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番外一 京海的天气一如往常，难得放假的安欣坐进市局保安亭里吹着风扇和老吴插科打诨。老吴高举着女儿新给他买的触屏手机，一脸得意的给安欣展示有多方便，安欣假装被这大屏幕震惊，口中感叹着科技飞速进展，不仅能打电话发短信，竟然还能拍照当相机，联什么互联网看报纸上的新闻。看向自己的小灵通，安欣不禁撇嘴嫌弃起来，想着这个月发工资给自己也换一个。不过在老吴絮絮叨叨的声音里，安欣却总能听到一道尖利的噪音。这声音像是小猫崽在抓挠玻璃，他站起身子，看到保安亭外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往里张望着。 “小朋友，你找谁？”安欣看着还没有自己腿根高的小软团子，揉了揉男孩有些微卷的头发。 这头发总让安欣想起一个故人，他的头发也是这样卷曲着散在头上，只不过在他记忆里男人的头发总是规整梳起来的偏多，虽然看起来风流帅气，但远没有以前软糯可爱。男孩似是不抗拒他的触碰，索性安欣就摸个爽。 “有一个叫安欣的坏人欺负我姑姑，警察叔叔帮我把他抓起来好不好？” 我？欺负谁了？安欣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蹲下身子去问他叫什么，家长在哪里。 “我叫李重舟，家长····mama！”孩子转过头，对着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怀里猛扑。 安欣觉得今天的太阳确实大，只是看了一眼太阳眼睛就被灼烧得不像话。 “高启强，你变化还是蛮大的。”安欣与来人对坐在咖啡厅，仅仅是男人的一个笑容就让自己紧张不已，男人似乎更年轻了，笑盈盈的脸上满是为母后的柔和。他也更瘦些了，坐在自己面前竟小了一圈。他仍穿着裁剪有致的西装，只不过很少再打发蜡了，微微卷曲的头发随意披散在头上，与男孩坐在一起仿佛一个放大版和迷你版。男孩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欺负姑姑的‘坏人’后，死死的盯着自己不放，眉头皱的老深倒真像李响。 “李重舟！告没告诉过你不要皱眉头，将来长大赖赖巴巴像你爸似的多丑！”高启强赏了男孩一个暴栗，男孩捂着额头大声喘气，狠狠地咬住奶油蛋糕不去看自己。 其实高启强有的时候倒真像陈书婷，尤其是管教孩子的样子。男人的表情带着娇蛮与严肃，翘起二郎腿凝视男孩，男孩被瞪得一言不发，最后只能被迫吐出勺子小声道歉。 “没关系的，小孩子嘛，这样子还蛮可爱的。”安欣皱着眉喝了一口咖啡，微苦的涩味回荡在男人的口腔久久不能散去。高启强了然的夹起一块方糖放进他的杯里，歪起嘴角嘲笑男人的逞强。 “你连茶叶都喝不惯，怎么可能会碰这种东西啊。”安欣觉得男人太过了解他，只低头笑着拿起勺子顺水涡搅动，看着方糖在温热的咖啡里化掉，散发出香甜的气息。不久，外边停下一辆奶白色保时捷，从里下来一个面容较好的女人。高启强身旁的小奶团子跳下沙发，转头推开店门抱住女人的双腿欢喜雀跃。安欣凝视面前一脸温柔瞧望窗外的高启强，心里有块地方不经意漏了一拍。 曾几何时，他也希望高启强早些变成这样。不过还好，他虽然等的够久，但好歹等到了。 他见过高启强在枪决前骤然苍老的容颜，那双漆黑的双眸像是一口久逢甘露的旱井，终于在冰冷的刑决场留下一滴悔恨的眼泪。 可能是老天可怜安欣这个执着的小孩，让他重新回到那个世界去拯救他最想拯救的两个人。 结局就像他想象的一样，只不过有些出入。 他们都活了下去，而且过得很好，只不过曾经拥有的，他以另一种方式失去了。不过安欣并不贪心，他知道有机会已经难得可贵，所以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口。 “谢谢你安欣，要不是你救了阿盛，我们也不会都有这样的好结局。”高启强喝了一口面前的果汁，看着安欣语气恳切。安欣看着眼前人真挚的笑容有些恍惚，还好，这一次他眼里的光亮还在，他保护住了那个曾经的他。 对于高启盛，安欣真是从他没碰毒开始就开始筹谋起来了。 他不是没有派人劝告高启盛那批便宜到离谱的小灵通不可靠，但高启盛太过自负，最后还是走上了贩毒的老路。安欣没有办法，只能在李宏伟绑架孟钰的那一晚亲手了结这个黄毛仔，他靠着消息引来老默，亲手将他击毙。然后就是在他的衣服里放上王良的名片，将罪责推给赵立冬，反正有关于贩毒集团的中间线人都已经解决，仅凭这张名片完全可以将已经危如累卵的赵立冬彻底摧毁，他已经罪无可赦，多一条罪名又有何不可呢？ 他亲口教高启强学会那些给李响解释的谎言，亲手将高启强推向自己的好兄弟。他不是不难受，只是有时看向这一世的高启强，总觉得他与自己世界的那个他也不尽相同。 或许都是一样的，只是自己的执念让记忆发生扭曲，总之面对一模一样的脸，他总会生出不同的悸动。 那个世界的高启强曾在自己身下雌伏，与自己爱恨交织相互纠缠。