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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英博把脸偏过去,羞于面对薛业。像一个败北的逃兵无颜面对真英雄。薛业算是背景强大的运动员,没吃过亏,没受过委屈,没经历过打压,所以才敢第一时间反抗。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薛业,有那么多师兄教练,甚至一个德高望重的名师。 “后来呢?”薛业问。 “后来……我顶了一个名次比我靠前的学生,但是我退出了。”任英博说,“我怕他,怕以后再有比赛他又要我脱衣服,干脆不比了,不干这一行就解脱了。” 怕,他怕马晋鹏。薛业懂这种怕,和自己怕苗萍一样。每次闻到女人的香水味,恶心的源头其实是恐惧。 因为自己也在苗萍面前,脱了个干净。 “再后来,我爸妈和我吵架,因为家里培养我花了不少钱。”任英博双拳紧握,指节被自己扣得疤痕斑斑,“我告诉他们马教练让我脱衣服,摸我,还让我亲他……他们说,那你躲远一些不就好了,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可占便宜的,他怎么不找别人。” 薛业心口剧痛。他懂,当年体校的流言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不懂,只要还在马晋鹏手下训练,这种事……根本躲不开。”任英博再一次侧过了脸,“我爸妈很老实,他们不相信教练对我做下三滥的事。他们还说……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让马教练误会了,还让我去解释……可我做错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薛业摇摇头,面前的人和自己的痛苦在重叠,“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有用,咱们的事没有证据,告不下来他。”任英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和薛业同样的表情,“肯定还有别的人,肯定有,只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毕竟这种事……说出去不好听。或者他们的家长和我爸妈一样,觉得男孩子让人碰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薛业连没事了三个字都说不出口。他们没有证据。 晚上回到宿舍,他被祝杰摁在了椅子上。“任英博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些他自己的事。”薛业无精打采,“杰哥。” “说。”祝杰知道他一定有心事。 “杰哥,你说……”薛业微微抬头,脸上全是不解和迷惑,“我和任英博,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祝杰也迷惑了:“你他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薛业被自己的愚蠢念头气笑,可止不住地琢磨:“是啊,我他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是……马晋鹏,包括苗萍,他们根本没有逼我们,我们就把衣服脱了,这算是强迫吗?” “薛业,你别犯糊涂。”祝杰晃了晃他,薛业和任英博都有负罪感,“你们是受害者,懂么?” “懂,可是他们根本没逼我们,我们为什么就……那么听话?”薛业把额头抵在杰哥的胸,来回蹭他,“还是说,我们做错了什么事,让马晋鹏误以为我们就是那种随便脱衣服的人?” “薛业你丫是傻逼么?”砰一下,祝杰把薛业的额头弹响了。 “我是,你说我是我就是。”薛业继续蹭,“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为什么任英博的爸妈会不信。” 祝杰捏着他的下巴尖,更使劲地晃了晃:“你们什么问题都没有。是马晋鹏和苗萍的错,你和任英博,包括那些不敢站出来的人,都是受害者。懂么?受害者!你再犯傻逼我揍死你。” 薛业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受害者,我们是受害者。” “没人能指责你们,包括任英博的父母。”祝杰再一次强调,生怕薛业一根筋的脑袋想不透。 马晋鹏和苗萍,确实没有逼迫他们脱下一件衣服。无缘无故的体罚、引诱式的威胁、封闭的环境……都是帮凶。他相信受害者不止这两个,但正是少年运动员对教练的恐惧和无能为力,助长了禽兽的温床。 这些人把未成年的运动员当成了资源,从精神到身体全面控制,把这当成一种权力。这就是他们的权力,他们上瘾。 女排、体cao、羽毛球、足球、花滑……辱骂、殴打、性侵,各种各样有关性的暴力,各个国家都有。祝杰看过许多新闻,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珍视的人身上。可那些教练呢?最多是停职、开除、继续调查,更多的是不了了之。 只有女运动员会吃亏么?不是,男生照样没逃过去。甚至更严重,因为性别让他们更不敢说,难以启齿。 可是没有证据。祝杰抓紧了薛业的头发,没有直接的证据,最多把马晋鹏和苗萍告到开除。 “杰哥,疼。”薛业仰着脸。 “没事了。”祝杰慢慢地松开,像一座孤立的岛屿和薛业拥抱,“没事了。” 让薛业脱掉最后一件衣服的,不是马晋鹏和苗萍个人,而是运动员在教练面前手无寸铁的体制。 “嗯。”薛业感觉到了无助,但他不怕了。杰哥说没事,就是没事了。 一周之后,薛业正在cao场上热身,看到杰哥和张蓉一起走过来。 “他怎么来了?”祝杰和张蓉同时看向了沙坑,两人都是双手插兜。 任英博呆呆地看着助跑道。 “我俩随便聊几句。”薛业接过水,“请愿书有进展了吗?” “有,所有资料上交再加上我爷爷的关系,今天马晋鹏和苗萍被停职审查。”祝杰仍旧对任英博保持警惕。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姓马的,怕自己一旦看见了就忍不住想要动手。 动手是迟早的,当务之急是翻案。 张蓉充分理解小杰的难处,没有证据,性侵害本来就很难界定。“你别急,律师的意思是咱们先走一步,再看一步,你和任英博的事……” “我去接个电话。”祝杰拿出手机,刚好任英博看向这边,他赶紧在薛业刘海上撩了一把。 动作很亲密。 薛业快快地跑回沙坑解释:“你别告诉别人啊,其实我俩是……” “你俩是一对?”任英博早想问了,“真有你的,体育圈对这种事最排斥。” “不怪杰哥,我先喜欢的,我把杰哥给掰弯了。”薛业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样,想不想练?” 任英博摇头:“不练了,我已经好几年不跳了。你练吧,我看着。” “我也三年没练,包里还有一双跳远鞋,不知道你能不能穿。”薛业小心地弯下腰,“你试试,我腰上还有伤,比你条件差。” “别逗了,罗老的徒弟能差?”任英博说不跳,可换鞋的速度不是这么说的。他走到起跑标致线,猝不及防地蹲了下去。 他在摸起跑线。薛业和他站成同排:“上次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杰哥告诉我了。他说不是我们的错。” “他说你就信?”任英博站起来。 “信啊,他说什么我都信。”薛业望向了终点,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