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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礼,赵王却拦住她:“嗳,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他又看了下两人道,“既然在此处相遇便是缘分,听闻你们兄妹二人也要回长安,那便一道走吧。”他应是先前就与霍笙商量好了的,这话是说给阿练听。眼见自己猜中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阿练不仅没有丝毫的自得,心跳反而更加激烈起来。此前在代国生活的十四年,她所见过的身份最高之人也不过是代相府上的一个长史。然而在这山野道旁,却突然偶遇了这个王朝身份最为尊贵的阶层中的人,说不紧张是假的。“阿练,我与你兄长已有数年未见,这会儿正想叙旧。正好王妃一人在车里闷得慌,你可去陪陪她。”赵王对她道。阿练忙应了,在一旁侍女的牵引下登上马车,手拂开堆纱纹绣的车帏,略回身看了一眼霍笙,见他正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定,便进了车厢。赵王妃正歪在榻上,见车帏掀开,天光乍亮,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定神一看,只见走进来一个素衣素裙的小姑娘,容颜盛光,如灿阳一般,明亮得叫人不敢直视。阿练向她行了礼,看出她怀着至少五个月的身孕,不由得吃了一惊。赵王妃已在侍女的帮助下坐起身,因贪图方便,她身上只着了一件深红色襦裙,外面罩着白狐裘,长发简简单单地挽成一个髻,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慵懒适意的情态。这是个很美的女人。阿练被她拉着一起坐下,见她与赵王一样,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从哪里来?”阿练答:“代国。”赵王妃听了却高兴起来:“是代郡吗?我小的时候曾在那里住过几年,后来才去的赵国。”代国在赵国以北,两国相邻。阿练答是,赵王妃看她的目光更亲切了几分。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阿练渐渐就没有那么拘束了。赵王夫妇都是很随和的人,尤其是赵王妃,或许是出身平民的缘故,即便是做了王妃,身上也无一丝的骄矜之气,待阿练就像是一个亲和的jiejie一般。阿练不禁问道:“娘娘怀孕多久了?”赵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微微笑着:“七个多月啦。”阿练有些诧异,心道是赵王妃太瘦了么,肚子看着也没有那么大。她曾研究过等书,知道女子怀孕的月份大了,比起初期是要安全一些的,可是这也并不意味着能够禁得起长途颠簸。赵王妃听了她的担忧,仍旧摸着肚子,笑眯眯地对阿练道:“他现在挺乖的,一路上也没怎么闹过我。”再过一会儿,赵王就在车外唤着王妃的名字,问她可有不适。阿练知道这是叙完旧了,也不敢在车内久留,起身向赵王妃告辞。霍笙等她出来,带她进了另一辆马车。两人坐定,阿练按捺不住满腹疑问,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赵王是哥哥的……亲舅舅?”“亲的。”霍笙看着她明明害怕得恨不得立刻就跳下马车,偏偏还要强作镇定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忍住了,等着她的下一个问题。“那个,赵王为什么叫你二郎啊?你上头还有兄长吗?”霍笙点头:“有一个,是我后父的前妻所生。等回去了,你也随我叫他大哥。”“哦,好。”其实阿练已经不太想去了,因而心不在焉的。那个世界距她太过遥远,不是她一个生于边地长于乡野之人所能够接触和融入的。霍笙看她低下头去,纤长的眼睫将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完完整整地掩盖住,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在他看来,她这样子像极了一种温驯而无助的小兽。他忽然很想逗逗她,因而微微倾身向前,令两人离得近了些,问她:“你猜我是什么人?”17.夜宿“不猜。”阿练往后退了一点,趴在车内矮榻的凭几上,整个人怏怏的。猜什么啊,赵王是他亲舅舅,那他就是高皇帝的亲外孙。再联想一下赵王对他的态度,霍笙的母亲就是鲁元大长公主没跑了。“哎,你这是什么反应啊?”霍笙挑眉,“你哥哥我有权有势,难道你不应该高兴得跳起来吗?等到了长安城,包管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害怕。”阿练很诚实地道。霍笙啧了一声:“你就这点胆子。”他等了一会儿,见阿练还趴在那里,似乎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跟条小狗似的,不禁伸手敲敲桌子,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阿练懒懒地掀了眼皮,瞅他一下。“你听我说,长安城真没你想得那么可怕。顶多就是刘吕两家斗上一斗,你我不姓刘又不姓吕,背后又是太后亲女,天塌了都砸不到你头上。”要不是看她是他meimei,他才懒得费心给她分析。其实想想也是,眼下是太后主政,霍笙的母亲又是太后唯一的女儿,管他外面斗成了什么样,至少大长公主的这一脉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阿练坐起来,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道:“那哥哥保护我。”“行。”霍笙答得干脆。阿练也就是突然得知霍笙的身份非比寻常,又联想到王室之中素来腥风血雨,一时有些吓住了,不过到底是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眼前人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多日的兄长,且自己对他也多有依赖,并不会因此就疏远了他。不到一会儿,阿练又像以往那样亲亲热热地缠着霍笙闲聊了。“哥哥在朝中担任的什么官职,有爵位吗?”阿练好奇地问他。“爵位是武信侯,官职么,说了你也不懂。”霍笙从摆在几案上的盘子里拿了一个橘子,边剥边道。阿练未必不懂,不过还是很配合地赞道:“武信侯这名字听起来好威风啊。”“那当然。”霍笙得意地眨眨眼,手中的橘子正好剥完,心情好,直接塞给她了,“拿着,我下去看看几时能走。”阿练接过,目送他下马车,顺手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还挺甜的。因有诸侯王路过,闻喜县的长官一接到消息立马增派了人手去抢修桥梁,终于赶在午膳之前疏通了道路。又赶忙去安排赵王一行人下榻之事。阿练终于体会到了霍笙说的“有钱了”是什么意思。这些天要么是睡在小客栈的又冷又硬的床榻上,要么就直接在马车上将就了。等她一沾到闻喜县官驿房间里软软的被枕,恨不得在上面打个滚。跟着赵王一起走的这两日,吃住无不精致,阿练甚至连心情都好了很多。过了闻喜县,又是长长的一段路,才能抵达下一个城邑。这日因错过了宿头,前后皆无驿舍,赵王只好命令侍卫就地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