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晦暗之处腐rou滋生,蚊蝇满地
这些日子京城里真是热闹,萧钰坐在池边逗弄自己饲养的金鱼,她向来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只是太子嫌烦,这东宫中并无其他宠物,她初入之时也不敢太过忤逆。“当街?”声音平淡的重复,手中鱼食早已耗尽,但那片赤红依然冒头不住索取。“真是血性男儿无所畏惧。”远远看见太子走来,调整好表情尽心迎上请安,范闲进京这些日子他仿佛总是不大安稳,紧锁的眉头以及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烦。 “殿下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两人坐在凉亭中,萧钰欠身只堪堪挨着些圆几,她在人面前向来谦卑,恭谨的挑不出一丝错处。 “想来你也听说了范闲之事。”李承乾目光远眺,他虽然知道这是姑姑之举,心中却依然憋闷,“你说父皇到底意欲何为?”太子还当妻子与自己同心同德,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一股脑倾诉给眼前人。 他有多久没同自己谈心?萧钰怅然若失的叹息,若两人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又如何会走这步险棋。“臣妾琢磨不透,只是北齐高手能进我庆国京都,恐怕背后牵扯非同小可。”试探性的抬头注视,她相信李承乾作为一国太子应当不会蠢到与敌国有牵连,左不过就是李云睿。 太子如何想不到这层,只是他心中仍然不愿相信姑姑真的同北齐有瓜葛,说难听这不就是叛国?他虽看中权谋,却到底认同自己是庆国人,当以庆国利益为先。“父皇为何如此看重范闲?内库要交由他,现在监察院也让其染指。” 萧钰这几日也在沉思,她当时出手相救自然有提前布局投资之意,但想不清楚其中利害,皇帝也未曾向人透露分毫,却总感觉背后藏着未知的秘密。“既然陛下爱重范闲,臣妾想着殿下还是不要忤逆的好……”这话出自真心实意,只是以他心性再加上与李云睿苟合,恐怕是听不进去的。 果然男人又沉默起来,思忖着不知该作何答复,他确实有同人握手言和的想法,但是姑姑那儿…… 头痛的揉捏眉心,这些年近乎直白的心意终于得到回应,虽是酒后乱性,但李云瑞终究也算默认。所以徐莹都被他抛在一边,安安心心的陪着她,自然不敢在此时与人龃龉。“孤还有事,先回书房,太子妃也不要太过cao劳。” ———————— 司理理暗探身份与林珙之死让萧钰彻底想明白这环环相扣的局,细细琢磨近来日子发生的事只觉心惊,因为那牵绊命运丝线的神来之手正是皇帝,从前只知道那男人高瞻远瞩计谋深沉,但不曾想却是低估了他又高估自己,幸亏到目前为止未酿成大错。 早孕反应突然翻涌,干呕着推开身边的人,想来是思绪波动太大导致。接过盼兮递来的清露润喉,反复深呼吸才能平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如果短期内未见破局之机自己就要永远按照那男人规划好的路走下去,别无选择。 仰头靠在椅背上伸手抚摸小腹,至多只有三个月,这肚子显怀也就一夕之间。 从给林婉儿指婚开始,到澹州刺杀,皇帝用范闲这个饵钓上来有人染指监察院这样的大鱼,又用内库财权一步步倒逼李云睿入局。那个女人多疯狂他岂会不知,那这些年为何又如此信任的将全国财力交予?为何又要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手段夺回?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棋子吗?萧钰心中没有答案,但隐约觉得是因为太子。 但毋庸置疑那是实打实的权利。 内库,监察院,现在连同宰相府一起搅进来。是皇帝默许李云睿一次次的暗杀,默许她最终通过林珙设局又牵扯北齐暗探……“朕打算发起国战,却缺少个借口和契机。”猛然起身想到那日耳边轻语,萧铎晋封也是为此准备,而现在正是他口中会送上门来的良机。 有条不紊丝丝入扣的筹谋,女孩儿眉心紧蹙想起总是沉溺于与自己翻云覆雨的男人实际眼底掩藏的深邃,如此多智近妖的帝王会将整个庆国的政治中枢与财权一并交给范闲?那他的身份又怎么会简单。 林珙之死虽说是为国战,但林若甫家只有这一个中用的儿子……将来继承其衣钵将会被力捧上朝堂,除非他现在立刻选一人战队,否则,只有范闲。 萧钰越想越按捺不住,太子与二皇子已然平分秋色,而今他又捧出这样的人,只要他做出选择另一方就轻易会被打败。指甲嵌入掌心,股肱之臣若能辅佐自己肚子里这个,再加上萧氏一族在军中助力,她自然能稳妥的傲立于世。 ———————— 皇帝有些诧异的看着第一次拒绝自己求欢的女孩儿,两人身体挨得极近,都能觉察到对方身上的炙热与欲望,但眉心紧蹙的小姑娘倒是十分惹人心疼。抱着她坐在龙椅上,握着柔荑轻吻,“今日心情不好?” 萧钰懒散又亲昵的靠在人胸口听着那处强有力的心跳,“这几日总是胸闷气短,夜里又睡不踏实,”双手环抱着人腰肢,下巴垫在他身上,像寻常帝妃般密切。 庆帝抚摸着她如瀑般的长发,不曾挽髻的样子仿佛未嫁时。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心意早有觉察,对她也总是格外宽容,未曾展露的温情也全都赋予女孩儿一人。或许在此时他犯了与萧钰相同的错误,高估自己又低估对方。自认可以掌控一切拿捏世事,实际上阳光之下也有阴影,在晦暗之处腐rou滋生,蚊蝇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