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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虽然去年连续旱灾,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入冬到现在又没有下雪,可以料想明年日子只怕会更艰难,但一年苦到头,正月里还是要歇一歇的,因此官道上人极少,前后看看,道上行走的竟只有田悟修一个人。今上喜欢热闹,灯节不仅城里弄得花团锦簇,连城外的官道上都扎了十里彩灯,可惜毕竟出了城,许多灯笼破了也无人打理,在寒风里晃晃悠悠,发出扑拉扑拉的声音,显出些破败之象。田悟修也不害怕,他一身穷道士打扮,两手空空,衣袍破烂,得多不开眼的贼盗会来抢他?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正月里很少人出门,贼盗只怕也好些日子没开张了。没鱼虾也好,田悟修虽然两手空空,但怀里鼓鼓囊囊,正是一只肥虾。五六个手持草叉棍棒的粗壮汉子从林中跳出来围住了田悟修,领头的拿着一把柴刀,看着好似贼首模样,指着田悟修喝令:“交出财货,饶你不死!”田悟修大大吃了一惊,好汉不吃眼前亏,慌忙抱头跪下,求道:“各位好汉饶命,各位好汉如此英雄,我但凡有一文钱,必定孝敬各位好汉,只可惜我是个穷道士,身无长物,就一件道袍还破烂了,实在没甚财货,请好汉饶命!”贼首指着田悟修胸口:“怀中何物,交出来!”田悟修一呆,不由自主捂住胸口。那是云华。见他迟疑,贼盗更加确信他怀中必有财货,上来两人便扯他衣服,田悟修左支右绌,到底给那二人将匣子掏了去,献给贼首。贼首高高兴兴打开盖子,却“咄”地喊了一声:“却是个空匣子!”说完便要丢掉,旁边一人慌忙拦住:“别扔别扔,说不定有夹层。”贼首听着有理,便交给那人,满怀希望地盯着。那人里里外外仔细半晌,还转圈敲了一遍,失望道:“竟当真只是个空匣子。”贼首心情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希望——失望——希望——失望的大起大落,很是愤怒,劈手夺过匣子远远丢开去,喝道:“没的消遣老子,我杀了你个腌臜!”话音未落,不由分手便是一刀劈落。这柴刀磨得锃亮,贼首又身大力沉,一刀劈下带着风声,田悟修心道大事不好,却已来不及躲,只得抱头闭眼,只望能死得痛快些。却不知云华躲到哪里去了?匣子里竟是空的。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田悟修忽然觉得身周一凉,一股不晓得哪里来的水团团拥住他,扯着整个人急速退开,慌忙睁开眼睛看,眼前已是一片汪洋。贼盗被莫名其妙的大水冲得东倒西歪,手中的草叉棍棒什么的都被大水卷走了,想抓着什么东西定住身形,奈何水势实在太大,竟抓手不住,转眼间便被冲得老远。田悟修身边的水慢慢退开,在他眼前逐渐凝结成了一个人形。是云华。还是那身肥肥大大的白袍,形状奇怪的高帽子,面上的神情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宛如结了一层严霜。不,说严霜都不对,更像万年不化的冰雪,彻骨森寒。云华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这一片大水便仿佛有了生命,一部分钻入地底,仿佛从未出现过,一部分裹住几个贼盗,将他们死死冻结在冰晶里面。几个大冰块晶莹剔透,里头的人还保持着一脸惊恐的模样,似乎还在挣扎着要爬出来。田悟修惊魂甫定,才发觉自己身上透湿,周遭天寒地冻,转眼眉毛上就挂霜了,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由自主哆嗦起来。裹紧衣袍也没用,衣袍都是透湿的,也开始结冰。田悟修冻得牙齿打战,口齿不清道:“那几个人,是死了么?”云华转头望他,表情非常奇异:“你希望他们活着,还是死了?”田悟修又打了个喷嚏,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臂,道:“至少,罪不至死。”云华望着他,冷漠空洞的眼神慢慢生出了几分光彩,他轻轻甩了甩袖子,冻土中凭空涌出一眼清澈的泉水,自行攀升,漫到田悟修身上。是热的。云华伸手召来那几个大冰块,伸指在冰上写了几个奇怪的符号,顺手一抹,冰块化为无数冰晶,便如星光般随风飘飞四散,里面的人颓然倒地,一动不动,仿佛死人。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爽的,胸口也在微微起伏。云华低声道:“待他们醒了,会全然忘记方才发生的一切。”说罢抬眼看着田悟修,“我没有杀人。”眼神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哀伤。田悟修忍不住安慰道:“我知道你心慈,只是为了救我,果然是神仙,赏善惩恶,又不滥杀无辜。”云华垂下眼帘,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田悟修听不清,只见云华嘴角微微翘起,表情又像哭又像笑。田悟修心中猛得一痛,却又不晓得如何去哄,思来想去冒出一句话:“这泉水里有鱼吗?我烤鱼给你吃。”云华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半晌,终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有。”眉眼弯弯,双眸中有星光闪动,田悟修如遭雷击,好一阵头晕目眩。捡个破石片剖腹刮鳞,田悟修动作麻利地收拾完两条大鱼,血淋淋的抓着伸到云华面前:“给点水。”云华乖乖抬手,指尖涌出清水,还是暖的,田悟修就着水流洗鱼,赞叹道:“当真方便。”冬天枯枝多,柴火随手捡捡就有,田悟修很快就在背风处架起柴堆,将用树枝穿好的鱼架在柴堆上,浑身上下找了找,没有找到火种,从袖子里顺手掏出点破棉絮,捻成火引,捡两块石头敲出火花,点燃火引,继而又燃着了柴堆。火苗渐渐升起,大鱼在火舌舔舐下渐渐散发出香气。田悟修拍拍手,道:“你看着火,过一会就把鱼翻个面,我去找些盐来。”云华好奇:“你去哪里找盐?这里什么都没有。”田悟修神秘一笑:“我一准能找来,你等着。”云华便乖乖坐在火堆边上等,时不时将鱼翻个面。田悟修回来时,见鱼已烤的差不多了,却半点没有焦糊,赞美道:“甚好,星君于做饭这件事只怕有天赋。”说完问云华要水净了手,将小心一路托回来的石片凑近烤鱼,仔细将上面些许白色粉末涂在鱼身上。云华问:“这便是盐?”田悟修嘿嘿一笑:“对,这就是盐。”他挺挺胸膛,“好叫星君得知,贫道也是神仙,唤作司盐星君,专管天下各色咸盐。”云华不由莞尔:“原来司盐星君便是在大石头上往下刮盐的。”田悟修睁大双眼:“你怎晓得我从石头上刮盐?”云华一滞,却不晓得如何说谎,只得实说:“我方才用灵识跟着你,看到了。”田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