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女初登基朝堂乱,林州献计增势,吴家儿郎献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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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建章宫正殿内,端着梳洗用品的侍女站了两排,皇夫正跪着替新帝系着用金线绣成的祥龙纹样的腰带。 李钰低头看了看低眉顺目的皇夫,忍不住动手摸了摸他的脸,皇夫抬头间,眼尾有流转的欣喜之意,脸色微红,略带了几分羞意。 “难为你了,每日这样早过来。”侍女轮流上前,替李钰梳洗。 “从前在东宫就是这样过来的。”夏春又挑了一个香囊替李钰挂上,是李钰喜欢的朱栾花香,“这等活计交给旁人,小人也不放心。” 先帝驾崩,李钰作为大燕朝第一位皇太女匆匆继位,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女子为帝,她所要走的路有多艰难也可想而知了。 从前她为皇太女时,步步谨慎,连孩子都不敢生,就怕落下什么纰漏而致万劫不复,好在登基也还算顺利,只是有些大臣欺她是年轻女子,怠于行令。 李钰想到今早上朝将要面对的大臣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春将李钰的烦恼看在眼里,后宫里除去太后与先帝的妃子之外,就他一人,何况李钰在孝期,平日里也不怎么进后宫,自然烦恼不在后宫。他是皇夫,不好过问前朝事,只好说道:“皇上今日出孝期,总算是能见些荤腥了,这些日子,皇上瞧着瘦了一圈。” 李钰怔了怔,她竟然是忘了今日出孝期,想了想守孝这段日子确实少去皇夫宫里,“既如此,今晚我去你宫里用晚膳。”说完又习惯性地捏了捏夏春的耳垂。“好久没去你那里了。” 夏春忍不住横了李钰一眼,白皙的脸上挂了一抹红,“皇上怎么还这么不老实……” 他们少年夫妻,李钰做皇太女那段时日,给她房里送人的也不少,只是李钰常说受不了跟不熟的人睡一张床,因此都不曾收用。 一上朝,果然下面的大臣们又吵成了一锅粥。 李钰呷了一口茶,清明的龙井鲜爽甘醇,香味沁人心脾,她冷眼看着底下大臣们彼此做戏,默不作声。他演归他演,她李钰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他们在这里争吵就能左右的。 见李钰默不作声,大臣们渐渐安静下来了,他们可是尝过李钰前面应和,背后突然发难的苦头的。 “臣有本启奏。”礼部尚书躬身出列。 李钰点了点头。 “皇上与皇夫成婚已有五年之久,至今未有子嗣,臣以为,应当广纳后宫,早日诞下皇嗣为妙。” 先帝生育也是极为艰难,除去早年潜龙时出身的大公主李莹与现在登基的李钰之外,其余的皇子公主竟然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岁,李钰成婚五年都未有子嗣,他们底下的大臣多多少少也有些担忧李钰的子嗣问题也像先帝那样艰难。 请求广纳后宫的先头兵出来了,后面附和的人也渐渐多了。 结果李钰自然又是漠然视之。 等下了朝,李钰终于是没忍住怒火,摔了好几个茶盏。 “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李钰看向来人,是她的太傅林州,他不过是而立,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久居朝堂之上,原本温文尔雅的样貌也不得不带了些锐利。 “为的是广纳后宫之事?”见李钰不吭声,林州心中的猜想愈发笃定,劝道:“不过是在宫里养几个人罢了,何必烦恼?” “‘有不见者,三十六年’,何必空叫人进宫蹉跎岁月。”李钰皱了皱眉,从前她多瞧了几眼貌美少年,那些言官的折子就一个一个往上面递,除去这些事情不谈,她可做不到跟不认识的人上床睡觉。 “纳男妃不是叫你沉浸其中的,不过是为了巩固朝堂之事,你这是意气用事。”林州也皱了眉,语气中含了不容拒绝,“我已命人拟好章程,只待你下令,即刻就可采选。” 虽然知道林州这样做很有道理,但是李钰反骨上来了,那可就听不进去了,“此时容后再议!” 殿门外小黄门传令,“右相求见——” 殿内争锋相对,自然是顾及不到右相,右相在殿外,左看右看,又忍不住贴近偷听,只隐隐约约听得皇上跟太傅在争吵。 一进殿内,果然就见得二人已经争得面红耳赤,右相挠了挠头,皇上是太傅从小看到大的,从前可是亲密无间的,怎么越大反而关系越紧张了? 