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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刚过,微雨的天气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是艳阳高照。蝉鸣与树荫交织在一起,行人越穿越清凉,走过商场时会被冷气扫到赤|裸的小腿,柏油路上蒸腾起了高温,在正午时分看上去,灼热甚至有了形状。纪宵等着辛恩来之后,把草稿本给她过目。他近日查了上海几所大学的分数线,除开F大也许上不了,其他几所重点院校都能够稳扎稳打。专业问题上,纪宵犯了难。他咬着笔帽:“真不知道能学什么……辛恩,你打算学什么?”翟辛恩心念一动,平和地说:“家里打算让我念商科,不是会计就是金融,说这样以后找工作方便。这次我考得不错,父母想的也是在本省N大和上海的C大选一所吧……你呢,想好了吗?”不知道她哪个字打动了纪宵,他猛地在纸上画了个圈:“金融你觉得怎么样?C大分数线没那么高,况且我数学成绩也好——不知道收人的时候看不看单科成绩,但应该没问题吧?”接近满分的数学单科的确不错,翟辛恩点点头:“你要报第一志愿吗?”纪宵:“第一志愿还是F大,我试试看,万一没上调档线就能读C大,也挺好。”翟辛恩见他上官网填报志愿,手轻轻地点了点纪宵的胳膊,碰上他疑惑的眼神,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笑:“反正现在楚澜分手了,你不放弃的话,我会多帮你关心他的。争取早日把楚澜追到手,我看你幸福也开心了。”她很少说这么rou麻的话,眼神亦是十分诚恳,与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纪宵突然有些不忍与她对视,只得笑了笑:“谢谢你辛恩。”总有一句说腻了的话,“喜欢是捂住嘴还会从眼睛里溜出来”。同窗三年,最初打开心防时认识的少女,纪宵看得出,辛恩应该是喜欢他的——总是在他和楚澜的事上恨铁不成钢,却又一次一次地放下偏见帮他,从开始到现在,纪宵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有了别的心绪,自己一门心思在楚澜,发现不对,也没有问过。辛恩知道纪宵喜欢不了异性,才一直都埋在心里吗?纪宵忽然觉得十分对不起她。无奈他对女生真的无感,只好装作看不出,若要因此远离翟辛恩,恐怕她并不比被楚澜拒绝的自己好受。切肤之痛,于是宁可春风化雨地让它逐渐消失,纪宵和楚澜终归不一样。“那我就和你报同城的大学啦,不看着你我怪不习惯的。”女生的语气听上去活泼又随意,一扫刚才有些悲悯的恳切,“我报C大了。”他垂眼,页面上已经提交成功了的志愿,唇角弯弯:“行,大学了还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太后你喊一声,小的一定到。”翟辛恩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去你的吧!”纪宵朝她无比开朗地一笑,妄图宽翟辛恩的心。他们背后的落地窗无法隔绝阳光,在咖啡店的地面拖出明亮的痕迹,街上人来人往,晴空万里。填完志愿后,纪宵象征性地通知了自己家人一声,转身找了两份工打,异想天开地想要更加独立。仿佛不接受邱志军的生活费,他就有些底气一样。同学们大抵不乐意直接在群里报自己的志愿,姜星河这个脑子缺根弦儿的除外。该傻缺甫一填完志愿,就愉悦地宣布:“我第一志愿填S大的生物医学!”纪宵:“不是能上清华吗,恕我直言你有毛病吧?”姜星河得瑟地说:“不要看不起S大,好歹也是排全国前十的大学,专业也是一流的……再说了,你个单身狗懂什么,我这是为了爱情。”微信群里一片默契的省略号,单身狗们用实际言行表达着对学霸的不理解,以及深深的被无意秀一脸的牙疼。但这种事由不得别人,姜星河现在的男友是S大的学长,他既然执意如此,那必定谁都没法劝的。楚澜始终没冒泡。纪宵想私聊他,又怕到时候楚澜说戳他心窝子的话,比如张口就是“你死心吧”,之前的疤还没好全,纪宵一点也不愿再鲜血淋漓一遭。后来他才知道,那段时间,楚澜反复埋怨自己没考好,在严肃认真地考虑复读的事,坚决不愿意讨论任何与大学相关的话题,志愿还是最后樊繁和他妈一起,瞒着楚澜帮他填的……也是任性到了极致。他的阑尾炎刀口已经大好,整天奔波在两个打工地点也没有任何问题。纪宵从此记得要按时吃饭、不能吃饱就运动,否则说不定下次会胃出血。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刻,他突然在打工的甜品店里,迎来了楚澜。纪宵记得那是个非常炎热的午后,连梧桐树上高声喧哗的蝉都失去了力气,高亢地尖叫两声后归于沉寂。甜品店兼卖冰饮与冰激凌,在夏季生意兴隆,他忙得脚不沾地,完全没注意来往过客中是否有认识的人。店长大叔把雪顶咖啡与布丁放在盘子里:“纪宵,送去六号桌。”他“哦”了一声,单手端着,稳稳地穿过店里错综复杂的过道,然后在最靠里的单人座上,看到了熟悉的侧脸——单手托腮,拉开百叶窗的缝隙,呆呆地望着马路,他的眼皮睡不醒似的,额角有汗,衬衫脱下来放在一旁,露出内里的短袖TEE。纪宵听到自己的心跳又没出息地加快,最后几步他走得踉踉跄跄,狼狈至极。他状况外地想,原来不管过了多久,再一次见到楚澜,依然会像初见他一样,觉得整个世界的光在一瞬间熄灭,只剩下他的眼睛,成了指路的灯。而纪宵顺着这条路,看不到前方的景色,摸索着前行,坚定又委屈,忍受着诸多不确定,仍旧毫不退缩。这些构成了纪宵为数不多经历中,对于“爱情”最初的印象,它一点也不浪漫,甚至不动人,只余下满腔热忱,以及他前所未有的勇敢。听上去颇为悲壮,他只知道自己早就一败涂地,没法对楚澜放手。他把咖啡和布丁端到桌上:“……楚澜,好巧啊。”“我听辛恩说你在这儿打工,今天路过,来坐坐。”楚澜省去了寒暄的细节,喝了口咖啡,喊住准备扭头逃走的纪宵,“对了……我被港中大录取了。”那个七月的星期三,直到黄昏,纪宵都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似的彷徨。他脑中反复回荡着楚澜的话。楚澜句句在理,字字珠玑,而纪宵听着,脑中只有一片空白,耳畔全是轰鸣声。“当时我妈看到港中大今年在内地招生的通知,提前批第一志愿就报了。好似我们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