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意外收获

    仇玉真没想过借寻队友的机会搭讪什么人。

    苗疆人的妖冶似乎是藏在血脉里的特质，仇玉理所当然地有一副好皮相。青年狭长的狐狸眸下还落了颗浅浅的红痣，抬眉微笑时候浅浅在眼尾晕开一抹浅红，垂眸时脆弱又惹眼，便总让人忍不住想凑近了美人细看。

    一颦一笑，勾人心弦。

    可惜，人人记得美人风情，却几乎都忘了苗疆蛊虫更为诡怪。仇玉天赋异禀，教内的攻守医疗之术自然学了个遍。不过兵善无利不往，美人最擅利用这副柔软脆弱的模样勾猎物入了牢笼，才亮出毒蛇的獠牙。对敌如是，情爱不外乎是。

    美人眼光高，倒也不屑于四处留情，只是约摸自己美而外放，仇玉格外喜爱于那些端正沉敛的中原面相，性格倒是随意一些。

    是的，他喜欢男人。

    苗疆外放，见怪不怪。他倒也并不遮掩……只不过充分利用自己皮相，让人晕晕乎乎在这绕指柔中又怜又惜点了头，才慢慢露出全部样子罢了。

    情爱之事又哪里有是非呢？你说是吧？

    但仇玉此番出行，还真没有寻花问柳的意思。

    往年名剑大会的队友是因事走了一个，但也还留着一个柳骁，他再怎么可以看淡输赢，断然没有假公济私坑害队友的道理。

    何况，他也不想输。

    最后定下队友，也实在是这刀宗刀法惊艳。

    有柳骁这个用刀好手在侧共处多年，仇玉得以细细分析出些门道来。观战须臾他便觉这刀宗家学渊博，一招一式基底夯实，干净漂亮。

    只是当是初入江湖，缺些历练，偶尔有几瞬凝滞，衔接时候便更容易露出瑕疵。

    那刀宗习惯带着斗笠，仇玉起初还真没见到脸。巧极了，后来去瞧名剑大会的告示的时候又见到了人，刀宗穿着身青白的门派服，严丝合缝捂着修长的身量，和那日一样沉静干练，只那肩膀上尾羽绚烂的蓝色小鸟格外活泼，到处拱火。

    仇玉饶有趣味盯着那小鸟四处撒欢，好一会才轻轻拱了下霸刀。

    “怎么？”柳骁抱臂靠在旁边，被人示意了才给了个眼神。

    “上次那个刀宗？”

    柳骁抬抬下巴，嗤道。

    “还嫩得很。”

    话是这么说，仇玉知道，柳骁也只是觉得这人稚嫩了些，刀法却还算不错。

    “要不，试试？”见柳骁不反驳，仇玉也就大大方方地露了个笑，指指自己。

    柳骁的脸颇对他胃口，可是仇玉自知压制不过他，从不起其他心思。

    他无意于认定的友人面前掩饰自己。

    “就这样，”仇玉朝他挑挑眉，勾着些笑意道：“你俩都练刀法，想来说不定更有默契一些，有问题也能有些交流进益。

    “而且若是成了，我切补天保稳，也不需要你我重新磨合了。”

    “成。”

    柳骁答应了。

    于是这边相安无事，那边才拐进巷口，小鹦鹉便被帽檐下飞过的蝴蝶迷了眼，只顾喊茫然的主人跟上。

    仇玉笑眯眯侯在巷子深处，看着这稚嫩小鸟一路被拐到跟前。

    连同刀柄压过来的还有刀宗自己，仇玉做委屈状微微抬头，就看清了帽檐下藏着的那张脸。

    剑眉星目，俊逸无双。

    当场两人就是一顿。

    仇玉到底记得要紧事，摸摸鼻子，露出个漂亮的笑，往上一指，示意刀宗往上看看。

    这一看，柳骁根本不打招呼，甩手抽刀，拎着刀就往檐下的刀宗身上砸。

    刀宗举刀便档。

    然柳骁下一把刀又到，刀宗不惧不躲将刀往侧边一横，霜刀与横刀刀鞘狠狠碰撞，发出第二声铿鸣。

    打了个照面，柳骁巍然不动，刀宗因着兵器的碰撞反推力不得不退开数尺，却顺势抽出了那把长刀。

    “好刀！”柳骁大笑。也不顾刀宗阴沉着脸。

    “再来。”

    “来！”柳骁抬刀便上。

    仇玉见两人战意浓烈，一手捞过晕乎乎的鹦鹉，一手又捞走了那只往自己身上扒的雪貂，叫上自己的一众灵宠，作壁上观。

    还点评一二。

    柳骁刀法形如雷电，变化诡谲万分，其人亦是狂放不羁之辈，自然当得上老江湖的名头。

    这刀宗稚嫩，远不如柳骁收放自如，不过临危不惧，刀刀沉稳有力，刀法似乎玄而又玄，一时竟然也能打个平分秋色。

    不错。

    ……而且，这厢霸刀坦然露着的腰腹肌rou透着层薄汗，那边被衣料包裹全的腰身青涩而又劲韧。仇玉撑着下巴欣赏过，觉得这队友选的不亏，实力浑厚不说，脸和身体也赏心悦目。