而这一世除去重要节点，自己一直是充当着完美局外人的身份，曾经熟悉的人与心都不再属于自己。 老高啊，我的心可能随你枪决那天一起逝去了，要不然它怎么会允许自己亲手放开那只手呢？ 高启强见安欣久久不答话便伸出手晃了晃，他回过神来举起咖啡杯，却发现里面的微苦液体已经发凉，更难喝了。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小盛他们公司里的最高配，我和老李已经一人一个了。＂高启强从包里拿出一个砖块大小的盒子，安欣打开，一个智能手机安静的躺在那里，黑色的屏幕向上，照应出自己苦巴巴的脸。安欣摁开开关，轻车熟路的找到照相功能，高启强在安欣举起手机时配合的伸出剪刀手，笑盈盈的看向镜头弯着笑眼。 安欣呼吸一滞，鬼使神差的按下快门。 “安欣你拍了没有，我都摆好久的姿势了。”男人摇摇头，将手机毫不客气揣进衣兜。 “你这手机挺好，我收下了。不过李响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找我？”提到李响高启强眼眸中的光亮更深，漂亮的嘴巴微微撅起，嘴里尽是幸福的埋怨。 “小盛说看我瘦了以为我过得不好，正摆迷魂阵灌他酒呢。”高启强又喋喋不休的讲起李响在勃北当了副局后有多忙，连孩子的运动会也来不及参加，每次都是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日子虽然忙碌，但也难得温馨。 “你有没有交女朋友？要是还没交，你可以考虑考虑小兰，她等了你好多年。”安欣转头看向窗外偷瞄自己羞红脸的漂亮女人，快速转回的头以微不可查的频率晃动，高启强见安欣不作回应有些焦急，只得把头离得更近语气更加轻柔。 “你要是不喜欢就和他说清楚，也别让就这么等你，好不好？我就这么一个meimei，她这么痴情我心疼她啊。”安欣抬眼，那双水亮的眸子又蹙着眉凝望自己，纤长浓密睫毛一抖一抖，像是一只刚刚停落在花朵上的蝴蝶。安欣点头同意找时间说清楚，张口开口只说自己配不上小兰。高启强听得生气，忍不住问安欣怎么和八十岁老头一样。那杯苦涩的咖啡终于被一饮而尽，安欣看着窗户上高启强的倒影，像是讲故事似的自言自语。 “老高，我曾经也有喜欢上的人哦。” “只不过，他犯得错误太大了，所以在最后的最后，他眼睁睁的看他自掘坟墓。”高启强认真听着，看向安欣的神情变得专注示意他再说些。安欣摇了摇头，笑着说咖啡底都是糖糊的嗓子疼。高启强失落的挑挑眉，似是因为没有听到太多而失望。 “安欣，如果你有机会把他救回来，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了？”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安欣喉结蠕动，声音沙哑的可怕。他看着面前的高启强，把每一眼都当做最后一眼去收藏，高启强心疼凝望，临到嘴边的话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太晚了，我该带着小兰和重舟回去了，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我和老李。”高启强整理了下外套，转身往门口走去。安欣盯着男人的漆皮鞋跟，直到看到那双鞋子的主人在门口停下。 “安欣，大年三十那顿饺子的味道，我永远记得。”安欣枯槁麻木的眼底闪过一丝明亮，他望向那个男人，一瞬间竟和记忆中的回眸重合。 那天车子行驶了好久，安欣也追了好久。 他筋疲力尽的躺在马路边，望着四方方的天心口隐隐发痛。 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什么了。 番外二 我叫李重舟，我爸取的名。 mama常说自己没读过几本书，没有爸爸有文化。可是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mama骂爸爸的话没有一句重复的，爸爸听到了也只傻呵呵的乐。 我真的好奇爸爸平时工作的样子，在家里他脾气很软，mama骂他的每一句话都能乐着听下去。 当然，我不敢说。毕竟爸爸只对mama这样，他平时也喜欢一脸严肃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高大的像一座山。我不敢和他待在一个屋子，因为他时常看我的眼神阴沉着，仿佛我也做了什么坏事。 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只不过偷吃了冰箱里的冰激凌而已。 mama总叫我不要皱眉头，时间长了就跟爸爸一样，小小年纪满脸皱纹。我却不以为然，即使这样爸爸还是追求到了漂亮的mama，可见外貌也没有那么重要。mama刚开始总会上手为爸爸揉平皱纹，时间长了mama便没好气的松开手，爸爸反而眼巴巴的捧起mama的手放在额头蹭着，嘴里哄着急躁的mama。mama很吃这一套，常常一脸嫌恶可又继续给爸爸揉着。 