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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6

    当时,贺老三确实提到过,容非母亲留下一桩陈年并购计划未完成。

容非喝得高兴,想着是母亲心愿,并没细问,说了句“一切遵照她老人家的意愿”。

好吧……如贺祁所言,兼并秦家酒坊的罪魁祸首,的确是他这个七叔。

容非心下委屈,他哪知道那是秦茉的酒坊!

成年后,容非曾打听过长宁镇秦家,知晓他们一家以造曲、酿酒、卖酒为业,可贺老三随口一提,他压根儿没对上号,也没往心里去,酒后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为维持家主的严肃冷漠形象,他鲜少露面,在外人跟前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因而事情无新进展时,旁人绝不敢轻易打扰他,就连贺老三也不例外。

于是,贺老三一家只会抓紧时间跟进此事,在容非面前,只字未提。

了解来龙去脉后,容非啼笑皆非,不假思索,提笔写了封信,盖上印鉴,吩咐楚然明日跑一趟贺老三家,过后回杭州坐镇,慎防有变。

见楚然路途奔波,容非没让他伺候,命他到南柳那一屋先住上一宿。

孤月如钩,凉风如水,猫儿撒娇的叫声渐歇。待院落中回复静谧,容非关上门窗,取下纱笼灯罩,坐于案前,以锉刀打磨圆球形的小鸟木雕。

往事随重复动作漫上心头,他至今未忘,三年前的他,是如何于悲痛中肩负重担,从贺七公子成为贺七爷。

只有紧密围绕在他周边的人,如楚然,以及东杨、南柳、西桐、北松四名护卫,才知悉他所经历的磨难,包括暗算、刺杀、栽赃、陷害。

容非待他们五人最为信赖,名为主仆,实有几分兄弟情谊。他命他们私底下按照原来的称呼,不似其他人那样改唤他“七爷”。相较之下,跟随贺依澜的四名护卫,对容非更为恭敬。

静下心来,容非认为,有必要弄清楚容家和秦家的恩怨。

否则,他与秦茉下半辈子朝夕相处,难免疑神疑鬼,心中有刺。

可万一……父亲的死因,当真源于“风影手”的出卖,他还能全心全意爱护秦茉吗?

一时间,容非百感交集。

寂静中,一嘶哑嗓音如从虚无处飘渺而至。

“宝贝……儿子……长宁镇秦家……钥匙……”

父亲临终前浑身是血、颤抖着将黄铜片塞入他稚嫩小手的场景,冲破十八年时光,重现眼前。

容非咬住下唇,眼角微湿,下意识捏紧钥匙,手指因而失了血色。

姑且不谈这钥匙是否能开启青脊所寻密匣,他相信,心中谜团的答案,就在其中。

他得亲自去秦茉的房间找一找。

…………

天气时好时坏,晴时艳阳高照,偶尔骤雨来袭。

一层秋雨一层凉,秦茉担心容非衣裳不够,请人给他和护卫加急订做了几套。

这一日,秦茉正与容非在前厅谈论日常琐事,听下人入内禀报,贺少东家和孟四小姐午后来秦园作客,她有些懵。

这对表兄妹如此热衷于与她作伴,还真叫她“受宠若惊”。

幸好,贺祁与孟涵钰初次到访,还有点礼数,懂得提前一个时辰知会。

不然,大模大样径直闯入,与容非情敌见面,估计得打起来。

秦茉自知目下局面尤为尴尬,她与容非一处,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又怕此事处理不好,会得罪贺家,连累家人;但若只为避冲突而利用、欺瞒对方,她又暗觉此举过于下作。

是时候,大大方方将容非介绍给贺祁与孟涵钰认识,再委婉地宣告,这位便是她的意中人,不管得到多少冷眼与嘲笑,也要告知他们——她正是放着贺家树大荫凉不要,偏要去拔路旁的野草。

“容公子,我知你与贺少东家有过不愉快的争执,不过现下他已之前狂傲,不如……你和我一同招待客人,顺便交个朋友?”

她刚开口留容非一同应酬,他却笑容古怪,眼底既有戏谑,又有闪躲,笑道:“姑娘有贵客到访,我就不叨扰了。”

兴许是二人相处时日久了,虽无亲热举动,却于闲谈间加深了解,心意互通,而今容非对于贺祁造访已没多少醋意,相反,他略微不耐烦,还暗藏不屑。

秦茉只道他懒得应付外人,没作强求,为哄哄他,相约明日作陪。

容非离开后,秦茉嘱咐下人准备迎客,众人烧水、清洁、焚香、轻扫落叶,忙得不亦乐乎。

先前在主院居住时,秦茉屡屡收到孟涵钰所赠,遗憾拿不出得体礼物回赠;此番身在秦园,她心念一动,持灯从书房里侧进入地下库房。

她久未至此,深觉门锁比想象中干净,微觉奇怪。

打开铁铸大门,内里尽是各式各样的藏品,大多数年代久远,亦无处可考。她知贺祁喜好折扇,给他找了一柄象牙镂丝折扇;而记起孟涵钰喜山水画,尤好董巨之风,她便从诸多画作中寻得董公一幅。

这两件皆为民间所得,按理说不会出卖她和父亲的秘密。

临行时,秦茉注意到一个尺余大小的樟木匣子,凭借残存记忆,她依稀记得内有三套装裱好的精致册页,为当朝名家所绘。

既然来了库房,不妨顺手拿点东西给容非消磨时间。

掀开匣子,她随意翻了翻最上面一本,为经折式的山水图,画风磅礴大气,意韵深幽;第二本,前几页均为宴乐场景图,精巧细致,雅俗共赏;第三本只看了个封套,上书“怡情集”,估计也是类似的游乐图。

秦茉无意细究,她灰头土脸,不宜见外客,还得留点时间梳洗打扮。

出了书房,见翎儿候立在庭院中,秦茉把樟木匣子交给她,噙笑道:“多做些好吃的,连同这画册送至容公子处,就说是我特意找来,供他玩赏临摹,消遣娱乐。”

“姑娘待容公子如此,他必定偷着乐。”翎儿含笑接过。

“少嚼舌根。”秦茉啐道。

翎儿眨了眨眼,躬身离去,脚步轻快,迅速消失在垂花门外。

秦茉撇了撇嘴,笑得无奈,遂拿着装有和象牙折扇的锦盒,自行回楼阁更衣。

她换了身青绫裙,又从妆奁中取出母亲遗留的竹节纹翠玉簪子,触摸容非帮她修过的部分,当初在东苑时似有还无的暧昧浮现心中,如蜜笑意自唇边扬起。

平静日子一天天流逝,她未见杜栖迟归来,亦无未婚夫“龙公子”的音讯,深感与容非闲居秦园的这七八天平淡中洋溢着美满。

恨不得余生便这样无风无浪地过了。

而今日,贺祁与孟涵钰突然到访,是收到了她“金屋藏娇”的传闻,特地来核实?还是闲来无事,纯粹作礼节性拜访?

只因秦茉心里有鬼,总疑心是前者。

毕竟这些天,日子太自在,她如在梦中,时刻担忧美梦惊醒。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分,外头有人来报,说是一队人马出现在果林尽头。

秦茉盖上妆奁,暗自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归要来。

无论如何,她将鼓起勇气,沉着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非:两个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