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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并没有退缩,他不再需要余潜命令式的鼓励与催促,此刻的他,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他已经很清楚他要的是什么,不再回头也不再退缩,他发现全力以赴并不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只要他还活着,还有最后一丝气力,他都不想再轻易地违背自己的本心。头晕与窒息感愈演愈烈地拖累着易杨,剧烈的晃动令他每一个动作都生死攸关,可也正因如此,他越挫越勇,他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他内心隐藏的倔强和那倔强所驱动的百折不挠。终于,在漫长煎熬的再次攀爬中,他来到了石门的顶端——那第六个锁孔的所在。“第六把钥匙——‘2015’。”接收到余潜的指令,易杨一把扯下腰间的最后一把钥匙刺入那锁孔。伴随着机括的运转声,整道石门忽然从下至上地裂了开来,一道白光迫不及待地从缝隙中透出来,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易杨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他的不适已烟消云散,他眼前的黑暗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突然地亮起了三块并排的银幕,而那银幕上投射的,都是他早已忘却的记忆。毕业那年夏天,他和那人骗夏雪说在医院实习,随后一同坐大巴到安徽去看师傅参加的全国空手道大赛。那晚他们住在同一个宾馆里,易杨望着那人熟睡的背影失眠了一整晚。大三那年暑假,易杨总在六点二十前便躲在漕河泾附近的某条小巷子里,日复一日地偷拍着在车站等车的那人,再将照片印出来,夹在里。偶尔被不能为外人道的情愫折磨得心力交瘁,他便锁了房门偷偷翻着那些珍藏,可刚沉迷地描摹一下那人侧脸的线条,便双颊guntang地缩回了手,“啪”地合了书,扑到床上埋首在臂弯里,鄙视着自己的卑微与卑劣。前不久的秋日午后,易杨看到了婚纱照里他的单人照,忽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拽住了他的心使劲揉搓,跌跌撞撞地回到曾经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楼下,浑浑噩噩地着那厨房透出的微光,随后便听到一阵刺耳的铃声,偏过头,那人便出现在他的身旁,目睹了他的失控。短暂的失去意识后,他崩溃地靠在他身上泪流满面,反反复复地问着“为什么”,可只有风声作答。三幕同时播放完毕,眼前又暗了下来,也正因此,听觉愈加敏感。易杨先是捕捉到悉悉索索的宛如蛇爬行的动静,紧接着,那声音转为模糊的话语,随后逐渐清晰。“我阿姨庙里求来的,说给谁拴上,谁就是你的,一辈子都跑不了!”“别哭了,等长大,我们买套大房子住在一起,你想养几只就几只。黑的,白的,花的……”“够了!”“忘了这段记忆,它只会令你痛苦。”“让你从痛苦中解脱的办法,便是暂时的忘却。”“他们这类人,总是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分明是异类,却要求公平地对待。”不知何时,易杨已泪流满面,那些话语循环播放着,直到渐行渐远……终于,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始试图将他拉回到现实中,他顺从地坐上了返程的列车。易杨睁开眼时,仿佛经历了一场轮回,奇怪的是,在梦里分明哭得凄入肝脾,醒来时,脸上却只剩下历经沧伤的淡然与麻木。他扭过头,看到了一脸凝重的余潜和满是担忧的萧牧。也唯有这一种略带心疼的目光,才令他的心有了一丝回光返照的温度。“谢谢老师,我没事了。”这话的可信度就像醉鬼总说自己没醉一样,余潜不无担心地测试了一下易杨的感官认知,知道他是完完全全地“回来了”,这才稍稍放心些,伸手抚去易杨额角的薄汗:“没有谁再能伤害你了。”这一句,险些令易杨红了眼眶。自父亲去世后,再没有谁像这样自然而然、不求回报地关心过他,樊逸舟对他有所求,有执念,而余潜是唯一一个以给予他超越师徒情谊的关怀的长辈。“谢谢您。”除了这一句,他再说不出别的,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哽咽了。“谢我什么?谢你自己吧!”余潜扶易杨起身,“等合适的时机,自我分析一下,你潜意识构造的那些场景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这对你今后的成长也很有帮助。”易杨微微颔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虽然不会主动询问,但余潜仍旧十分在意那个伤害他爱徒的人。易杨苦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戒指上。“放下,彻底地放下。”第22章蜕变在这场犹如浩劫的催眠过后,紧随而来的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清醒的绝望。易杨的灵魂仿佛漂浮到了半空,俯视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躯壳,冷静地剖析着潜意识里的每一个象征。九色鹿,是神圣而纯良的生灵,他代表着这份隐于世俗之外的鲜为人知的感情,而那个恩将仇报为了一己私欲带国王来围捕九色鹿的打柴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都说爱上一个人,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然而易杨披上的这冰冷沉重的铠甲,却是用来抵御来自他钟情之人的杀伐。他将他的感情践踏到土里,还妄图鞭墓戮尸。在关于石门的隐喻里,易杨终于明白,能救他的,唯有他自己,过去的他顾虑太多,从不曾真正为自己而活,好在为时未晚。长夜漫漫,当黎明到来时,他便权当重生了一次。起床洗漱,比他路远的樊逸舟因为要开晨会已经先走一步,厨房的微波炉里照例留了份夹蛋的烤土司,闻到香味却吃不着的黑猫警长蹲在那儿仰着脖子使劲瞧,易杨轻轻抚了抚小家伙的脑袋,给它喂了把猫粮。这是个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清晨,在易杨眼里,却早已经物是人非——天是灰的,灯是暗的,心是凉的,可至少他的双眼清明,不再被一厢情愿的感情所蒙蔽。易杨坐在摇晃的班车上,一想到又要见到谢锦天,便固态萌发地生出些想要逃离的冲动。然而真逃到天涯海角又如何?这话他对程衍也说过,若真放不下,不过是咫尺的牢笼。到了单位,推开科室门的刹那,易杨恰与正要去洗杯子的谢锦天险些撞了个满怀。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谢锦天因着易杨知道他拿了那两本书的事而心虚,先发制人地问他:“早饭吃了吗?这般看似平常的寒暄,在从前是少有的,谢锦天何时真正关心过他?每一次问起他的状况,都不过是为了岔开话题或只是无话可说。“吃了。”易杨与谢锦天错身而过,不再多看他一眼。谢锦天端着个杯子站在门口,忽然生出些不安来。他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对,但他总觉得,今天的易杨,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