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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说话,行礼告退:“话我已转达完了,请少夫人回府等着便是。陈景元如今围着侯府,只进不出,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便不陪少夫人回去了。”他说完转身就走,楚怀婵犹豫了下,唤住他,迟疑了好一阵,才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当初杀孙俞二人时,绝不可能是想着要进京来认罪和皇上谈条件吧?”不然当晚也不必避薛敬仪,更不必怀疑她。扶舟怔在原地,犹豫许久,终是道:“少夫人您别介意,我多嘴说句实话,今日楚阁老牵头弹劾,想必多多少少寒了主子的心,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也知道,主子肯定也能理解。但是……主子一开始走的路本是完完全全控住后军都督府,再拿实打实的兵权和皇上对抗,有几十万大军在手,暂且不说别的,起码皇上威胁不到主子的性命,若有朝一日,实在被逼无奈无路可走,走上仅剩的一条反路也无不可。”“但若如此,等直面迎上的那一日,您随主子在边地,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您的爹娘兄长乃至外祖族人必被牵连无一善终。主子不想让您背着上百条人命,永生愧疚悔恨,这才弃暗投明。可这条明路,前路莫测啊。”“这些话依主子的性子,这辈子都绝不可能对您提起半句,但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多几句嘴,毕竟我眼睁睁地看着主子图谋多年,眼见着只要再多剔掉几颗老鼠屎便胜利在望,却忽然功亏一篑,实在是心有不忍,更不甘。”“还请您务必不要辜负主子。”他叹了口气:“毕竟,主子是为了您……才把自个儿的脖子递到了皇上的铡刀之下啊。”第64章刑部一日游楚怀婵怔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扶舟在雨幕里走远,这才失魂落魄地提脚往回走,马车驶往西平侯府的路上,她不受克制地想起过往种种,譬如云台上那杯加了姜汁的酒,大婚当日亲到昌平门下迎她车轿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譬如他以一管羊毫在她前襟上添上的暮色睡莲,又或者他在栖月阁里为她剥下的两盘莲子……她从没想过,他们两人能走到今日这地步,更没想过,她当日还说想试试在深渊前拽住他,他却已经先一步,为她渊前止步了。马车拐过街口时,她忽地叫停,尔后便在里头坐了两个时辰,一点点地看着夜色越来越沉,也一点点地看着雨势越来越大,空气中的阴冷湿寒一步步增重。她终究无人可找,爹娘不会帮忙,兄长官阶太低办不到,后军都督府大将如今身处刀尖,偌大一个京师,独留她一人孤零零飘忽在夜雨中,无人可依靠。马车在入夜时分驶入了翠微观,本已闭观,道长却亲自来迎她入观,语气疏离地寒暄:“善士从前每月都会过来,如今却许久不见了。”“嫁人了,不在京师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尔后又淡淡笑开。道长见她发髻,倒也不奇怪,只是没头没脑地回了句:“也是。”他又问:“善士今日进香么?”她摇头,道:“想听道长念段。”道长难得笑了笑,净手焚香,于雨夜悠悠里,轻声颂念起来。伴着夜雨淅沥,经文声响起,她的心慢慢也沉静了下来。她低头,缓缓抚过手上的籽玉镯,这还是临行前赵氏特地交代的,说是既是要补回门礼,自然该有新妇样,况西平侯府已经整整五年不曾见过它的女主人了,女主人当有女主人的样,她今日这才第一次戴上。她长久地发怔,久到经文声停下,道长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道长目光落在她腕上的镯子上,忽然开了口:“夫人嫁去的是镇国公府?”她愣了下,道长为世外人,从前知她的身份无非是因为她娘亲每月都来,自然清楚,而今她已经久不来了,娘亲念经祈福都不出声,道长这种人应该很难得知此事,她问:“道长如何得知?”“这镯子贫道见过。”道长笑笑,“五年前,西平侯夫人急急搬回宣府,自此再未回过京师,却没忘记贫道这个老熟人,遣人送了串念珠和一只镯子过来开光,说是为子祈福,也为未来儿媳备着。贫道开过光的东西,留有印记。”楚怀婵愕然,当日赵氏赠镯子时欲言又止,只说日后便知道了,原和孟璟那手串还有这般渊源。她没出声,道长又接道:“说起来,翠微观与善士还算有缘,令堂五年前始信道,此后每月都来,至于再之前么,便是西平侯夫人来得最勤,您的夫婿贫道也还认得,虽不耐烦,但只要在京师,也肯经常陪自己母亲过来的。”楚怀婵倏然笑了笑,原是这般,荣禄堂里的温天君想是赵氏供奉的,难怪孟璟一次没去过,用来打发时间磨练性子的也是禅宗的。但毕竟是赵氏的心意,他便也没拒绝那串手串。至于她和孟璟第一次碰面,大抵也是在此处吧。她这笑内敛,但道长却看了好一会子,尔后问:“夫人这般晚来,是有心事?”楚怀婵摇头:“是有所求。十方观为皇家道观,我进不去,想问问……道长有没有办法?听闻二位道长出世之前曾有旧交。”道长没出声,她艰难接道:“我想见见持盈居士。”这次回京,京师里头街头巷尾都在流传一个消息,说是当初孟璟的指婚诏书一下,闻覃一心求死绝不妥协,总算逼得长公主让步,将她送到十方观做女冠去了。道长目光锁在她眉目间,许久,点了点头。她在十方观外候了快一天一夜,第二日入夜,总算有人来引她进去。山路泥泞,她的绣鞋早辨不出轮廓,又被飞溅进檐下的雨水冲刷了一整日,早已湿透,连走路似乎都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女冠径自引她往后院去,她方穿过月洞门,见闻覃立在一株焦萼白宝珠下,静静看着雨幕失了神。闻覃见她来也不意外,只是淡淡道:“你来了。”倒像是一早便料定她会来似的。见她疑惑,闻覃接道:“既是楚阁老牵头,想必娘家无人会助你。他的外家么,和你关系又太远了,况且他舅舅掌着都察院,合该避嫌。至于后军都督府么,你更不敢用,生怕弄巧成拙坏他的事。”“你只能来找我。”她笑起来,比一旁的白宝珠还要灿烂上几分,“从这点上看,我总算胜过你几分。”“闻小姐自是牡丹真国色……”她话没说完便被打断,闻覃淡淡道:“我号持盈。”楚怀婵便没再说恭维话,闻覃自行接道:“当日舅舅赐婚圣旨一下,我先是大闹了一场,尔后便觉也没什么关系嘛,他那臭脾气,想必不会给舅舅塞给他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