果然皇帝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臣侄今年年初前去雁城上任,”右相看看林州,见林州一副沉思的模样就知道,林州也在注意听,“前几日他传信来,说是南瓦城有异动,只是他官职低微,未能窥得全貌。” 听到南瓦城这个名字,李钰忍不住皱了眉,从前青王的封地就在此处,从前父皇禁不住大臣们的施压,将他传召回京,欲将其过继,作为继子继位——只是李钰与林州更胜一筹,将其困杀在猎场。 “看来是有余孽。”林州沉吟,摸了摸下巴,青王自然是有手段的,“我记得青王世子比你小几岁。”只是远在青州,等他们的人赶到时,青王世子早就被带走了。 “是。”李钰点了点头,她没见过,只是听父皇说过,想到当年青王的苦苦相逼,李钰狠狠皱了眉头,“当年算是错失此子,这次若是他作祟,少不得要将其诛杀!” “既然你侄子在雁城,有些事就免不得要你侄子做了。” 右相连忙拱手,“乐意之至,他此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为皇上做事,是他的福气。” “此事还需商酌,”林州眉心动了动,语气不急不忙,“依臣看,派绣衣楼前去查探一番,师出有名是最好不过了。” 绣衣楼是李钰一手创办起来的密探局子,专门查探各地隐秘消息。 “如此甚好,”右相也点点头,“臣马上回去写信给我那侄儿,让他务必配合鸢使查探!” 待右相走后,林州看着李钰故意不看自己的脸,忍不住笑了笑,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清的情愫,“你从前不是说,只要我助你坐稳位置,你就什么都听我的?” 李钰心里嘀咕,从前太女夫是他挑的,说夏春身份合适,性格也很温良,她应了;后来说生育子嗣,怕累坏李钰身体,恐生其他事端,她也信了,她哪里不听他林州的话了? “你是怕又像你母妃那般?”林州想像以前那样摸摸李钰的头,被冕冠挡住了,只好作罢。 李钰沉默了,她母妃出身不显,有幸生下她才封了妃,她五岁起就被接到太后身边教养着,再大些就送到了父皇身边教养……她有时会对父皇提起母妃,可是父皇已经全然忘记了这个辛苦为他诞育女儿的人了。 “现下还不是时候。”李钰喃喃道。 “关于采选之事,此事是必须要做的,你心里有数。”林州拍了拍李钰的肩膀,“只是有一人,你务必要选进宫来。” “洛阳程氏你可知?” 洛阳程氏?李钰抬头看林州,洛阳程氏她自然是知道了,他们家生意做得很大,洛阳一带的马帮皆信服于程氏。 “他们的当家人找到我,想求一个庇护。”林州说的有些隐晦。 但也不是很难懂,商人重利而世人皆鄙,想要入皇上的眼,自然就要走些不寻常的路子。 “前些年北方那些部落都在内斗,他们马帮的生意不好做了。”林州磨了墨,拿起书案上的羊毫笔,写下“运河”二字。 “从陆上到水上,这可不好做。”李钰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们当家的我见过,做事很有魄力,这事儿说不定能成。”林州顿了顿,又写下“漕运”“二八分账”几个字,“此事若成了,皇上的实力自然是又增进几分。” 二八分账的诱惑确实很大,李钰也有些禁不住诱惑了,“此事……” “我来谈,”林州言简意赅,“到时候采选我会把程家儿郎塞进去,选进来便是了。” 两人总是如此,吵得厉害时,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模样,但是不一会儿又能和好如初。 要去皇夫所在的清泉宫,就得先经过御花园一角,这是必经之路。 李钰看着在御架下首行礼的吴家三郎,眼睛眯了眯,有些意味不明。 “这是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吴家三郎是太后的子侄,以前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不常进宫,先帝驾崩后,就打着陪伴太后的名号进宫了,如今也一月有余。 “是。”吴家三郎抬起了他的桃花眼,烟波流转,唇红齿白,端的一副好少年的模样。“太后赏了一只夜光杯,说是好东西,只是行之粗鄙,不懂欣赏其中美妙之处……”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李钰一眼。 未尽之意,李钰自然是懂的。 她捻了捻缝在腰间香囊的福珠,笑了笑,“先帝也曾赏赐过朕一只夜光杯,太后也赏你一只,倒是凑成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