躲开。 “我要是敢喝,你敢答应吗?” “女人不要老和别人杠,尤其是酒。” “我敢喝,你敢应吗?”见他总是错开话题,云初反而揪住不放了。 她就是年轻气盛爱抬杠! 他摸到自己的酒杯,慢慢喝净杯底的酒,语气低缓,听不出喜怒:“只怕你有命喝,没命享。” “那是我的事,就怕有人玩不起。”云初又偷偷闻一下,强压住喉间泛起的咳嗽。 “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帮佣,除了你应得的报酬,没有资格玩任何游戏。”他长臂一伸,抓住瓶颈。 云初急了,抱住瓶身不放,就着他的手仰头灌下一口酒,咳咳咳! 更猛烈的辛辣直冲脑门,而后又蹿至七窍,云初觉得她整个人都被烧着了,眼睛控制不住往外冒水。 “要是醉了可没人管你。”姜桀松开酒瓶,不劝阻,也非煽动,仅仅是客观叙述。 “就要你点儿附属品怎么了,你又不会少块rou,比鸡下个蛋都简单的事儿。” 烈酒上头,一口下去她就开始口无遮拦。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比鸡下蛋还不如的东西?” 姜桀伸手够酒,再次被她躲开,又连灌两口,喉咙被刺激到麻木,鼻腔间的酒香就鲜明起来,反而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你一只手……”她很没品地打个酒嗝,带出一股炸鸡味儿:“就能轻易做到的事儿。” 姜桀皱眉,将轮椅朝外挪出尺许。 “我一只手能做到很多事儿,就怕你要不起。” “别以为我喝醉了就想套话,你不答应我是不会说的。” “你爱说不说。”姜桀调转轮椅,准备离开,被云初冲过去扳住扶手。 起猛了,腿一软直接跪在地板上。 她穿着睡裙,溜光两条腿实打实撞上去不是假疼,是真疼! 比疼让她更难以接受的是狼狈,幸好他眼睛看不到,当下借题发挥,耍起酒疯来。 她抓住轮椅轮子,笃定他再怎么冷漠也不至于置一个人的手不顾,哇地一声开始细数自己的“悲惨”遭遇。 从她童年时被jiejie虐待说起,爸妈出门上课让云姝看着她,云姝嘴上应着,转身就自己跑出去了,还警告她要是敢告诉爸妈,就把她送孤儿院和老鼠关一起。 她不知道孤儿院什么样,但她知道老鼠,与其和老鼠关一起,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家看书。 云姝还把她的零用钱拿走,后来又让她以各种借口问爸妈要更多的钱,云初从不告状,她成绩好,长得漂亮,很讨人喜欢,除了云姝不喜欢她。 父母去世后,云姝才开始对她“好”,她也敢反抗了,结果云姝把她的学费都花了,现在连房子都快没有了。 她絮絮叨叨,多少有点儿真情实感,空气很安静,云初以为姜桀被她的境遇打动了,就感觉手指被一根根掰开,抬头看时,轮椅已转动着离开。 云初跪坐在那儿揉着通红的膝盖,这人真是铁石心肠! “干嘛呢?大晚上的。” 一双男士拖鞋停在眼前,头顶传来姜睿的声音。 她怎么把他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