    尤其是刀宗，仇玉就爱这样的青涩懵懂，目光频频向人腰背流连。

    意外收获呀。仇玉心想。不过还是正事要紧，仇玉虽然喜欢，却分的清楚。待两人打过劲头，刀宗面色古怪又别扭，显然已经发现了柳骁有意喂招。

    “你为什么留——”

    卡住了，抬头便见那漂亮五毒一手摸着雪貂，一手薅着他那惹事的鹦鹉，身边坐了排大小灵宠，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怎样？”

    ……啊？

    什么……怎样？

    “不错。”柳骁似笑非笑，给了个和仇玉内心一模一样的评价，也盯着茫然无措的刀宗打量，将这小鸟看的更不自在。

    “行，”仇玉拎着怀里的两只跳下屋檐，走到他们中间。

    “他叫柳骁，我叫仇玉。”

    “……练星韶。”刀宗迟疑地向美人报出名字。

    “好名字。”仇玉漫不经心地笑着夸了句。

    “我们名剑大会差个队友，来不来？”

    练星韶晕晕乎乎地就进了队。

    起初，这个小有实力的队伍里一切正常。

    训练赛打得还不错，只是个人特色属实是有些突出。

    “有时候觉得你应该要改个名字。”仇玉拿笛子戳柳骁的腹肌，而柳骁大剌剌露着自己的伤口任人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想改。”他看着五毒垂在自己面前的发丝和银饰。银饰垂在眼前簌簌地动，偶尔能在人的动作底下看见些许白嫩的皮肤。

    柳骁转头就对着练星韶挑眉。

    “就改成‘嚣’，你说是吧？”

    “……”

    “算了吧你。”

    仇玉一笛子拍在他包扎好的绷带上。转头就对着一时无言的练星韶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浅笑。

    “别听他乱说，你也过来，给我看看。”有这么个不要命的狂徒在，仇玉有意对这个骗来的懵懂新人好一点。

    “……我没事。”

    仇玉不许，拉过来搭着肩膀往座位上摁。

    “听话。”美人笑眯眯贴着人耳朵，愉悦地看着拘谨又僵硬的人耳朵漫上血色。

    虽然不能吃，但他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

    可爱。

    “我是你队友，而且是你们的辅助。治疗没有跟上本就是我的错。”仇玉有意逗他，说话语气透着三分委屈。

    “你没……”

    “如果再让你带伤上场，那就更是我的失职了。”仇玉笑眯眯地看着小鸟瞬间手足无措，轻轻敲了敲他头，打断他的反驳。

    “行了，坐好。”

    “行走江湖确实该注意点，不过，你可以多相信一下你的队友。”

    如果说柳骁是勇，那练星韶属实是有一些独……自己出来历练的小孩，还并不习惯于与人合作。

    仇玉检查完，还是怜惜地揉了把漂亮小鸟的脸……脸更红了。

    练星韶实在是长得有些好看，年轻人端正的五官本身是内敛的，透着正气，现在半羞半愧，倒是生出些别样的神采。

    “那能不能也相信下我，”柳骁懒懒地插进来打断。“小朋友用刀也可以大胆点，别那么束手束脚的。”

    “……你闭嘴。”仇玉回过神，瞪他一眼。

    “对对对，行行行，”柳骁流里流气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去吃饭？”

    “走吧。”仇玉直起身，低头朝练星韶伸出手。

    “走吗？星韶？”

    练星韶脸还热着，眼睛里簇地亮起道光。

    有过这么一次经历，练星韶仿佛打通了关窍，进步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私下里除了会问仇玉的比赛习惯，更是主动找柳骁打磨自己的刀法。

    仇玉当日想的一点没错，刀法异类通途，交流起来进益颇多。

    又是一天训练赛打下来，仇玉甚至觉得自己今日还未使上力气。

    “星韶，你变强了。”仇玉笑着拍拍他，果不其然见小鸟眼睛亮亮的。

    柳骁啧了一声，似笑非笑，“那我呢？有了新人，不见旧人哭？”

    “什么破比喻。”到底在中原也待久了，仇玉笑骂道。

    “确实也得夸你，”仇玉把另一只手也搭过去，一边一个，“今天你很稳定，总算没有散出去躲治疗了……”

    “但怎么感觉，是星韶和你切磋把你带稳了呢？这——”

    “还是得夸星韶吧？”

    “柳哥很好的。”

    练星韶小声说，眼睛还是亮亮的。

    “柳哥放手打就是了，我会跟伤害，保证不会脱节，仇哥在后面保护好自己就好。”

    仇玉听着前半段，还好笑这孩子实在是乖得可以，到了后面，倒是有些意外的心动。

    “你呀。”

    练星韶带斗笠了，身量又差不多，没办法摸头。仇玉挂着笑容没变，顺势转头拍了拍人的肩膀——

    果然对上了小孩期待而专注的眼神。

    这……可确实是意外收获了。