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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带当风的声音,听见皂靴的厚底踏击地面。最左边的跑得最快,锋利的刀刃已经可以触及他的发丝,最右边的最慢,那个人在等待,等夏侯潋被夹击之时送出致命的一刀。顷刻之间,夏侯潋下了决断。横波避过迎面而来的利刃,提撩而上,在来者的面门划出一道细如丝线,深可入骨的血痕。伽蓝刀·燕斜。然后迅速向右,刀势在瞬息之间变换方向由上向下,划出一道圆月般的弧线,狠狠砍在第二人的肩头。臂膀被斩断,鲜血喷涌而出,夏侯潋穿过血泉,踏前一步,横波的刀尖走过曲折的路线,刺入第三人的腹部,夏侯潋拧转刀身,横波在他腹里搅动,血水沿着血槽流出,那人死死抓着横波,跪倒在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的手握着横波像两块被焊在一起的铁,血rou分离、骨骼破碎的声音让他体内热血沸腾。夏侯潋看着脚下扩大的血圈,忽然回过神来,怔怔地回首环顾。三人伏地而亡,铁笼里剩下的两人恐惧地看着夏侯潋,像看到一个嗜血的怪物。持厌再次拉开门,从血泊中捡起刀,丢给他们。“继续。”有一人持刀大喝着向前,夏侯潋来不及思考,迅速出刀,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最后一人哭泣着跪下,求夏侯潋饶他一命。“我是新来的,我上个月才入门,冬天不好过,家里没粮食了,爹娘不得已,把我送进惊刀山庄。大家都知道,惊刀山庄练刀很苦的,我爹娘没办法才把我送进去!什么迦楼罗,我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夏侯潋的刀停住了,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一道极亮的光划过夏侯潋的眼睛。刺客的直觉告诉他,那是刀刃的反光。果然,一柄柳叶般的短刃从那人的袖中滑至掌心,直直地朝夏侯潋的心脏刺过来。夏侯潋瞳孔紧缩。右手被谁握住,横波打落短刃,砍断那人的咽喉,像折断一根脆弱的柳枝,头颅滚落地面,带出泼墨般的血迹。夏侯潋扭头,看见持厌站在他的身侧,右手握着他的右手。“不要停,小潋。当你停下的时候,恶鬼会从地底下爬上来抓住你的脚踝。”持厌垂眸看着那人,漠然的眼神像神座高台上的森森石像,“所以,不要停。”第42章照夜凉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青花瓷碗碎了一地,苍蝇咿咿呀呀地飞来飞去,沈问行强撑了好一会儿,终是没忍住,跑到天井底下哇哇地吐。曲尺柜台边上放了盆杜鹃花,红艳艳的,开得像火,土也是红的,是老掌柜被砍倒的时候血溅上去的。死者一共有七个。刺客真正想杀的人是王太监,死在了大堂正中央,眼睛瞪着屋顶的梁柱,看得出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一刀割喉了。桌子底下倒了俩人,是王太监的长随,一左一右,大眼瞪小眼乌眼鸡似的互相瞧着。刺客用的是伽蓝双手刀,同时割喉。剩下三个人是伙计,前仆后继死在了门槛边上,全部是后心被砍,那要命的一刀极其凌厉,几乎把他们砍成两半。刺客应当是怕他们去报官,顺手把他们都结果了。司徒谨眉头深锁,一边翻看着尸体一边道:“这个刺客手段极其狠辣,全部一刀致命,毫不拖泥带水。底下人查到王公公上个月寻衅捉了好几个江湖人,牢里打死了几个,只怕是江湖人寻仇,凑份子买了伽蓝刺客来报复。”沈问行把肚子里的酸水都吐光了才回来,接嘴道:“也是活该。这王太监前年从亲戚那过继了一个儿子,顶不省心,是出了名的勾栏瓦舍小霸王,秦淮河上的粉头能叠成十八罗汉,欠了一屁股债。王太监十数年的家底儿都被掏空了,没法子,才打上了这帮江湖人的主意。没想到倒把命送了,真是不值当。”沈玦瞥了他一眼,看见沈问行膝襕上的纹绣沾着泄物,嫌弃地拿扇子掩住鼻子,道:“边儿去,离我远点。”沈问行知道自家督主喜洁,看不得脏东西,知趣地往边上挪了挪。厨房那边传来一阵高声叱骂,又有一阵碗碟打碎,冰裂似的脆响。沈玦打眼望过去,几个番子拉扯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走过来,推到沈玦跟前。“督主,发现一个活口。”那男人看着有些疯魔,嘴角流涎,不停念着“鬼来了!鬼来了!”,睁眼一看,正瞧见沈玦身上张牙舞爪的行蟒,登时发了疯,双脚乱蹬着朝后面爬,抱着一根柱子喊道:“别杀我!别杀我!”“他躲在厨房的房梁上,刺客行刺时是在夜晚,梁上昏暗,才躲过一劫。”有番子道,“可惜疯了。”沈玦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个番子上去,掏出一个雕花玛瑙鼻烟壶往男子鼻沿凑了凑,那是罗刹鬼传进来的玩意儿,可以醒神。果然,男人闻了,神智清明了几分,呆愣愣地看着沈玦。“咱家问你,你都看到了什么?”沈玦问道。男人还是呆呆的。沈问行抽了他一巴掌,“督主问你话呢,你都瞧见什么了?那个刺客的模样,可瞧见了?”男人被抽的脸一侧,正朝向院中间的天井,江南的小院,不顶大,正中间宝蓝瓷盆盛了株晚香玉,素白的花瓣儿上溅了几滴血点子,看着有几分妖异。男人见了那晚香玉,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道:“他就是从那儿来的……从那儿……”“哪儿?哪儿?”沈问行顺着男人的眼神望过去。男人颤巍巍地爬起来,忽然抽出一个番子腰间的雁翎刀,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拔刀出鞘,将男人团团围住。“他站在那里,像这样,你们看,就像这样!”男人从地上拣了一根木棍,微微躬身站着,两手交叉,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忽然抬起脸,乱发下显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七叶伽蓝无名鬼,送王公公往生极乐。”那一刻,沈玦好像看见那个刺客踏着满地银霜一般的月光,双手握着粼粼流光的长刀,朝他缓缓走来。静谧无声中,他开口了,嗓音和那个疯魔的男人重合,低沉又沙哑。“你可看清了他用的刀?”沈玦摆了摆手,示意番子不必紧张。“看清了……看得清清楚楚。横波,是横波!”男人松了手,刀和棍劈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他自己也跪倒了,“鬼啊,他是一个鬼!”沈玦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了裂痕,琵琶袖底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拳头缓缓地握紧。他似乎看见月光底下,刺客的面孔渐渐明晰,那是夏侯潋二十一岁,褪去幼稚和青涩的成熟模样,却露出了他所陌生的,危险又狰狞的笑容。七年,他们已经分别七年。沈玦拧起眉,沉默了一阵,终是没言声。“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