看来我老爸年轻时应该是很会哄人的男人，每次我闯了祸总会躲到爸爸身后让老爸哄mama，当然，除了考试。 爸爸很看重我的成绩，有时没考好反而mama会更松懈一些。 “李重舟！你考试就给我写了个名是不是？你但凡多写几个字都不至于考这么低吧！”爸爸咬牙切齿的挥舞着卷子，高大的身体站起，看起来更可怕了。我猛地窜出客厅，赶忙找到在外面浇花的mama当救兵。 “不就是没考好嘛，下次重舟努努力成绩就上去啦。”mama笑眯眯的捶打爸爸，另一手轻搂我的肩膀。爸爸咬牙切齿的看向mama，修长的手指在我的额头重重的点了点。 “你会把孩子惯坏的！”mama脸色阴沉着，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李响，小兰小盛就是我这么带过来的，你敢说我惯孩子！他们一个理科状元一个京海有名的主治医生哪个不是我养出来的，你这样说，不就是嫌我没读过几本书，没有文化罢了。”见mama委屈巴巴的哽咽，爸爸凶悍的表情猛然瓦解，凑过去搂住mama不知道怎么劝才好。我得意蹲在一旁拿着小木枝玩着花园里的蚂蚁，看到爸爸一边哄着mama一边恶狠狠的分出手来指我。 忘了说了，我爸爸虽然凶，但是我并不怕他，因为我知道他怕mama。 就像看的故事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每次灵活运用，都让我少了很多的皮rou之苦。 mama仍在爸爸怀里抽抽搭搭的哭着，爸爸轻拍着mama的后背，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你很会管教孩子，可是他···太差了，这数学才打30分，这·····” “你说什么？”mama从爸爸怀里抬起头，夺过卷子不可置信的大喊。“小兰最差的时候才打70分，这怎么····李重舟！”我顿感不妙，扔下棍子急忙往蔷薇花架下的三角空隙处钻。这个缝隙很小，爸爸mama都进不来，而且上面也有刺，我将这个小角落视作我的安全基地。 “重舟，这花有刺很危险的，没考好就没考好。来，快出来。”mama漂亮的脸蛋出现在洞口，他看向我，语气带着温柔与鼓励。mama的眼睛太好看，盯着水汪汪的眼睛总会让我相信mama的话。我迟疑的钻出花架，看到mama给了爸爸一个眼神，然后我便双脚腾空被一脸坏笑的爸爸扛进屋子。 “李重舟，这次罚你不许吃冰淇淋，什么时候数学给我提分您再给我靠近冰箱，听到没有？”mama的跟在爸爸身后喋喋不休，我愤恨的捶打爸爸的肩膀，直到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在屁股上才不情愿的老实下来。 都是坏人，爸爸mama都是坏人！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小叔叔和小姑姑更多一些。 我的小盛叔叔是一家超大公司的老板，他每次见我都会带我坐上超长的车子去吃好吃的。小叔叔长得很帅气，对待人也也文质彬彬的很有礼貌，mama常劝小叔叔找个伴侣，可小叔叔总是拒绝，说这公司都是给我准备的，叫我快些长大去接手。我撇撇嘴，才不愿意听叔叔说这种话。 我还是喜欢小叔叔给我讲他和mama以前的故事，小叔叔总说他很想mama，我说mama已经回来了，小叔叔却摇头说没有。他常常搂着mama的照片进入梦乡，就连眼镜也来不及摘掉。 我想小叔叔也是很爱mama的，甚至比我爱得还要深些。 虽然爱屋及乌，但是小叔叔还是不喜欢爸爸。小叔叔常常私下问我爸爸对mama怎么样，只要看到mama瘦了就会以为mama受了委屈。他们的较量常常在酒局上，龙舅虎舅跟着小叔叔一起给爸爸灌酒，小姑姑递给我一瓶ad钙，叫我不要学他们。我乖巧的点头，誓要与透明杯子里五颜六色的液体势不两立。 我曾经偷偷喝过一次，难喝的要死，还让我昏睡错过了黄瑶jiejie的邀约，我不喜欢。 黄瑶jiejie现在和小姑姑一样好看，她寄养在虎舅的家里，两个人有时跟爸爸mama一样，互相拌嘴吵闹，大多数时间与对方亲密无间的很。除此之外，我也见到了那个欺负我姑姑的坏男人。 他长得也不是很帅，瘦的跟竹竿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像仙女一样的小姑姑会喜欢他。 他是英雄，姑姑说。 他是个英雄，mama也说。 我不以为意，在我看来，欺负女孩子让女孩子流泪的，都是坏人。 小姑姑接到一个电话，喜笑颜开的说要先离开，不用猜，是那个坏男人的。我叹叹气，看着小姑姑又涂红了嘴巴，一脸娇羞的在众人挪喻下离开。mama托着下巴看向涨红着脸喝酒的爸爸，不知不觉眼睛又红了起来。 奇怪，mama见了那男人后眼圈也是红着出来的，现在小姑姑刚走，mama漂亮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他果然是个坏男人！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